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情这么严重了，你还不打算开仓放粮吗？”很显然，李凌月也全看了所有的灾情的奏折，下面催粮的折子一直递上来，而屠十魅大部分都留中不发，只针对性给几个州放粮，连一向对屠十魅政务决定都很信任的李凌月都不得不焦略了起来。
“现在灾情还不是最重的时候，这到冬季收成还有漫长的两三个月，还有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此刻若把粮放完了，之后怎么办，各个州都想要粮，灾情都只会往重了的说，到底谁受灾最重，我们无从判断。我们要把粮到底给谁，怎么给，给谁得更多一些，什么时候给，谁来办这些事，这些都要从长计议，我已经让底下的人去各地查看灾情了，到时候以汇报上来的信息为准。”屠十魅并没有看李凌月，而是继续看着外面的大雨。
李凌月见屠十魅心里早有计算，才微微心安，跟着屠十魅身边的这些时日，李凌月对屠十魅也有一定的了解。屠十魅对朝政的把握立足于统筹全局，不计较局部得失，也不会感情用事，不像自己看到不断上报的饿死人数，总会焦略不安。
“我怕好些人熬不到你放粮的时候。”李凌月终究是心软的。
“粮食就这么多，注定有些人是分不到粮的。”屠十魅淡淡的说到，虽然残酷，却也无可奈何。
“娘娘该用膳了。”郑礼恭敬的提醒道，自从闹旱一来，屠十魅下了令，从皇宫到官吏府中，禁止一切宴席，不得铺张浪费，上行下效，无人敢铺张浪费。皇宫都吃的极其的简单瓜素，下面的大臣富户，想吃肉都得偷偷的吃，半点都不敢宣张，就连一向穷奢极欲的五公主，在此刻都不敢铺张，还主动捐了一千石的粮出来。
李明月算过，到时候灾情严重，贵族富户们定会被剥皮抽脂了，她觉得屠十魅什么都干得出来，自己还不如先捐赠一些讨个好，李明月原本只想捐个几百石的，没想到李持月大手笔，直接捐了上万石出来，李凌月更是把所有存粮全捐了出去，让李明月压力山大，李凌月比自己富就算了，李持月小小的一个郡主竟然比她们这两个公主还富有，简直是打脸。不过也难怪，李明月虽然封地不比李凌月少，只是她向来铺张浪费，花钱如水，李持月和李凌月一向节制，只是李凌月不管这些凡俗闲事，一切都交给长史打理，长史只管收封地税收，并不敢主动置产置业。李明月封地也不小，但是她穷奢极欲惯了，封地的税收也只勉强供她花销，她的管家李能为维持她花销倒也另外寻了一些挣钱的法子。李持月也有封地，封地自然不能和两个公主比，但是肃亲王在李持月嫁人的时候到底是权倾朝野的王爷，唯一的嫡女陪嫁也是极为丰厚的，只是后来李持月觉得钱财闲在那里也是闲着，便在外又买了不少地和庄子，又弄了一些其他营生，钱财自是越滚越多，开销又不多，自是富得流油。上次为了保命，给屠十魅捐了大半，屠十魅只留了一部分准备以后给永阳当嫁妆，其他大大部分都冲入了国库，屠十魅打算每几年就榨一次李持月，包准每次都能榨出大量的钱财出来。
公主们都带头主动捐了，其他皇亲贵族都不得不捐，不过如果想捐完就算了，那就想错了，屠十魅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她打算下令让所有皇亲贵族，朝臣及乡绅富户按等级定额强制再捐。
“你怎么不再加一碗？”屠十魅见李凌月只喝一碗，便放下了筷子，显然不打算再喝粥了，虽然粥不会很稀，但是喝一碗显然是不够的。
“不饿了。”李凌月一想到自己喝着热腾的粥，百姓却食不果腹，便没了胃口。
“再喝一碗，省一碗粥，也无异于大海内的一滴水，于整个灾情而言无济于事。”屠十魅觉得太善良了，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凌月摇头，不肯再喝，虽然宫廷一切用度都极度的缩减了，但是倒不会让自己真的饿到，因为一个时辰后还有简单的水果。
“你不喝，我便把剩下的粥全倒掉。”屠十魅也放下手中的碗对李凌月认真的说道。
“你不会！”李凌月觉得屠十魅才不会干铺张浪费的事情，屠十魅向来以身作则，从不铺张浪费。
“你看我会不会，把剩下的全倒掉。”屠十魅对一旁的郑礼命令道。
李凌月微微皱眉，屠十魅一向说一不二，说得出，便做得到，李凌月真怕她让郑礼全倒了，便拦了下来，自己不吃，她也不吃作何？
“我怕了你。”李凌月就乖乖坐了下来，接过郑礼准备好的粥。
屠十魅见李凌月继续吃了，她才也继续吃，免得公主为省粮食给难民节省口粮饿到。
“饿到公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屠十魅笑着说道。
“天下难民成堆了，我就算不能饱腹，也没什么，你不是说过民为贵，君为轻么？何况我只是个公主而已。”李凌月不以为然的说道。
“普天之下，谁都可以饿到，但我不会让你饿到。”屠十魅一本正经的说倒，她说的可是真的，她怎么可能让金贵的公主饿到呢？
李凌月见屠十魅说完便埋头喝粥，并没注意到自己异样，屠十魅说得又不是什么露、骨的情话，自己耳根怎么觉得有些燥热，李凌月绝不承认自己这是羞燥。
☆、第220章
李凌月也赶紧低头喝粥，很快的就把自己心头异样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两人吃过晚餐之后，屠十魅感觉眼睛疲惫，便让李凌月帮她念奏折，然后替她落笔批复。李凌月只是代笔，她并不具备自主批复的权利，所有决意都是屠十魅亲自做出的，只是有时李凌月会提出意见，屠十魅觉得可行的时候，才会采纳。对权力，屠十魅从来都不会放松，即便她允许李凌月接触权力的核心，但是控制权，她一直紧紧抓在手中。
很多时候，屠十魅把自己绷得很紧，奏折如雪花片一般堆积如山，屠十魅硬是每天都坚持把奏折都一一批完才肯睡，才睡下没多久，天就亮了，屠十魅又早早起了，不得不说屠十魅精力旺盛，李凌月觉得即便一般精力好的男子，怕都要吃不消了。于是李凌月不得不为屠十魅的身体忧心，毕竟和自己相比，屠十魅只是没习武过的弱女子，这般想来，李凌月便命人炖了鸡汤给屠十魅补身体，她就怕娇弱的屠十魅突然倒下。
在执笔批复奏折的李凌月，一边听着屠十魅的声音，一边落笔，只是到后来，屠十魅的思路越来越缓慢，慢慢的连声音都越来越小声，直至消失，李凌月抬头看向屠十魅，屠十魅已经沉睡了过去。
李凌月看着极其疲倦睡过去的屠十魅，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真的是太累了。有时候李凌月看着屠十魅单薄的身体，会觉得不可思议，谁能想象到，这样单薄的身体之下，竟然蕴含那样强大的能量和魄力，有着非一般的韧性，可是再有任性，也不过是凡体。
李凌月走了过去，看着眼下的阴影，心中微微一紧，再怎么强悍，终只是个弱女子，李凌月伸手抱起了屠十魅，屠十魅睁开了眼睛，她的戒心还是让她在有异动的时候惊醒。
“你累了，睡吧。”李凌月语气十分温柔的说道。
屠十魅闭上了眼睛，睡梦中有些笑意，她觉得李凌月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温柔得像山间流淌的溪水一般，无声无息又沁人心扉，如果李凌月一直都这么温柔就好了，只是现在的她实在太困了，终还是抗拒不了那千斤重的眼皮垂落下来。
屠十魅终于看腻了千篇一律的奏折，她把所有的奏折都甩到桌上。
“怎么呢？”屠十魅很少这般异常，所以李凌月疑惑的看着屠十魅问道。
“这奏折千篇一律，不看也罢了。”不是描述灾情，就是要钱要粮，他们张口简单，自己哪里变得出那么多粮和钱。
“谁让这次大旱牵连的面太广了，难民成灾，不报这些还能报什么？”李持月感叹的说道，屠十魅焦略的心情，她是能体会。
“走，去宫外散散心。”屠十魅对李持月说道。
李凌月差异的看着屠十魅，屠十魅不是那般任性的人，这是唱哪一出，这时候可不是散心的好时候，所以李凌月一疑虑的看着屠十魅，颇为不解。
“把皇帝也叫上。”屠十魅不单让李凌月随自己出宫，甚至把皇帝李景泰也叫上了。
李凌月看着外面的架势，并不是简单的出游那么简单，是准备出巡。
“现在出巡并不是时候。”李凌月微微皱眉问道，这时候屠十魅和小皇帝出巡并不是时候，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放心，这是秘密出巡，不会走漏风声，也该让皇上见见世面了。”屠十魅自然知道李凌月的顾略。
李景泰有些忐忑不安看了一下自己的母后，又看了一下他的姑母，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要问。
很快的，李凌月便知道了屠十魅的意图，马车行驶之处，犹如人间地狱一般，到处是皮包骨的饥民，衣不附体，表情绝望，哀嚎遍野，卖儿卖女到处可见，特别是进入商洛境内是，情况更为严重。
李凌月记得屠十魅已经给商洛放粮了，怎么灾情还这么严重。
“皇上，有何感想？”屠十魅问一旁的李景泰。
李景泰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那一张张写满饥饿的脸是那样陌生，又那样震撼人心，一路上看着百姓卖儿卖女的情景盘浮在李景泰脑中，直至若干年后，他还会经常想起。别说他年幼未见过这等场景，就是李凌月，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一路上她已经救了许多个被卖掉的孩童，虽然屠十魅对她的行为不予置否，但是李凌月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于是耽误了一些行程。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屠十魅对李景泰说道，有时候只有真正见过百姓穷苦，才能身系黎民百姓。
“皇儿铭记于心。”李景泰十分慎重的回答道。
“我记得商洛已经放粮了，为何灾情还如此严重呢？”李凌月问灾民，她记得商洛是屠十魅上少数放粮的几个地方之一。
“上个月朝廷一百多石的粮，分到人头手终少得可怜，无济于事……”灾民愁眉苦脸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