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废后将军_第47章

一度君华Ctrl+D 收藏本站

  左苍狼将他送出南清宫,那夜月光雪白,王允昭上前为他披上黑色绣金的披风。他走出几步,复又回头,笑道:“回去啊,你在风口上发什么呆?”

  左苍狼这才起身,看他渐行渐远,颀长身姿没入扶疏花木之中。再回神,视线成空。

  第二天一早,左苍狼刚刚起床,已有宫女进来服侍。她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整饬衣饰。待上了朝,诸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她是慕容炎的心腹,朝中谁都知道。

  可是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哪怕是略有战功,如果连她也要身居高位,那可真是鸡犬升天了。

  薜成景一党的目光几乎粘在了她身上。

  倒是甘孝儒笑着上前,跟她打招呼:“左参军,你的位置在这边。”他老成,知道左苍狼对朝中礼仪不熟,细节方面均指点照顾。毕竟是慕容炎的心腹,慕容炎对她的倚重,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女孩不管将来身居何职,都不可轻视。

  左苍狼对他道了声谢,到武官之列自己的位置站好。慕容炎临朝,那王位真是离得太远,即使是抬起头,也只能看见君王模糊的容颜。何况在朝中,仰面视君也是一项大罪。

  左苍狼低着头没有乱看,慕容炎对朝中文武均有封赏,特别重用了许琅和挛鞮雕陶凮皋,封平领了禁军统领一职,周信也开始展露头角。临到左苍狼的时候,慕容炎果然封了她一个四品校尉。

  薜成景一党仍然有异议,毕竟女子为武官,在各朝各代也是凤毛麟角之事,何况她这样的年纪。但是毕竟她在灰叶原一役中,当居首功,若当真只是封个校尉,在动不动就是一品大员的朝中也是人微言轻,并不过分。

  是以薜成景一党虽然不满,却并未到激愤之地。再加上甘孝儒一党的极力支持,这事终于也算是尘埃落定。然而随即,慕容炎却做了一件更让人意外的事,他说:“如今孤初登王位,后宫无主,也暂无遴选妃嫔之意。孤意,暂时将凤印交由左校尉,由她协助王允昭,打理宫闱琐事。”

  此言一出,群臣都炸了锅。薜成景先说:“陛下!王后印绶何等尊贵,岂能不清不白地赐予一个外臣掌管?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御史大夫梁成思也道:“陛下,薜丞相此言有理。左校尉乃四品武官,掌王后印绶,简直就是荒唐至极,请陛下收回成命!”

  慕容炎看了一眼甘孝儒,甘孝儒也正在震惊之中。但是一见慕容炎的眼神,他赶紧出列道:“诸位大人言过了吧,陛下不过是觉得左校尉心思机敏、处事周到,让她暂时协助打理一下后宫而已。难道宫中无王后,宫女就不用管理了?公主嫁娶之事就暂缓到陛下册后之后再议吗?”

  薜成景怒道:“自古以来,礼法有度!哪朝哪代,凤印可以交由外臣武官掌管?”

  甘孝儒一党立刻举出商朝妇好、齐国钟离无盐、辽国萧绰等等予以反驳,朝堂之上顿时吵成一团。左苍狼一直没有说话,昨夜慕容炎跟她说借她一个东西玩玩,竟然是指王后的印绶。

  虽然看似荒唐,却也是高明之处。他在朝中,能说得上话的只有甘孝儒一党。军权方面,他没有可以与温砌比肩的武将。一旦温砌缓过来,带兵攻城,一个元帅带领的大军,和一个校尉率领的军队,谁气势更盛?

  而且薜成景一党根基深厚,如果不另想办法,单以官职论,左苍狼只能处处受其挤压,毫无话语权。他在军中等于无人。但是如果赐予王后印绶,那就不一样了。

  朝中除了他,谁的官职能胜过王后?一旦争执,不必说话,薜成景一党就会落入下风。

  一场争执下来,当然甘孝儒一党占据上风。慕容炎赐王后印绶给左苍狼,令她掌后宫事。说掌后宫事,其实后宫的事全是王允昭在处理。左苍狼本就是武人出身,她管不了这些细微繁杂的事务。

  但是有了这个印绶在身,所有人对她的地位都必须重新估量。她在朝中,变成了一个地位模糊的人。身居四品,权势滔天。

  晚上,左苍狼正准备吃晚饭,慕容炎从外边进来。想来王允昭事忙,封平跟在他身边。宫女们惊慌失措,准备另行准备御膳,他却只是命人添了两副碗筷,示意封平也坐下来。

  三人落座,左苍狼说:“陛下赐属下凤印,是否……”她顿了一顿,还是问:“是否有意向宿邺施压了?”

  慕容炎说:“温砌的事,早晚要解决。”

  左苍狼搁下筷子,说:“可是陛下,温帅如今正在同西靖浴血奋战,我们绝不能背后下手。否则不仅令大燕百姓齿寒,更会被西靖趁虚而入。何况温帅对大燕居功甚伟,如果没有他,西靖的铁蹄早已踏破晋阳城。我们……”

  慕容炎不待她再说下去,淡淡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温砌极擅守成,西靖久攻无果,也一定会撤兵。一旦西靖撤退,温砌必然反攻我们。他对父王的忠诚,不是你我可以撼动的。”

  左苍狼还没说话,旁边封平突然说:“据微臣所知,温砌的妻儿父母俱在老家滑台,如果挟他们在手,温砌必会有所顾忌。不如……”

  他话没说话,左苍狼抓起茶壶猛然砸过来。封平猝不及防,伸手一挡,热茶泼了一身。他也是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苍狼怒视他:“温帅抗击西靖、十年戍边,你在晋阳城安享太平!如今他在死守燕土,这种厚颜无耻的话,你倒是说得出口!”

  封平被一个女人这样怒斥,怒不可遏,顿时拔剑在手。慕容炎说:“看来这顿饭你俩是吃不下去了。”

  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俱都跪下谢罪,慕容炎也不让他二人起身,自己慢慢吃饭。足有盏茶功夫,他搁下筷子。有宫女送水上来,供他净面洗手,他擦干手,才说:“温砌那边,你先想办法。他毕竟是大燕功臣,孤也不想为难他,做出什么亲痛仇快之事。但是如今情势,你当有数。他若固执,流的始终也是燕人的血。”

  左苍狼低声说:“是。”

  慕容炎这才对封平说:“在孤面前拔剑,你是要干什么?”

  封平以头触地:“微臣罪该万死!”

  慕容炎说:“罚俸三个月,这两日不必进宫,自己在府中好好反省。”

  封平又磕了个头:“微臣遵旨。”

  出了南清宫,封平仍然跟在慕容炎身后,想了想,说:“陛下,其实微臣方才所言,并非妄言。如今军中,无论许琅还是他的副将都是温砌旧部。他们对温砌其实一向忠心。如果一旦我们与温砌交战,难保手下没有降兵细作!而且他手下的军队,带了十年。西靖重兵来攻,尚且奈何他不得。如果真正对上,我们难有胜算。”

  慕容炎说:“孤知道。”

  封平急道:“可是陛下……”

  慕容炎制止他,说:“下下之策,自然要留到无可奈何时再用。孤罚你俸禄,并非你这几句话。而是因为,你说出这番话的用意。”封平呆住,慕容炎缓缓说:“你无非是想让孤明白,阿左也是温砌旧部。她对温砌也仍有敬重之意。封平,你跟我十几年了吧?”

  “十……十七年了。”封平脸色渐渐发白,慢慢跪在地上。

  慕容炎的手慢慢落在他的颈项,那种微凉的温度让他发抖。慕容炎缓缓说:“试图摆布、操纵自己主上的下属,需要有足够的智慧。我很少给这种人机会,这次,就为了这十七年吧。”

  话落,他转身离开。封平抬手,摸到自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南清宫,左苍狼坐在书案前,其实封平说的话有一些确实正确。至少许琅手下的精锐本来就是温砌旧部。他们攻打慕容渊,是因为慕容渊无道昏庸,攻打灰叶原,是因为西靖欺压大燕由来已久。

  可是攻打温砌是为什么呢?

  这一战再如何的智计都没有用,不用交战已是气短。可是如果温砌还手握重兵,慕容渊一党一旦与他汇合,就会变得十分棘手。大燕不能长期分裂,否则必会被西靖各个击破。

  如果要避免交战,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刺杀慕容渊和慕容若。温砌只是效忠慕容渊,只要他死了,温砌或许会挂印遁世。如果得以携家眷远离权力烽烟,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但是要杀慕容渊谈何容易?暗杀这种事,也是下下策,但是还是得询问一下冷非颜。可是如果冷非颜知道此事,以她的性子,又不知生出什么事来。

  这时候,冷非颜在湖心,画舫随水摇晃。她站在船头,一身羽白纱裙,腰间系玉,活脱脱一个小家碧玉。藏歌在钓鱼,时不时说:“小心掉下去!”

  冷非颜跑到他身边坐下,将头靠在他肩上:“不要钓鱼了,好无聊!”

  藏歌声音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迁就:“可是不钓鱼我们中午不知道吃什么。”

  冷非颜捏捏他的手臂,说:“我觉得这块肉就挺好的,比鱼肉鲜。”

  藏歌将她拉过来,说:“吃了它我就没有手给你钓鱼了!”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