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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将军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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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太阳,只露了一个脸蛋,很快又没入阴云,天空一片惨白。三个人蹲在坟前,纸钱一片一片被火舌舔卷。坟前石碑上,只模糊地写了杨公二字。杨涟亭张开双臂,抱住碑石,左苍狼轻轻拍拍他的肩。他终于抬起头,说:“我没事。”

  冷非颜说:“对嘛,有什么好难过的。里面的人是不是你祖先还不一定呢。”杨涟亭怒目而视,她耸肩:“真话总是不太中听。”

  杨家祖坟并没有如何修缮,杨涟亭祭拜了一番,当天下午,三个人就一起回城。王允昭已经派人来接,左苍狼问:“王总管,我们现在是去哪?”王允昭说:“殿下命老奴接左姑娘入府,冷姑娘和杨公子暂时在别馆歇息,不日另有安排。”

  左苍狼还是有些不放心,问:“总管可知道,是什么安排?”

  王允昭笑笑,倒是宽慰道:“殿下自然不会薄待了三位少君,左姑娘放心。”冷非颜似笑非笑,说:“这下好了,有人近水楼台了。”

  左苍狼顿时面红耳赤,一脚就踹了过去。冷非颜灵活跳开,嘻嘻哈哈只是笑。杨涟亭摇摇头,看着二人打闹。刚刚行至豫让桥,就有仆人过来替冷非颜和杨涟亭牵马。王允昭说:“左姑娘请跟老奴来。”

  灰白色的桥头,几缕垂柳。左苍狼转过身,冷非颜和杨涟亭也在看她。相顾无言,良久,冷非颜挥了挥手,打马随仆人而去。杨涟亭微微抿唇,最后说:“我会小心,你也保重。”

  左苍狼点头,杨涟亭也打马而去。马蹄如雨,渐去渐远,消失在薄暮寒烟里。左苍狼跟着王允昭,黄骠马不疾不徐,向慕容炎府上行去。

  慕容炎并未封王,是以其府邸受礼制所限,并不奢华。但是锦竹环绕、小桥流水,足见主人风雅。

  王允昭引着左苍狼进去,慕容炎在湖边水榭看书。见她过来,问:“今日随杨涟亭扫墓,可还顺利?”

  王允昭默默地退了下去,左苍狼躬声答:“回主上,一切顺利。只是……”慕容炎抬起头,左苍狼说:“只是他对杨家冤情一事,仍是耿耿于怀。”

  慕容炎搁下书,站起身来,走到栏杆旁边。从这里向外远望,但见碧湖微澜,玉桥横卧于暮色烟波之上。晚风斜来,有雨燕穿越茫茫水雾而来,落在檐下,偷啄笼中雀鸟的细粮。

  左苍狼终于抬起头,直视他:“主上,杨家是否真是受人陷害?”

  慕容炎说:“杨继龄之案,确实蹊跷。父王虽然下令斩首,但是杨继龄在押往刑场之前就已经气绝。而且杨家被处决不久,杨府便走水,一场大火不仅将杨家烧了个干净,杨继龄的书房更是片纸无存。杨涟亭虽然因年纪小被官卖为奴,却有人暗地里对他下手。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除了作贼心虚以外,也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

  左苍狼抬起头:“是他说的闻纬书吗?”

  慕容炎说:“当年,杨继龄确实曾参过闻纬书私售军马,但折子并未交到父王手上。当时父王身体不适,太子监国。这份奏章是谁批的,最后去了哪里,我并不清楚。但是凶手是他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么多年,杨继龄已死,证据佚失,他仍然是位高权重的太仆。”

  左苍狼低下头,良久,说:“今天出城的时候,在城门口见到许多流民。”

  慕容炎说:“你们在孤儿营,几乎与世隔绝。如今大燕的情形,你们一无所知。也许,你会觉得我令你们自相残杀很残忍吧?”左苍狼没有说话,其实在当时那一刻,不可能不生出这种想法。慕容炎说:“有些事,耳闻为虚,但是慢慢的,你们终会明白我的苦心。”话音刚落,门外侍女道:“殿下,晚饭是在这里用吗?”

  慕容炎说:“送进来吧。”

  侍女送来饭菜,四菜一汤,清淡为主,却有一碟烧肉格外显眼。左苍狼准备告退,慕容炎说:“坐下。”左苍狼微怔,在他对面坐下来,慕容炎举箸为她挟了一块红烧肉:“我饮食向来清淡,你恐怕不能适应。所以特地命人给你加了一道菜,你尝尝。”

  左苍狼受宠若惊,慕容炎说:“不必意外。当初杨涟亭伤重,你我一诺,我已践诺。现在,你的全部皆属于我。我对你,当然与旁人不同。”

  左苍狼说:“主上就是因为此事,将属下留在身边吗?”慕容炎示意她吃饭,缓缓说:“因为你当初一诺,因为你的身手头脑,因为你的名字,因为你的眼神。”

  左苍狼吃不下饭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愫缓缓漫延,像是一颗糖,在高温下慢慢化开,牵扯成丝,纠结粘连。但是无论它化成什么模样,只要看一样,便可觉入心入肺的甜。

  慕容炎坐在桌边,看着她吃饭。他的眼神如春风一般和煦,那五官棱角分明,鼻高唇薄,偶尔微微一笑,不用原因便能让人迷了心窍。

  入夜,左苍狼被安排在府中一间单独的小院,王允昭送来侍卫的衣服,说:“以后,姑娘就是殿下的亲卫了,殿下另外还有两名贴身侍卫,一个是周信,一个是封平。姑娘每到时辰,就需要跟他们交接。如果有事,也需要及时向封平报备,总之殿下身边不可无人……”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亲卫的规矩,左苍狼抚摸着手中侍卫的白衣轻甲,惊疑如梦。

  一夜无眠,第二天,慕容炎奉燕王之命前往西华门,迎接西靖使臣,左苍狼随行。慕容炎坐轿,左苍狼走在窗边。时辰尚早,长街人并不多。左苍狼有些疑惑:“西靖使臣入朝,需要殿下这么早前去迎接吗?”

  慕容炎说:“燕国现在是西靖的臣属国。上邦遣使,如同西靖皇帝亲临。不仅是我,便是父王,也不会迟到。”

  左苍狼很是意外:“西靖使臣入朝,居然需要燕王亲率大臣迎至晋阳城门?这……”

  慕容炎笑:“当年平度关一役,我军主力丧尽。如果不是大将军温砌死战不降,力挽狂澜,大燕早就被西靖铁骑踏为平地。后来西靖松口,愿意保留燕国,以君臣之礼行两国之政,大燕年年纳贡、岁岁称臣,这才暂罢干戈。我国是降邦,西靖使臣架子自然大些。”

  左苍狼点点头,跟着轿夫疾步行走。慕容炎又说:“到了西华门,跟在我身边就好。应该做什么,我会告诉你。”

  左苍狼应了一声是,由衷感激。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刚刚从孤儿营出来,对宫闱朝堂一窍不通。礼节都未学会。突然跟着慕容炎迎接外邦使臣,难免还是紧张忐忑。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西华门。文武大臣已经有不少人在此等候,燕王还没来。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话。见到慕容炎过来,大家也是一阵寒喧,但是哪怕是左苍狼也看得出来,这些大臣们对他仅仅只是礼节上的尊敬。

  慕容炎在朝中没有官职,虽已成年,却身无爵位。他对诸人微微点头,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左苍狼跟在他身后,慕容炎突然向不远处抬了抬下巴,说:“那个人,就是大将军温砌。”

  左苍狼抬目而望,大名鼎鼎的温砌,哪怕是在孤儿营这样的地方,孩子们也都听说过。他是大燕的英雄,当年平度关一战,燕国军队溃不成军,燕王匆匆拜他为帅。时年不过二十岁的他临危受命,率不足三万的残军死战。终于使靖军粮草耗尽,同意和谈。

  也就在此战中,温砌之父温老爷子失去了一条腿。

  然而这个近乎传奇的大将军,却并没有三头六臂。他站在自己的位置,偶尔有朝臣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略略点头。燕王未至,朝臣们三五成群,却使得朝中格局泾渭分明。

  左苍狼正悄悄打量诸人,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她抬目望去,只见燕王仪仗渐近,身着赤服的太子伴驾而至。文武百官分列两边,施礼跪拜。燕王慕容渊从六龙舆上缓缓下来,玄衣纁裳,冕而前旒,仪态威重。

  他从慕容炎身边走过,目光却并未在他身上多作停留。反而是走到温砌身边,将他扶起来,同他低声交谈。

  天色渐渐大亮,西华门外道路被清理得十分干净,诸臣也都安静下来,不再说话。过不多久,外面马车渐近,有人来报:“报——燕王,西靖使臣朱大人一行已至城外!”

  燕王慕容渊轻抬右手,顿时鼓乐齐鸣。西靖使臣朱大人车驾临至城下。燕王亲自上前,将其迎入晋阳城,一路向大燕皇宫而去。左苍狼跟在慕容炎身后,也一路入宫。慕容炎没说话,她也不多问。

  突然耳畔有人说话,声音极为熟悉。左苍狼回过头,看见冷非颜手里拿着不知什么糕点,边吃边向她挤眼睛。杨涟亭跟在她身后,表情是一脸无奈。

  两个人暂时没有任务,结伴出来看热闹来了。

☆、第 7 章 贡女

  大燕的皇宫,铜门鎏金,兽首衔环,门口一对朝天犼,天家威严展露无疑。左苍狼忍不住左右张望,慕容炎轻声说:“低头!”她赶紧低下头,旁边的温砌听见声音,转头向这边看来。慕容炎说:“下人不懂规矩,让温帅见笑了。”

  温砌看了眼左苍狼,确实只是个半大孩子,他微微点头,露了个浅笑。虽是军旅杀伐之人,却透出一股儒雅的书卷气。身为一品武将,却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式。

  一路随着朝臣入了宫,燕王在长定殿设宴,款待西靖使者一行。文武朝臣皆有列席,以示隆重。慕容炎的席案离燕王较远,王后居凤座,太子慕容若居于燕王右首,温砌陪坐于左边。

  距离太远,左苍狼看不清王后的面容,只看见她头上华丽的珠翠,在明堂中散发出璀璨的珠光。白衣粉裙的宫女蝴蝶一样开始上菜,有乐师奏乐,舞姬披花着锦,翩跹起舞。融融宫宇之中,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燕王起身,与西靖使臣朱大人饮了一杯酒,说:“使者远道而来,如传青鸟之信。此一樽酒,愿西靖皇帝陛下永安,大燕与西靖同心同德,盛世永传。”

  朱大人饮了这杯酒,满面红光,神采飞扬:“皇帝陛下听闻燕国多美人,临走时特命本官带五百美女回靖。燕王不会舍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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