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科生表白指南_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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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学生疑惑,指着墙上大片排开的日照金山照片,问:“那大伯,您每一年都看到了雪山,岂不是每一年都超级幸运?”

导游听闻就哈哈笑起来,身下的椅子都在动摇:“是啊,每一年都很幸运,第一年看到雪山,我妻子就怀孕了,后来我就专门带人去看山,日子就越过越红火了。”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发家史,倒是格外诚实,“现在我不去看雪山了,年纪大了,也不好上去,不过我儿子每个月都会去德钦一次,去等日照雪山。你们要是愿意等,过个一星期,我儿子就会开车过去,到时候你们可以搭他的顺风车。”

藏民们大多淳朴,导游就算是开店做生意了,也还是记着送人家人情。

学生们一行正好四人,面对这样的一份惊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是等待一个星期,这时间可以游赏丽江风光。

人群里又有人问道:“那大伯,哪次看雪山让你印象最深刻?”

“印象最深刻?”导游扶着椅子,思量起来,“应该是十年前吧,大概是四月的时候。也就是这时节。”

秦湛陡然直起了身子,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收紧。

导游看着照片恍恍惚惚:“我当年陪着一对爷孙,去飞来寺观景台,其实也不只是他们两个人,还有一群保镖,一个个跟拍香港大片似的,穿黑西装,我的车坐不下那么多客,还特意想去借别人的车,那个老爷子就说不用,保镖自己解决。好家伙,后来我就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后头跟了一行威风的黑轿车,别提多带劲了。”

说到这里,学生们哄然大笑起来,导游老脸也红彤彤的,接着话茬说下去:“其实云南四月多雨,滇藏边际也都是水雾,凭借我多年的经验,那时候是很难看见日照金山的,但我也不能明说,只是说有缘人才能等到。那对爷孙里,爷爷很相信这话,小的就不相信了,不过那个小男孩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不喜欢笑,小大人一般。后来上了山,我们在车里等着,日出就到了,那个小男孩下车刚好瞧见,不过他爷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那时候他正巧叫人给他孙子拿一件外套,就晃了神,一回头的功夫,云雾就合拢了,也就看不见雪山了。”导游唏嘘,“所以后来我就愈发相信我们神山有灵,只能叫该看见的人看见。”

秦湛僵在了原地。

有风吹来,拂动红色的灯笼,木质的门被吹得吱呀吱呀地叫唤,却唤不醒秦湛的神魂。

原来当年只有他一个人等到了,爷爷没有。

他到了如今,才明白。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学生们听故事听得入迷。

“后来啊,其实我很担心,他们会不给我付工钱,因为毕竟那位老人没有看见雪山,加上他们人多,我也不敢挑明,等我开车原路送他们下山,小男孩的爷爷把钱给了我,是我该得的十倍。”导游左右手食指伸长,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十”字,

“他说,他这是最后一次带他的孙子出来旅游了,以后就不能陪他的乖孙了,所以只要他的孙子瞧见了,就是他也瞧见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咳嗽了,我猜,他的身体也不好了。我靠着这笔多来的钱,买了供奉送给梅里十三峰,又加上我自己的积蓄,买了一辆更好一点的车,慢慢就过上了现在的日子,说来也很怪,从那以后,只要我带人上山,每每都能看到日照金山,大概是神山真的接受了我的供奉吧。”

故事说完了,天色也已经沉了。

学生们热热闹闹地散开,只留下门口的秦湛和坐在椅子上看云朵的导游。

“您好,是要住宿吗?请问有没有预约?”导游迎上来问秦湛。

秦湛垂着眼眸,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只是路过,偶然听到了您说故事。”他退后一步,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我该告辞了。”

从导游口中,他机缘巧合地得到了一切的答案。

十二岁那年,他无奈出国,其实是爷爷早已下定的决心。

他走之前,导游送了他一副自制的地图,描绘着去往香格里拉的路线,并将沿线美景和注意事项全部标出。

秦湛看了导游好几眼,导游已经老了,脸上有斑点,高原的环境让他的皮肤干涸,他从一个中年,变成了一位短小精悍的老者了。

没有人能逃过岁月的镰刀,他的爷爷不能,导游也不能,只有去往梅里的路线,数十年不曾有一丝一毫地改变。

隔日,秦湛就和友人踏上了这条路。

几日里,气温不断攀升,常年路面附有冰霜的214国道都变得干燥,周遭浅薄的冰层融化,雪水渗入地底,日头高挂。

有登山专长的朋友说,这不是一个好天气,但如果运气够好,这就是最好的天气。

秦湛听得迷迷糊糊,但无论运气好与不好,他都是一定要上山的,十年前,爷爷因为身体原因,未曾踏足雪山范围一步,这是他们祖孙二人共同的遗憾。

行至飞来寺,游人众多,飞来寺不再仅仅是个寺庙,更像是一座小型的集散小镇,游客络绎不绝,秦湛被堵在路上近一个小时。

这一次,他没有看到雪山,云雾像是一层面纱。

大概是他对神山不够敬畏吧,秦湛想。

进入德钦是在夜里,他们将车停在了飞来寺,徒步前往雨崩村下。

雨崩村分为上下村,上村可以通往攀登卡瓦博格的中日联合登山大本营,下村通往雨崩神瀑。这里的村民维持了几百年来农耕畜牧的传统生活方式,木质结构的平房,用膳食搭建庭院的围栏,悠然行走于土石路上的牛羊和骡马,无不彰显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祥和安宁。

同秦湛一起来的两人对这里充满了好奇,这是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罕见的景观,中国原始的生产生活也让外国人疑惑。

但秦湛却没有过多的心思和他们解释,他看向对面屹立的卡瓦博格峰,心中恍然有风起云涌。

雨崩村不适合露营,过低的气温甚至将人活生生冻死在夜里,呼叫都没来得及喊出口。

因此,他们一行人在村民家中住下了。

待到清晨浓雾四起,秦湛又背着行囊上路。

雪崩来临之前,他们已经走过了雨崩神瀑。

高山上日朗云清,为了避免眼睛受到刺激,秦湛听从登山员朋友的告诫,戴上了防护眼镜。

融化的雪水一部分汇聚起来,流向悬崖,形成瀑布,一部分渗入雪下。

秦湛不再向前行走。

冰的密度与水不同,同样的元素,同样的化学式,但受力能力也截然不同。

登山员朋友听闻解释后,也停下来,他想到的是更大的灾难。

凭借经验,他们沿着山脊行走,并在附近挖出了洞穴,躲藏进去,并在每人身上都系了一条红色的布条。

大片的积雪滚落下来之前,秦湛最后做了大声警告“雪崩”,再多躲进了洞内。

这个洞保全住了三人的性命,甚至除了略有狼狈之外,他们不曾有一丝的不适,山脊线的陡峭让积雪无法堆积,但下山的路已经被封锁,平坦的地带都有可能是雪崩的陷阱,稍不留神就会塌陷。

他们带去的食物依旧充足,在经历一天一夜的等待和补给后,选择了下山。

这一天一夜里,陆陆续续有新的雪崩发生,直到后半夜才止住了趋势,气温在急剧下降,下山是唯一的选择。

秦湛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最为灵活,身手也最好,登山员朋友走在最前头,他经验丰富,适合带路。

雪地里红色是十分醒目的颜色,秦湛身上的登山服是,红布带是,血,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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