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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_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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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视一眼,少棠当时表情十分平静,没说话,仿佛早就等这一天,默默拎起沙发上两件T恤,让小北也穿上衣服。

  少棠慢慢走过去,开门。

  孟小北突然按住少棠的手,表情有几分顽强又倔犟的悲壮,这就像宁死不屈准备架起铡刀就义了。少棠对小北摇摇头:没事,你让开。

  孟小北低声说:我开门,你先找地方躲了。

  他甚至瞬间想出个馊主意,让少棠系个保险绳,从厨房窗户爬下去,落到小平台上,然后再通过那层楼的窗户钻回楼道,金蝉脱壳。少棠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溜掉,让人捉不着奸。

  少棠把孟小北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用眼神示意指挥:靠边站,回屋待着,没你的事。

  

第八十六章出柜

  

  门外来的,当然是亲爹,孟建民。

  孟建民大老远专程从西安赶过来,一天都没耽误,就为儿子。这人眼窝深陷,蕴含血丝,身体清瘦却仍挺拔自撑。两年间在家养病,像填鸭似的灌药,浑身都能闻出一股腐朽药气。他肺水的病症消褪了许多,已经很久不用去医院抽水,算是治好了,只需服用中药丸调理。

  孟建民也出人意料平静,克制,竟还不忘串门的礼数,提着东西上门的。

  孟建民拎的是用红绳捆扎的两瓶精装西凤,还有一匣从西安饭庄买的点心,大老远特意带过来,让人暖心。少棠眼眶一热。孟建民对少棠点点头。少棠发觉建民的手还是随心悄悄抖了,酒盒把桌子碰得哐当一下。

  三人陷入难捱的沉默,四下寂静。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阳台,洒满客厅。沙发上扔着孟小北换下的长裤,茶几上摆两只渍有茶迹的马克杯,房间略微凌乱,一看就是男人住的,却又有家居的温馨。孟建民忍了片刻,压抑得自个儿肩膀后心都抖,突然欠身往主卧室走!

  少棠大步上前,拦了:“建民。”

  孟建民说:“我就进去看看。”

  少棠:“别看行吗。”

  孟建民眼眶发红:“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回事?……我不应该弄清楚我儿子到底发生什么了?”

  少棠攥住孟建民手腕,扭得紧紧的,拦住。两个男人径直四目对视,眼神深深地看透,什么都不用说,一清二楚的。

  

  两个爸爸同时厉声指着门口,把孟小北轰出门了,不让儿子搀和,要私下谈。

  孟小北被迫滚出家门,在楼下焦虑地转圈,胃里焦虑翻江倒海。楼下社区花园里有晨练的大妈大爷,慢悠悠地伸胳膊舒展腿,世间被一片祥和的光芒笼罩。然而头顶的阳光深深刺痛孟小北的眼,刺得他眼花,心像在海浪中漂泊翻滚的浮萍。这条路真的需要勇气,在浪涛中挣扎前行,不知哪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被冲散了……

  他干脆就围着他们家楼下跑圈,跑了好多圈儿,汗水浸透后心,发根处潮漉漉的。

  孟小北胸口振出粗重的气息。一直感觉自己长大了,成年爷们儿,然而在关键时候,仍然显得渺小,怯懦,把少棠一个人推出去面对接踵而至所有可能的责难与压力,少棠去扛炸药包堵抢眼,自己真他妈没用。

  孟小北从楼下早点摊买了豆浆和肉夹馍,又上楼回去了!

  ……

  孟建民与少棠谈判,注定无法达成妥协。两人希望孟小北做出的选择决定,就是南辕北辙。两个都是爸爸,都爱这个儿子。对于孟建民,孟小北是他嫡亲老大,孟家长孙,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将来前途无量,他在乎这个儿子。而对于贺少棠,这是他亲手养大从小搁在身边看着成长起来的大宝贝儿,前半辈子预支了辛劳浇花施肥,后半辈子渴望共度余生,彼此就是无法割舍的依靠。

  孟建民说,我没敢跟我媳妇说,马宝纯都不知道,我们家老太太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人来的。我就是想弄清楚!如果今天是我弄错,少棠你告诉我我弄岔了,没那回事,那我立马走人,咱两个什么事都没有。

  少棠双手交握攥紧,说,瞒你是我做得不妥当,感情的事我没有克制住,我对小北是真心。

  孟建民说少棠你脑子糊涂了吗?你也是孟小北他爹!你怎么想的?!

  少棠说,感情过界了……我真爱他。没有闹着玩儿,没有不尊重,我拿小北当我爱人。我希望你能同意,将来都不反悔。

  孟建民眼神都乱了,你再喜欢他你也不能这么干啊!孟小北他即便是我闺女,他是个女孩子,你也不成,他管你叫爸爸!他当初喊过你一声干爹,他现在长大了你俩一辈子永远也是父亲儿子的辈分,中国人最讲究的家庭伦常,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咱俩这么多年兄弟相称,你喊我“大哥”,你这是打我脸呢吗?你打我脸吗?

  少棠说,我喊你大哥喊了十五年,然后我爱你儿子爱了十年,我心里不难受?

  

  孟建民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掏烟,病好几年没抽过烟,手抖。

  少棠给他点烟,淡蓝色火焰在两人瞳膜上灼烧,一片纵横缭乱的火……

  孟建民一直以来,多么信任少棠,互相认识快二十年,一桌喝酒一床睡觉,是从西沟那段最艰苦岁月并肩走出来的异姓兄弟的感情。现在各家生活都慢慢稳定富余起来,人人日子都发达了,住着单位的新房,赚着翻倍的工资,做着生意,赚着大把钞票。果然人与人之间只能共患难,难以同富贵;饱暖思淫欲,富贵生异心。

  这种状况,父子乱伦对孟建民理智感官上的冲击,甚至超过男男同性之爱在当时年代的社会禁忌。他信任到把自个儿儿子交给对方抚养栽培了,以为这是将孟小北送上一条人生的捷径!

  多么讽刺!

  人到一定年纪,人生观价值观早已铸就成型,走上一条路就很难回头,互相很难说服对方。

  两个中年男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抽得很凶,心里都百转煎熬。

  孟建民艰难地说:“少棠,我一直相信你这人做事靠谱,为人正派。孟小北一个孩子,你毕竟比他大十几岁……”

  少棠说:“我刚认识小北时,他是孩子,很活泼可爱一个男孩,确实没想过走到这一天。”

  “和小北年龄没有关系,他就是那个能牵动我、让我动心、想要宠着照顾着的人,让我感觉这世上能有一个人从内心底、从精神世界上弥补我失落残缺的部分。有些话我甚至没有对小北说过,他让我感到感情上完整,精神上很快乐,生活有希望……我没有他不行。”

  孟建民不敢相信:“你这么多年不结婚,谁介绍你都说不要!所以你是那种,社会上所说的‘同志’。其实我也懂,陕北乡下插队的青年里有这样的人,我不是歧视。”

  少棠打断,摇头:“我真不认为我算‘同志’,不是你想象那样,建民。”

  “我没有别人,这么多年就小北一个,相依为命过来的,我喜欢北北,他是大姑娘还是秃小子,我都没在乎。”

  孟建民一巴掌砸在茶几上,几乎弄伤自己手。手疼,心也疼,心乱如绞。孟建民说“你再喜欢我儿子也不成这件事就不应该发生!你这不是欺负他小孩吗这不是猥亵吗……”

  孟小北这时候进来的,大步进屋,站在客厅里,站直也是挺大的个子。

  孟小北说:“爸您不许这么说,干爹没欺负我。”

  孟建民:“你还管少棠叫‘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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