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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_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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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攥紧了大袖下的双手,说不出话来。

谁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本该庆幸又过一关的,天子大婚诸侯入京朝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皇后安然无恙,少帝安然无恙,他亦安然无恙……这样已经是最大的圆满了。可是他觉得难过,天矮下来了,仿佛被困在一个阴暗狭小的牢笼里,他伸展不开手脚,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真的希望她和灵均洞房吗?出于大局,并且朝他有利的方向考虑,当然应该希望。如果能尽快有孕,那更好了,一个女人当了母亲,哪里还有那么强的斗志争权夺利。碍于身体的不便,她不能视朝,不能接见臣工,这样江山社稷仍旧在他手上;可是于私情来讲,他又隐约不希望。她还太小,生孩子有风险,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怎么办?他又得再费功夫物色下一任帝王,还能不能从头栽培一个稚子,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不能久留,必须尽快离开。“陛下有自己的决断,不需臣来提醒。”他向她揖了揖手,“请陛下入内,臣还有要事待办。”

他想走,她又追了一步,“是何要事?”

丞相的脸色变得不善,“前两日禁中发生的事,臣一直不曾过问,以为陛下能够很好的处理,但臣似乎料错了。”

扶微心头一紧,“相父所指的……是什么?”

他侧过身,蹙眉看着她,“陛下觉得不与臣说,臣就不知道了吗?宫人处置的甚好,当断则断。可是关系到亲近的人,陛下还是不够果决。这件事事关重大,臣愿陛下无妇人之仁。陛下只管去洞房,余下的交由臣来办,不需陛下亲自动手。”

她大惊,知道他所谓的决断意味着什么,她死死拽住了他的广袖,“不能,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不劳相父过问。”

他乜起了眼,冷冷道:“陛下的安排好了,是指依靠那点微不足道的人情吗?要怎样的信任,才能凌驾于自身的存亡之上?臣宁可错杀,不愿将来追悔莫及,所以陛下休要多言,今日是陛下大婚,别把精力浪费在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人命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了江山永固,铲除一切对自己不利的隐患,他的做法很对,可是她却难以承受。

德阳殿里只剩他们两人,广阔的殿宇凉得像水一样,她颤声道:“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但这次请你顾念我。是我自己的错,一时疏忽,造成这样的局面……”

“所以你应当自省,君王一个人的错,会连累很多无辜的性命。陛下在位这么多年,好像还没有认清这一点。”

她只有点头,冕旒上垂挂的珠串急切地摇摆,隔着珠帘的脸上有哀恳的颜色,“对不起,我始终学不会如何做一个女人,我也不确定那天的事有多少人知道,能处置的我都处置了……”

“可是陛下偏偏漏了那个最应当解决的人。”

她的手扣在他腕子上,隔着两层布帛,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凉意。他想从她掌下挣脱出来,可是她抓得愈发紧了,“上官照对我怎么样,相父不了解,我心里清楚。我若说这件事我自己会办,不要相父插手,你一定会反驳我。如果今夜你要动手,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相父想杀他,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这一席话把他气红了眼,他咬牙切齿,“上疯了吗?”

她笑了笑,“我是疯了,刀口舔血不止今朝。相父在我大婚之夜要杀我至亲的人,我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吗?”

“至亲的人?”他猛然回手指向殿外,广袖凌空呼啸,掩不住他脸上的愤怒,“他?上官照?”

她不说话,凝眉望着他,“吃醋了?只吃上官照的醋,却不吃灵均的醋么?”

丞相红了脸,看她的眼神可怖,简直像要生吞了她似的。她站直身,对插着袖子浅笑,“我的侍中,怎么处置皆由我定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那么信任他。”

丞相怒极反笑,讥诮道:“陛下的把握,不就是仗着他莫名的赤胆忠心吗。上官照对上那点不堪的心思,陛下看不出来,臣却一清二楚。”

扶微愣了一下,她从没觉得照对她会有什么想法,他这么说,大概真是为了铲除异己口不择言了。

也罢,她不想和他争论,叹了口气道:“如果相父所言非虚,那就更能证明他不会轻易背叛我了。相父或许又想说我以色惑人,惑就惑吧,你不上钩,总要容许别人进我的网兜,否则我不是太可怜了吗。”

她皮笑肉不笑,他恼羞成怒,拂袖而出。扶微站在空空的德阳殿里,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只剩下一个躯壳,苟延残喘着。

垂头丧气回到章德殿,装饰一新的燕寝内,盛装的皇后还在等待。寝台四周被灯树照得亮如白昼,皇后端坐其上,见她进来便扬起一个笑脸,脸上的米分抹得太厚,仿佛每做出一个表情,就会山崩似的往下掉落。

她站在木阶下,抱着胸仔细观察那樱桃一点的朱唇,然后纵观整张脸,有了假髻博鬓的承托,真的难分雌雄。

皇后抬起了一道眉,“莫非臣妾太漂亮,陛下看呆了?”

她点了点头,“皇后今日和往日大不一样。”

他很高兴的样子,站起身拉她坐下,为她摘了冕旒,又低下头往她面前凑了凑,“陛下为我拆发吧。”

男人对拆发这种事肯定是不内行的,扶微只好捞了袖子上手,替他把沉甸甸的副笄六珈卸了下来。

“陛下刚才滞留德阳殿,是在与相国说话?”

扶微嗯了声,取下来的簪环一样一样放在旁边的漆几上,很快就摆满了。提起这个其实还是有些难受,不知为什么,和他单独相处就爱吵架,这样下去大概永远都交不了心了。

她恹恹的,灵均从远处巨大的铜镜里观望她的身影,沉默了一下道:“我先前传了令,今夜留上官侍中在东宫戍守。”

扶微讶然,手上一用力,扽得他哎哟了声。她回过神来连连致歉,犹豫着问他,“那件事,皇后也听说了?”

灵均的两手插进头发里焯了焯,一面唏嘘高髻太沉重,一面道:“恕臣妾直言,其实我也觉得不该留。但既然陛下不舍,还是要想办法周全的。”见她还想说话,抬袖掩了她的唇,示意她看外面,口中低低道,“陛下莫忘了结发。”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这是整个婚仪最后的一步,也是最深情的一步。灵均伸手想来挽她的发,她侧身避让了下,小皇后脸上瞬间便黯淡了,手停在半空中,沮丧得几乎瘫软下来。

“陛下还是……”

她颔首,转头看帘外,隔着重重的幔子,依稀看见林立的人影,少府卿、黄门、彤史、长御……皇帝幸后宫时是不避人的,一夜几次,质量如何,都要详细记录在案。所以做皇帝真没什么好,连这么私密的事,都必须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她束手无策,“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寝吧。”

灵均听到就寝当然很高兴,赤足下寝台,到盆中捞水卸了脸上厚厚的米分,很快回来,殷情地探手为她脱玄端。扶微很难堪,抓着交领道:“做做样子就罢了,用不着太当真。”

结果灵均向外看了一眼,“不用交差么?让彤史记载,帝后不睦,未行人伦?”

扶微噎了一下,压声道:“聂君,当初我们不是这么商量的。”

灵均直愣愣地看着她,“君子应时而变,陛下不知道么?”他扯了一下中衣的领子,弄得胸怀大开,“还是臣的姿色不美,陛下连御幸的兴趣也没有?”

清瘦的少年,看上去美则美矣,没有令她心动的魔力,“聂君……”

“陛下请呼我皇后。”

扶微只得让步,点头说好,“皇后……总之想个办法,应付过去再说。”

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少帝一脸欲说还休,皇后一脸欲求不满。

春宵一刻值千金,性别也没错,一男一女可以成其好事,然而少帝不肯,皇后也没有办法。想了半天,只好豁出去了,皇后推她躺下,自己撩起裤管露出一双大腿,试着在腿上拍了一下——

啪……

很好。皇后满意地对少帝笑了笑,再接再厉,接连又拍好几下——

啪啪啪……然后小寝内传出了压抑的喘息声,皇后边喘便对少帝撇嘴,“陛下别愣着了,过来压着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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