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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_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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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奶奶打开他的手:“你别给拧开,这样滴着水表不走字儿。”

  孟小北嚷道:“您这、这、这不是偷水么,偷国家的水电!”

  孟奶奶瞪他:“胡说八道,谁偷啦,国家的不是老百姓的?说这么难听……”

  

  孟小北去祁亮家喊人,祁亮头发乱蓬,穿着秋衣秋裤从被窝里爬出来,双眼发呆,看起来意兴阑珊,觉都睡颠倒了。

  祁亮竟还不愿意去孟小北家过年。

  孟小北说:“你爸你妈大年夜回来吗?”

  祁亮漠然地说:“都不回来。我爸让我去他新家一起过,我操他姥姥的让我陪他那个挺着大肚子的新老婆过年我才不去呢!!!我妈让我去她店里,我不爱看她那个男朋友,特别贱。”

  孟小北:“那你别一个人,去我们家吧,我小爹也来!”

  祁亮咬着嘴唇,半晌道:“不去,我就在家睡觉。”

  “没家,过什么节?”

  祁亮自言自语,面色冷淡凋零。

  孟小北随后就从祁亮家出来,棉猴里还揣着从亮亮家顺来的几个卡带。男孩还是心糙,孟小北除了对他小爹,对其他人都是马马虎虎大大咧咧,不太走心。他没有在祁亮家多陪陪对方,多花些时间心思照顾亲爱的小伙伴,没想到不久后祁亮就干出件大事。   

  ……

  

  再说孟小北跑去电视台帮人画线稿这事,少棠原本特别关心,电话里经常过问。

  少棠笑道,老子着急等着看你的啊!你是我大宝贝儿,你有成就我当然自豪。我这队里有彩电,我都跟我们队里小兵说了,春节等着看我儿子画的动画片吧!

  孟小北特别不愿意让少棠嘴快出去见谁都说,当爹的兴奋心情,他尚不能体会。况且,与他联系的那名节目编导,见过几次面开过几次会之后,就不再接他电话,一听他声音就推说正在开会或者在忙春节节目,帮动画片画样稿的事,就拖拉下来。孟小北原本一腔热情,被泼了盆冷水,慢慢也就放凉了,家里书柜上床上地上纸箱子里积攒了他几百幅线稿,不能出版出成果,终归令他遗憾可惜。他是真心喜欢画,他左手手掌腹地有一处凹痕,是经常在外面写生托调色板落下的“槽痕”。他右手食指中指各有一处硬茧,摸起来简直像他奶奶劳作了一辈子的手一般粗糙。那是常年使用钢笔铅笔用力描线上色,打磨出的两块厚皮。  

  孟小北有一回去美院上课,隔壁某间画室一群学生在赶画稿,讲台前用木板画架夹起整整一排原画样图,是动画主要角色在某一场景下正面、侧面、半侧面、背面的服装造型图动作示范图,十分精细。

  孟小北看那图,越看越发觉眼熟,蓦然感到吃惊。

  他进去问,这组样图哪来的?

  学生说,我们给节目组赶进度赶任务,原图是导演敲定的最终设计、送来的彩图画样。

  孟小北说,这原图是我画的啊。

  你画的?在场的幕后画手团队,都是由他们系主任统一带队、谈价格、大批量接活儿。这些学生就相当于手工拷贝这些原图的技师,把原画间的动作画全,最终连缀成“动画”效果。一部作品团队就是一个班级,几十人集体绘制。动画画稿以千为单位计算。没人认识孟小北是哪一号。

  ……

  

  以孟小北当时年龄阅历,他没经受过社会历练,不知业内险恶各种暗箱,他不懂如何应对这种事,以他的性格,也就吃个哑巴亏。他坐在街边马路牙子上吹半小时冷风,又打电话给亮亮抱怨了一通,随即就想开了,男孩子嘛,心胸大度宽广些,算了啦。他也没想大动干戈不依不饶。

  祁亮爸也没再露面。亮亮爸与那名编导根本就不熟,某个大老板酒桌上认识的,递过一张名片而已,生意往来,只讲利益不认熟人。拉活儿的时候亮亮爸很是热情爽快,然而真出了合作纠纷,立即神龙不见影,能指望这个人帮孟小北讨说法?

  电视台灰白色的办公大楼在阳光下闪烁出大理石石材的淡雅光泽,显得厚重气派有韵味。楼内工作人员往来进出,场院里停放若干辆采访车,车身喷有台标。这天,就在电视台办公楼下员工餐厅,贺少棠来了,指间夹着那张名片,将那节目编导直接约到餐厅谈话。

  食堂人来人往,那导演手里还端一饭盆的糖醋排骨干煸豆角。

  少棠闻见香味儿,也没客气,赶紧抬手一指:“正好,我也饿了,你先别吃呢,给我也打一份去!”

  少棠开军车来的,戴一副金边大蛤蟆镜——那时最时髦的镜框式样——穿一身武警正装,胸前有徽章,手里拎着牛皮武装带,在手掌上一磕,啪啪地响。

  他儿子没社会经验,他有。

  来这地方,一身行头就是要能唬住人的,不然对方能老老实实跟你谈?这种单位部门,就是一群欺软怕硬见缝楔针见人下菜碟四处搞钱拉关系的社会老油子。

  那导演一看贺少棠的派头打扮,客客气气不敢多言语,屁颠颠儿地给他也打了一份糖醋排骨。

  俩人对桌啃排骨。少棠擦擦手指,拉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掏出几份草稿,摊开,指着正式图样与孟小北的画稿,明明白白摆给对方看,“张大导,这两幅图,您就是照我儿子抄的吧?”

  

第五十四章踏雪潇湘

  

  这姓张的编导看着少棠,挑了挑眉,点烟抚桌:“孟小北?孟小北是我们节目组找来参加前期筹备座谈会的小画家啊!他为我们这个动画制作出一份力也是正当的,怎么能说成我们抄袭?!”

  少棠正色道:“节目第一期播出,老子都给你们录下来了,两分钟时长的制作人员名单,这里面有署过我们家小北名字?小北收到过一分钱报酬?” 

  张导演思索片刻,声音缓和下去:“他只是当初参加过前期讨论,并非节目组正式成员,他也没有做多大贡献,成品毕竟不是他画的!一部动画制作,多少资金人员投入啊,从总设计师定稿开始,监制和上级领导审改,一段十分钟的片子,我们的画手团队需要画八千到一万张画稿,场景背景图,再上色,摄影师再进行线拍,后期制作,配音……同志你要了解嘛……”

  少棠摆摆手,直截了当:“我是外行我不跟您讲专业的那一套,您不用忽悠我,我就问您一句——您当初抄了他的底稿。”

  张导指着这个画稿:“怎么也不能说抄了他的嘛,你看孟小北画的小龙,带翅膀的,我们这个小龙宝宝,翅膀就拿掉了嘛!……”

  少棠抬手打断对方,冷笑道:“您这人逻辑,您家的龙宝宝摘了翅膀,就不算是照我儿子的描的了;您把我儿子画的小狮子宝宝,脑袋上添俩犄角,一头狮子就变成麒麟了,您又不算剽窃了,嗯?老子一个外行都看得出来,这一看就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一窝崽子,还是杂交的把原版篡改了!”

  少棠话说完,饭也吃饱,嘬干净一根猪排骨丢在桌上,擦净嘴和手指,两肘搭于桌上,沉着面孔盯着对方。

  这样架势,就好像他才是这桩事的幕后老板。

  张导演镜片后面目光开始游移凌乱,气势低矮下去,半天说不出话。周围人来人往,都是电视台同事,往这边张望,有人闲话起哄道,“老张,惹着谁了?又欠人家制作费?赶紧找台领导报账付钱吧你!”

  这人最终面露窘迫无奈,低声委屈求和:“这位家长,我对您交个底,跟您说句实话,我也是出于无奈,我是给领导办事的员工,拿工资的,钱又不是我出!我何苦来的,我坏心眼儿我坑一个孩子?”

  “这件事其实是这样嘛,我们的原画总设计师,五十多岁德高望重,也是电视台合作的老交情,美术制片厂著名动画师。他这么多年,这么大岁数,他很需要这部作品,他需要这个成就,这个作品还要参评明年的金鸡百花奖……”

  几句话,少棠迅速就听明白,这种事见识过太多。说到根本,在制片方电视台这里“中标”的卡通角色造型,是孟小北交上去的底画草稿。并不是说他一个高中生绘画功底经验就能超过对方五十岁的业内资深动画师,不在技术,而终究在于时代发展了,孟小北年轻,接受新事物。日本美帝动漫流行文化大举攻占国内娱乐市场,小孩子情趣口味已经发生天翻地覆变化,许多老人儿跟不上时代潮流,不进则退,迟早要逐渐被潮流所抛弃。然而名声威望人情位置上各种因素相角力,孟小北被“炮灰”了。

  他的底稿经由别人加工修改,制作,投拍,最后没有署他的名字,变成别人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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