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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将军_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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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同耀一家上下三百多口人,在这之前也是晋阳贵族。然而这时候衣衫凌乱、失魂落魄,哪里还有贵族的模样?

  左苍狼在府门口站了一阵,眼见封平令人将魏家人押走,又去了另一位大人的府邸。她突然明白了,姜散宜借用审理明月台一案,几乎牵连了朝中所有拥护慕容渊的老臣。

  而封平敢来抓人,说明慕容炎同意了。

  昏黄的灯亮中,有人大喊冤枉,封平一拳下去,声音戛然而止。左苍狼突然有些心惊。

  当天夜里,温府家人除了温以戎这样尚不懂事的孩子以外,几乎没有一人合眼。直到天色将亮了,所有人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错觉。

  没有兵士过来封府抓人,在所有守旧派老臣之中,只有温府,仍然无恙。

  待天色将亮,左苍狼前去上朝的时候,发现朝中人数几乎少了三分之一。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朝中人脉素来粘连不清。哪位大人的女儿嫁了另一位将军的儿子之类的事,数不胜数。

  魏同耀的女儿便是袁戏的夫人!

  如今这些人一入狱,几乎所有人都坠坠不安。只有慕容炎稳若泰山,只是命廷尉夏常有和姜散宜继续审理,务必将反贼俱都擒拿殆尽。

  姜散宜出列,拱手应是。若有若无地,瞟了左苍狼一眼。左苍狼出列,说:“陛下。”

  慕容炎说:“左将军如果没有军务,就不必多言了。”

  左苍狼只能沉默。等到诸事毕,慕容炎宣布退朝,慕容炎便去了后宫。

  左苍狼追上王允昭,说:“王总管,我有事想要求见陛下,请总管代为通传。”

  王允昭说:“将军,今日娘娘为陛下谱了新的曲子,听说还编了一支舞。陛下说了,今儿个谁也不见。”

  左苍狼怔住,王允昭又笑着说:“将军,回去吧。”

  第一次,慕容炎拒绝见她。

  栖凤宫,姜碧兰确实是为慕容炎谱了一首新曲。琴师奏乐,她作飞天舞。但见华丽的宫殿之中,伊人发髻高耸,裙裾翻飞,悠悠琴声都在她脚下延展。

  她灵巧地旋转,珠玉交击作响,剪水双瞳,俱是述不尽的情丝脉脉。若这世上真有飞仙,也不过如此了。

  她眉目若春水,望向座上的情郎。慕容炎面上带着微笑,手握着金樽,但是那一刻,他居然在走神。

  他的目光跃过了她,看向别的地方。

  姜碧兰心中一跳,不一会儿,但见王允昭进来,在慕容炎耳边说了两句话。慕容炎只是略略点头,眉峰微皱。待一舞罢,姜碧兰借口换衣服,出得殿来,问宫女画月:“方才可是有人求见陛下?”

  画月说:“回娘娘,方才左将军来过。但是王总管将她劝走了。”

  姜碧兰秀眉微蹙,又是她?

  她换好衣服,返身入殿,为慕容炎斟酒。侍奉他久了,她对他的习惯也慢慢了解。知道慕容炎不喜欢与旁人共用杯盏箸盘,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他也不习惯。

  甚至平时同席之时,也不能去挟他喜欢的菜,若是旁人动过,他便再也不动了。

  姜碧兰用公筷为他挟了菜,慕容炎说:“看王后跳舞,真如瑶池一夕,令人不知今朝年岁。”

  姜碧兰笑说:“炎哥哥又取笑臣妾。”

  那时候,姜碧兰额贴花黄,薄施脂粉,暗香入怀,可令人魂销骨稣。慕容炎将她拥入怀中,说:“一生所求,好不容易拥在怀中,得以温存,又怎舍得取笑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深情而缠绵,仿佛每一个字都发息肺腑、绝无虚言。姜碧兰伸出手,缓缓抚摸他的脸:“炎哥哥……”

  慕容炎握住她的手,那五指根根修长,柔若无骨一般。慕容炎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想起当年那一蛊浓汤。

  于是这纤纤玉指,再没了任何风情。他不动声色地放开她的手,不是没有愧疚。

  多年之后,他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一切的付出,都用回报去权衡,一切的算计,只为利弊。于是那些陈年旧诺、梦中风月,只有无边的宠爱与扮演的温柔痴情,他还能够给予。

  他俯身,亲吻她额间的金箔。

  傻孩子,如果这些你要的话,那你都拿去吧。

  半个月之后,早朝之上,姜散宜呈上卷宗。

  而这时候,朝中十六位重臣受明月台一案牵连下狱,连带家眷、亲故,数千人羁押在案。曾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华门盛府,十府九空。朱门上贴着封条,盛夏的晋阳城,不觉酷暑,只有寒意入骨。

  姜散宜全权审理此案,仅仅半个月,定十人谋逆之罪,九族株连,三人流放,另外三人丢官罢职,责令即刻遣离晋阳,此后永不录用。

  早朝之上,姜散宜呈上案宗,朝野俱惊。慕容炎令王允昭当朝宣读,但是是否依此判决,却未表态。

  朝中如今就剩下甘孝儒一党、姜散宜一党,惟一安然无恙的旧臣,只有廷尉夏常有。还有谁,会为这些罪臣说话?

  下了朝,廷尉夏常有坐着轿子回府,经过豫让桥,突然看见薜成景。大热的天,他穿着棉衣夹袄,格外惹眼。夏常有忙令轿夫停下,自己下了轿过去搀扶:“薜相!这大热天,你穿得这么厚,看看这一身汗……”

  薜成景由他扶着,慢慢走到桥边柳树下的阴影里,缓缓说:“天热也暖不了心寒,不穿厚一点,又能怎么办呢?”

  夏常有怔住,薜成景说:“还记得三十七年前,你还是一介布衣。从令支流亡晋阳。”

  夏常有满脸通红,说:“我一直记得,当时我当街卖字,是薜相将我荐至太学,得以举孝廉,方才入仕。”

  薜成景摇头,说:“当时我买字是假,早在前两日,便有一人对我说,临街卖字的夏郎,乃贤能饱学之士。若得其时,定是一代良臣。常有,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夏常有愕然,良久问:“是谁?”

  薜成景说:“他就是当时还是太祝的魏同耀魏大人。”

  夏常有怔住,许久,颤颤巍巍地说:“可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提过。他……”

  薜成景说:“常有,人心纵可违,青天不可欺啊。想想这些年他如何待你,你就忍心,看着他一家老小皆被冠以谋逆之名,腰斩于市?”

  夏常有跪下,扶住他膝:“可是薜相,我……我也是出于无奈啊!我夏某为官也有三十余载,几时做过这样的事啊……”话一出口,已是老泪纵横。

  薜成景说:“常有,如今还有一条路,你可愿为狱中同僚一试?”

  夏常有收住眼泪,良久,双手握拳:“薜相请讲。刀山火海,夏某愿一力为之。”

  薜成景摇摇头,说:“刀山火海,不能救命。但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我并不知,这条路是否可行,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赌这个人,还有一丝天良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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