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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_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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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勇道:“……老夫本也是觉着,英雄出少年,你们这几个小子,在同辈里面,也能称之为少年英豪了……可日久见人心,到了今日,却越来越发现,只有你与仇公子,才能配得上‘公子’这两字。当年我年少意气时,读书人之间,也有些平世庶之思渐萌……因此自从我掌了江衢政务以来,用人也是不拘一格。春夏逝者如斯,至今年知天命,终究还是那句话,这尊卑啊,其实乱不得。”

廖去疾聆听颔首,廖勇接着说道:“你看那雍驰,被人赞誉何其多也……年纪轻轻,便与老夫同位王爵,可他究竟只是个雍家族子,出身还是低浅了些……怕是幼时也受过许多委屈,怎么这做起事来,忒的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廖去疾道:“父王说的是……此次摄政王居然与戎人一道围攻渔阳,甚为不妥吧。”

廖勇点了点头:“‘围攻’二字用的妙啊,你我父子远在千里之外,尚看出不妥;那雍家的小子,却是觉得天下人眼睛都瞎了,就他一个人睁着眼,这不是短视是什么?雍家也是大族了,竟出了这么一个刚愎自用的小子,可不就是他出身不好,眼界不高么?归根结底,不是嫡子,难有气量。否则,怎么会连这么些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廖去疾笑了笑:“这件事,倒是让仇公子委屈了。”

廖勇道:“这又不得不提到仇家那孩子了。这嫡子和族子,风流胸襟,又怎么能比?仇家那孩子可是正经的嫡出,不过是不善带兵,不善权谋罢了,但做事做人,都是大义为上。当年老夫兵谏摄政王,这位仇公子,可是私情未徇,稳如泰山哪。唉,他与雍家那孩子有些交情,此次不避讳往上京去,也是光明磊落,却不想,给人暗算了。”

廖去疾道:“仇公子胸怀大义,据说一幅《摄政王落马图》与一幅《汉王征戎图》,可谓妙手丹青,神来之笔,千古绝唱。行事磊落,为抗戎,将北军统帅之权全交予了汉王。这也是常人难做到的气魄。”

廖勇道:“因此我说,四大公子中,也就他与你,配得上这公子之号。”

廖去疾道:“这么说,父王觉着,虞公子也不配?”

廖勇道:“虞君樊那孩子,也是这么多长辈看着长大的。慧心聪敏,忍辱负重,莫过于此。本是温润气度,公子如玉,天下人见他出淤泥不染,也是心底敬佩的。可奈何他自从跟了吕谋忠那个老儿,近墨者黑,不仅夺了他叔父的黔中巴蜀;就在今晨,老夫听闻,他星夜赶回黔中,以部曲围攻郡府,杀了他叔父一家四口。”

廖去疾一愣:“……有此事?”

廖勇点了点头,道:“你还记得当年吕谋忠那老匹夫来江衢的时候,竟然悄无声息,入了郡界,打出了旗号,老夫方知,可谓奇耻大辱。原来就是虞家那小子练的暗曲,又与各地商户暗联,入郡的时候,以走商为掩,这才没有被发现。”

廖去疾笑了一笑:“……我本以为虞公子如何温雅的一个人,原来竟也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看来其夺叔父之位,也是筹谋已久。还真是看不出来呢,那样一张脸下面,竟然是如此蛇蝎心肠。”

廖勇道:“……我们都忘啦,他可是世庶混血,并非真正的世家子。世人给他如此令名,也是盼着他能为世家做出点事,可他呢?竟然还把恨藏在心底……如今二十余年,大仇得报,痛下杀手。再想到他从前卧冰求鲤,真是不寒而栗。你说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上与你,还有与仇公子齐名并驱?真是连陪衬也算不上啊……”

廖去疾道:“……我之前,倒是错看虞公子了。”

廖勇道:“只是这个古骜……老夫倒是小觑他了。”说着廖勇叹了口气,“要是早知他能在北地立下如此赫赫战功,老夫早该把他收在帐下……老夫若做这个义父,也该比吕老儿那个娈宠之辈要好上许多罢……古骜那小子,还是从山云书院走出来的呢……”

廖去疾躬身道:“是儿子无能……当年……”

廖勇摆了摆手:“……不是你无能,是老夫无能啊!他在云山上这么些年岁,我从未想过要去看他一看。”

廖去疾道:“他不过是一个寒门的小子,那时说来,父王也太过屈尊了。”

廖勇哈哈地笑了:“可若是……他是俊廉公的儿子呢?”

廖去疾睁大了眼睛:“……父王是说……俊廉公并未身亡,一直在江衢?”

廖勇道:“正是啊。不仅在江衢落户,娶妻生子,还把儿子送入了本王眼皮子底下的山云书院……是本王失策啊。”

说着廖勇负手站起了身,向书房的方向走去,廖去疾跟上几步。

廖勇边走边道:“如今四海纷纷,使竖子成名;老夫这就联合五王,为抗戎义军申屈叫冤。”

廖去疾神色一动:“父王的意思是……”

廖勇道:“……俊廉公那个‘得天机者得天下’,也该让上京那位好好头疼头疼了。既然这锅色香味俱全已经开始炒,本王也给里面加点佐料。”

廖去疾看着廖勇,语带敬佩地道:“这样一来,声援大义之余,又能让上京把目光从五王身上挪开,不啻一箭双雕。”

廖勇抖了抖袖子,抬起一只手,缓缓捋须:“不动则已,动则有名。不发则已,发则万全。”

第147章

虎贲猛烈的攻势,终于让渔阳南面镇守的汉军一点一点地崩溃了。雍驰勒着乌骓,披着战袍,上了马道,站到了耸立的关隘之门上,远眺望向渔阳郡城。

眼见天边太阳落了下去,月亮升了上来,在大地上笼罩起一层暗霭。

雍驰忽然想——古骜现在在干嘛呢?是恼羞成怒地向部下发火,拒绝承认此次失利;还是因同盟者虞公子背他离去,而恐惧地忧虑呢?毕竟措手不及的滋味,怕不是那么好品尝罢。

如果自己顺势而攻入渔阳城下,古骜站上城楼,看见城下满是举着火把的虎贲,他那令人讨厌的脸上,会出现一丝惊恐吗?

雍驰想着。

毕竟古骜的粮草不多了,只要自己围而不攻,将渔阳郡城与汉中运粮之道隔断三五天,古骜就不得不向自己乞降了吧?他会率部和自己的虎贲正面交锋吗?——那可是谋反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敢吗?如果他敢,自己还真期望能亲手杀了他,割下他的头颅,提在手上的感觉,一定不赖罢……

……如果古骜向自己乞降的话,他又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呢?

总之,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接管渔阳,还有如今缺粮却负盛名的抗戎义军。

……这么一想,雍驰忽然很想知道古骜此时的情况。

就在雍驰沉浸于自己构造的幻境中时,忽然一名雍家部曲快步来到雍驰马前,略躬了身,双手奉上漆封密信,口中唤道:“少主公!”

雍驰回过神,漫不经心地拿了信,拆封打开扫了一眼。雍驰不看则已,一看不禁睁大了眼,脸上瞬间扭曲,那在一直守一边的虎贲上前一步,问道:“……摄政王?”

雍驰一甩袖子:“——一群没用的东西!”

正在这时,一位传令兵亦匆匆而来,身后竟然跟着一位宫中宦者,只见他趋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锦缎的圆筒,恭敬地奉给那雍驰身边的虎贲:“这是皇上给摄政王的诏书。”

“知道了,公公辛苦,来人呐,好生招呼这位公公。”那虎贲接过道。

“嘿嘿嘿……摄政王客气,客气。”那宦者连连揖让。

这时从旁走来一位虎贲僚臣:“这位公公,这边请。”

等宫中传信之人离开了,那虎贲这才把手中圣旨递给雍驰,雍驰没有接,却摇了摇头,道:“不用看,本王知道说的是什么……”

见雍驰音色有变,那虎贲便把圣旨径自展开看了,这一看便不由得怒骂了一声:“岂有其理!”他继续看了下去,又骂了一句:“岂有此理!”

雍驰的神色变得阴沉,道:“皇上的意思,是受了五王的撺掇,要虎贲撤军罢?”

那虎贲咬牙,上前一步,劝雍驰道:“摄政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另外几名虎贲亦上前:“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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