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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袖红妆_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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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如此,你何至于把她打成这样!心儿再怎么不长进,到底是我的孩子!生意之事,你慢慢教她便好,再者,外头传言早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打她又有何用?!总要让她自己成熟,自觉懂事才是!”对于沈绝心进出青楼之事沈夫人自是清楚的很,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她知道,心儿无非是玩儿心未退,进去凑凑热闹罢了,并不能真的做些什么。心儿聪颖,绝不会让她人知晓她费尽心思想要掩藏的秘密。

闻言,沈老爷垂眸沉默了片刻,再抬眸,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夫人说的有理,若要她成熟,须得她自己自觉才是。所谓成家立业,男儿当先成家而后立业。也许她成家之后,自会收敛脾性。想来,苏知府的千金如今已到了出嫁年纪,待心儿的伤痊愈,我便带她去苏府提亲。”她们本就是娃娃亲,何况今年和沈家争抢玉石采集生意的商家又多了好些,若能和苏知府结成亲家,对沈家的生意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八章 应亲

“不可!”诚然心儿为男子装扮,且府内上下皆不知晓,但女子就是女子,如何能像男子那般娶得妻室?更何况,一旦被那苏家的千金发现,沈家岂非难逃罪责?沈夫人本意只想让孩子替她走完她所无法走过的路,又何曾想过待她成年,便要因了‘男子的身份’娶妻成亲。

“夫人?”沈老爷对夫人的态度甚是不解,心儿成亲是好事,何况对方是苏州城的知府,两家联姻,对沈家的生意更为有利。沈家有财,却终要忌惮官府三分,若和苏知府成了亲家,便是权财双收,岂不乐哉?!

沈夫人自知反应过大,遂平和态度,生怕被老爷觉察出有所不妥,“老爷,我的意思是,心儿如今还未醒来,提亲之事,总要她愿意才是。心儿这般年纪,是该成家,但总要寻个她喜欢的,不然日子也不得顺心。”

“夫人多虑了。”沈老爷见她不再怪责于他,当即握住沈夫人的双手,缓声道,“婚姻大事,本就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知府和咱们沈家也算门当户对,更有旧时娃娃亲在先,商人最讲信用,既是订过娃娃亲,又怎可毁亲呢?夫人,待心儿成亲,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如此,也能放心把生意交予心儿搭理。我想,她如今心性不定,定是因为尚未成家的关系,若是有了妻室,行事定当沉稳妥当才是。”

诚是如此,若是沈家的生意都交由心儿搭理,她多年的心愿也算了却,对老爷的暗怨,自然减少几分。沈夫人听的是‘也能放心把生意交予心儿搭理’,犹豫的亦有和苏知府结亲之事。不过,依着这么多年来老爷都不曾知晓心儿实为女儿身的秘密,就算心儿以男子身份娶亲,只要比先前更加小心,定能隐瞒妥善。这般想着,沈夫人言语里又留有回转余地,“老爷,父母之命诚然在理,毕竟是为心儿娶妻,定然马虎不得。心儿尚未醒来,何不等她醒了之后再跟她商讨此事?你也知心儿的脾性倔强,若她能同意的话,便省去了不少麻烦。”

“好吧,我听夫人的就是。”沈老爷向来对沈夫人的话言听计从,一方面因着对她的珍护,另一方面则因着他逝去的岳父对他的恩德和信任。如此,他必要对夫人疼爱有加。想着方才夫人那般气恼,沈老爷露出歉意的笑意,道:“夫人,我并非有意对心儿加以狠打,实在是太过气愤。你,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你也知你下手过狠吗?”沈夫人最见不得沈老爷这般模样,夫妻多年,心底的某处亦有一处柔软因他而留,见他像个小孩儿般垂头认错,也不好继续怪责,“心儿出生便带有寒症,身体不若常人那般硬实。就算再气愤,都不该施以重手,好在只是伤在皮肉,若是让她寒症再犯,可叫我如何是好?!老爷,心儿不是小孩了,对她该以言语相劝,而不是藤条打罚。”

“唉,夫人就别再说这些了,我知道今次之事是我不好,我认错便是。”沈老爷低头更深,想进去瞧瞧心儿的伤势,又因着刚才被沈夫人拒之门口而不得而入。既然夫人说了‘只是皮肉伤痛’,他也可安心回去处理生意。“夫人,”他退到台阶下面,道:“分铺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心儿这里,就有劳你多加照料。”

“去吧,心儿这里我自会亲自看护。”望着沈老爷离去的背影,沈夫人不禁松了口气。她回身将房门关好,拿起大夫给的药膏继续涂抹在沈绝心的身背。零散的条痕有好几处渗出血迹,沈夫人不忍直视这些淋淋伤痕,涂抹过后便小心的给她稍作包扎。

许久,待药膏完全渗进皮肉,沈绝心缓缓的睁开眼睛。她并不意外娘亲的安静守候,反而还她一个宽慰的笑容,尽管身背尽是火辣的痛意,言辞依旧不温不火,“没想到我的身子骨竟弱成这般,呵呵...”她强撑着坐起来,首先摸索枕下的白玉,“还在。”她稍稍放心,又道,“突然晕倒,让娘担心了。”

“心儿终是女儿身,哪经得住那般痛打?是你爹下手太重,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沈夫人叹气,抚摸着沈绝心刚刚恢复些血色的面庞,道:“到底是你爹,他那么做也是气你夜宿青楼。我已经说过他了,你便不要怪他。”

“既是我爹,我如何能怪?”

“心儿,你不是年少无知的幼童,该长大了。你这样,实在让为娘心疼。”沈夫人再度叹气,望着沈绝心时,眼底是几乎复杂的疼惜,她道:“娘知道你心中还记挂着若雪,但她终究已是逝去之人,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娘有愧,能补偿你的,无非是咱们沈家的家业。心儿,你爹于你昏睡之时向我提及与苏知府结亲一事。你和苏知府的千金都在上元节出生,自小你爹替你和苏知府订下娃娃亲,如今你到了嫁娶年纪,你爹便想带你去苏知府府上提亲。”

“此事关系到你是否接管府中生意一事,又可能暴露你的女子身份。为娘的不敢擅自为你做主,遂才于你醒后提及此事,不知你...”沈夫人看着她,私心盼着她应下,又为难成亲之后该如何对苏知府的千金隐瞒心儿的‘秘密’。

出乎意料的是,沈绝心非但没有多做思考,反而轻易应下结亲一事。她垂眸看着掌中白玉,再抬眸,又是迷离一片,纵是沈夫人,亦无法窥探其中深意。她笑,却并非牵强,“爹想的没错儿,我已到娶亲年纪,自当听从爹娘的安排选个合适的人家与其结亲。能和苏知府的千金联姻,实在是我的福气,何况娘不是一直希望我接手府上的生意吗?若只要成亲便能完成娘亲心中所愿,心儿有何不愿?”

她看着沈夫人,目光逐渐悠远,“我想要的人得不到,和谁成亲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娘亲可要记着了,心儿可以替你完成所不及的心愿,但请娘亲不要干涉我的喜好,与谁人贪欢,又厮混何处,是我的自由。娘亲,可不要再多挂心。”她如何不知,爹所以知晓她在怡香院夜不归宿一事,实乃娘亲告知。今日所挨痛打,全因她起。

  ☆、第九章 求亲

终究只是皮肉受痛,纵有所伤,涂了大夫所配的药膏亦愈合的极快。药膏虽能使伤口愈合,却难消背处的印痕。明明是极其细嫩光洁的美背,偏因着几道不能消却的痕迹,徒增了一丝不似狰狞的狰狞。

对此,沈绝心并不愁虑。她自知要将‘本是女子’的秘密隐瞒,更不会有出嫁的可能,索性不予理会,唯有在缠裹胸布的时候,会多缠一道,刻意或凑巧的将那两道印痕缠掩。

又是一身绣了荷叶染的青衫,为与其搭配,沈夫人特意命人从店内取来颇为贵重的青玉束发为沈绝心戴上,如此,便不算输了沈家的颜面。与苏家结亲是大事,提亲更是马虎不得。临出门之前,沈夫人千叮万嘱,要沈绝心收起玩闹脾性,切不可与人怠慢。

说到前去提亲,此事自沈绝心应下之时便成为定局。沈老爷性急,又因着想得到玉石开采的文书,沈绝心的身子刚刚恢复,便要带她去苏知府府上提亲。

苏知府的女儿名唤苏挽凝,与沈绝心同日相生。因着自小养在深闺,模样如何自是没几人知晓,就连性子是清冷是顽劣又或端庄,亦不得人知。如此,此门亲事更像是赌博,骰钟里的点数沈绝心看不得,只能凭着运气来决定输赢。

第一次前来苏知府的官邸,沈绝心难免拘谨。她跟在沈老爷的身后,余光环视着府内的风光。苏知府为官多年,在苏城百姓的心中算是好官。只是好官不等于清官,如此奢华的官邸,虽比不得沈家府宅,却能轻而易举的把不少苏城富商的府宅比下。

苏知府于前厅上座接见前来之人,看见沈老爷身边的人,心中已是了然。“原来是沈老爷,但不知沈老爷前来所为何事?”他命人取来上好的茶叶冲泡,虽面对沈老爷而坐,视线却在沈绝心身上来回。

“苏大人,这是小儿沈绝心,今日特来带她拜见苏大人。”纵是家财万贯,面对官府中人亦不得不谦卑三分。沈老爷面上带笑,话里更有说不出的恭敬,他道:“我年纪大了,府中生意总要交予小儿搭理,大人平日待我沈家不薄,小儿日后接管生意,更要多多恩戴大人。心儿,还不快见过苏大人?!”

“沈绝心见过苏大人。”她起身拜过苏知府,抬起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亦不曾有丝毫讨好之意。

“好好好,快坐吧。”苏知府笑道,“令郎一表人才,日后定会将沈家的生意做的更大更好。沈老爷有如此接班人,也当放心才是。”

“蒙大人吉言赞赏!心儿,还不多谢大人夸赞。”

坐下又起,沈绝心始终唇角噙笑,不曾给他人留下不妥的印象。“沈绝心能得大人夸赞实在荣幸,日后定不负大人吉言,亦不辜负爹的栽培。”一句话出口,沈老爷自是满意的点头。凭着心儿今日的表现,他越发的相信‘先成家后立业’的话的真实性。他笃定,待心儿成亲,她定能懂事更多,如从前那般讨人喜欢,行事亦无需他人挂心。

“呵呵,快坐快坐,不必拘礼。”

苏知府的面色是欢喜的,沈老爷见状,便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不瞒大人,今日过府并非只是为了让小儿拜见大人。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十几年前我们所为儿女订下的娃娃亲?如今令爱与小儿都已成年,今日所来,便是来提亲的。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说此话时,沈老爷一直注意着苏知府的表情,见他只是沉思,并无犹豫推脱之色,便知此事已成局大半。

苏知府沉思期间始终把目光落在沈绝心身上,至于所思之事,自是显而易见的。许久,他端起茶杯将冲泡的茶水喝去大半,道:“嗯,娃娃亲一事虽时隔多年,却不曾遗忘。令郎和小女均已成年,谈婚论嫁也属应该。来人,去把小姐和夫人请出来。婚姻大事,总要让小女与令郎见上一面才好。”

“是是是,虽说婚姻之事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当事双方有个起码的相面。小儿生的不算俊美非常,却也并非獐头鼠目的奸恶之相。相信,单凭模样,也会让令爱满意的。”

“自然。令郎仪表堂堂,又要接管沈家的生意,日后前程无可限量。”说话间,下人已将苏知府的夫人和女儿请了过来。苏夫人仪态雍容,举手投足尽不失知府夫人的温婉知性。她身边的素衣女子,肌肤似雪,清雅绝俗,虽不曾有苏夫人那般雍容仪态,却独有少女的曼妙娇嫩。她随着苏夫人的步调莲步微移,视线触及沈绝心之时,清冷的眸底闪过一丝诧异,只一瞬便平静如初。

“爹。”

“老爷。”

“夫人,凝儿。”苏知府起身拂过苏夫人的双肩,介绍道,“沈老爷,想必夫人是见过的。这是沈老爷的爱子沈绝心,凝儿,还不见过沈老爷!”

“挽凝见过沈老爷。”苏挽凝微微颔首,似是察觉到她人的视线,只余光一扫,便瞧见沈绝心似笑非笑的目光,玩儿味居多。想来,她该是看出她是谁的,那日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儿打了她一巴掌,怕是被她记恨在心的。只是那又如何,本是她轻薄于她,被扇巴掌,实属咎由自取。

“哎!苏大人,都说令爱生的貌美,如今一见,当真如此。”所谓沉鱼落雁之颜,貌美如花又岂能形容的贴切?沈老爷面上已是赞叹,心内更觉此桩婚事乃沈家占了便宜。他自是不知沈绝心和她发生过如何不快之事,心上喜悦,正想要沈绝心与其对谈一二儿,却见她唇角勾笑,望着苏挽凝不知所想何事。

“心儿,你笑什么?”他问。

“呵呵,自然笑天下之大,缘分妙不可言。”沈绝心玩味的看着苏挽凝,不顾她警告似的冰冷眼神,道:“前几日府中无事,便要去铺中瞧瞧生意,途中与一白净公子发生些许不快,当时未曾在意。如今再见苏大人的千金,倒是生出些许迷茫,那日的公子和苏姑娘实在相像的很。”

“沈公子怕是认错,挽凝自小身居府内鲜少外出,更别说打扮成公子。不过,缘分一事倒是不假,若是无缘,此时又岂可相识?若说有缘,且相识而不曾相知。”苏挽凝读透‘挑衅’之人的眼色,碍于长辈在场无从还口。官家女子,多养在深闺不予出门,而她时常扮作男子随他人出府,或是于茶楼饮茶旁听闲闻;或是于文人墨客汇聚之地畅谈诗画。至于那个‘他人’,她知,苏夫人知,苏大人亦有所耳闻– 便是那位刚刚考取秀才功名的孙知浩。

俩小辈说话间,苏大人的眼底隐约而现一丝不悦。他转头,恰好对上沈老爷的目光。那目光自是带着些许讨好的欣喜,似是在说:大人瞧见没,令爱对小儿该是满意的。不然又怎会说出‘有缘,相识而不曾相知’之言?若要相知,待她二人成亲之后,自然相知。

沈老爷的眼神自然是被苏大人读懂的,他转眸对苏夫人道:“夫人可曾记得当年和沈家的结亲之约?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沈老爷携子来此,便是要向咱们家凝儿提亲来的。”

闻言,苏夫人恍然,道:“凝儿的亲事自小订给了沈家,如今她们都已成年,也是时候成亲。此事老爷做主便是,我听老爷的。”话刚说完,苏挽凝的脸上已是另一番表情,她不能说‘不嫁’之冲动言辞,眼底的淡漠亦被突来的结亲之事冲尽,身子微颤,便是因了这听来荒唐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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