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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_第127章

蔺月笙Ctrl+D 收藏本站

  沈絮笑笑,“堂哥那里耽误了。”也不说是嫌暑气太盛,所以贪了好几碗冰镇才出门。

  管家将他带至张府后院,果然已经聚了□□个人,个个锦衣华服,谈笑风生,皆是苏州城有名的纨绔。

  张澜道:“小絮儿姗姗来迟,得自罚三杯。”

  沈絮拍拍自己的肚子,“容我先歇歇,堂哥那里灌饱了出来的。”

  这一群人都是平时不务正业,时不时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的主,坐拥家业,游手好闲,哪家有热闹往哪家窜,没有热闹便弄点热闹出来。

  一个说:“小絮儿堂兄要娶乔家小姐了,这回总定下日子了吧?”

  一个说:“沈兄倒沉得住气,先前那个耗到病死了,也没能进得了沈家的门,这个小乔小姐不知道有那福气也无。”

  沈絮左右摆着张笑脸,一个字也不说。

  众人议论了一阵儿,撬不开沈絮的嘴,也就转了话题聊别的了。

  张府后院有一个大水池子,几人坐在池边的榭阁里。荷花开得正盛,莲叶遥遥,红莲婀娜,日头烈得很,水光粼粼的,晃得人眼睛痛。那池子中间造了一个亭台,要划船才到得了,这是张澜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放几个伶人到里头唱戏,扮成仙童仙女,美其名曰“蓬莱仙岛”。

  张澜端了杯酒坐到沈絮旁边,指了那“蓬莱阁”,笑吟吟道:“龟兹国的女子,黑是黑了些,但眼睛最为漂亮,睫毛长得像扇子,你看,”他指了领舞的那一个,“中原的女子可做不来这样妖娆的身段。”

  那女子□□着双足,抖动着肩膀正慢慢下腰,眼睛还望着这头,说不出的眼波如媚。纤细的腰肢露在外头,快要仰成一座拱桥了。银环叮铃相撞,配着琵琶声悠悠传来,满满异域风情。

  “如何?沈兄若喜欢,我送一个到你府上,你那明雪院尽是小家碧玉,也该偶尔尝尝新鲜的。”

  沈絮笑道:“张兄一番盛情,墨怀却之不恭。”

  张澜大笑,“如此甚好,一会儿叫她们下来了,挨个让沈兄挑上一挑。”

  沈絮但笑不语。

  少年不识愁滋味,赏花遛鸟,游街逛市,哪个家里都养着几个姬妾,哪个又都不知情为何物。

  有人笑道:“还是沈兄潇洒,上无高堂下无妻儿,来去不受拘束。”

  便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我家那悍妇三天两头堵着我不让我出来,我都好一阵儿没去醉湘楼了。

  这一众人都二十六七上下,早早娶了妻生了子,如今想出来鬼混潇洒,也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拘束得很。

  沈絮也随他们笑,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倒不是不想成亲,姬妾养了一屋,情话说了个遍,却哪个都不是那个滋味。

  戏文里说的两心相知,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成了一团迷雾了呢?

  又聊到长安城的时局,玄武门事变已过十数年,太极宫那位似乎开始顾念旧情,有意恢复被他诛杀的兄长的地位,一干文武大臣摸不清圣意,不敢轻易站队,皆是观望踟蹰。

  这些事沈絮素不关心,由他们去议论,自己坐在那里,不知在思索什么。

  胡姬舞完了一曲,张澜怜惜她们跳舞辛苦,让人领下去沐浴更衣,又拍手让琴班上来演奏。

  临清跟着师兄师姐们上了小船,心砰砰跳个不停。十四岁的小孩第一次登台演奏,显得有些紧张。

  张澜买下这个琴班快两年了,平日闲来无事便会叫出来弹个曲助助兴,临清年纪小,师傅嫌他琴艺不精,一直未让他露过面。临清苦练了一年多,终于可以登台,心里的兴奋与紧张,涨得他手指都在发颤。

  临沅握了他的手,柔声道:“莫怕,你坐我后面,忘了谱子就做样子弹,隔那么远,别人看不清的。”

  临清点头,还是紧张,指尖都冒出一层细汗。

  临沅笑笑,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温柔地看着他。

  小船划过水面,漾起层层波纹,荷花潋滟,被船身轻碰,颤颤作瑟缩状,好似含羞的少女。

  张澜指着水面对众人道:“仙童登岛。”

  一众纨绔笑得东倒西歪,这张澜平素不爱念书,却喜欢附庸风雅,做什么都要安一个雅致的名号,还浑然不觉俗不可耐。

  沈絮望去,只见一艘轻纱缦绕的小画舫穿行于荷叶之中,六七个白衣飘飘、或男或女的琴师抱着各自的琴端坐其中,确有几分味道。

  画舫近了,划船的牵了绳搭了板,琴师们次第下船,凉风徐徐,衣摆飘飘,琴师们临风而立,倒也仙姿玉骨。

  落了座,摆了琴,临沅回头望了一眼临清,以眼神安抚他,临清微微笑了笑,镇定了心神。

  为首的女子素手轻拨,流畅的琴音便缭绕开来。

  张澜坐在椅子上,得意地打着拍子,蓬莱岛上仙音袅袅,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水光之中,一派旖旎逍遥。

  沈絮素来知道张澜养的这个琴班,也听过几次曲子。这样的排场不是第一回见,大抵是因着暑气蒸腾看不真切,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有人唤道:“如此佳音,沈兄不作首诗助兴?”

  便起了哄,要这位才子为那蓬莱仙音赋诗一首。

  沈絮退却不过,只得应了。

  张澜叫人拿来笔墨纸砚,铺了纸磨好墨,笔直接送到沈絮手里。

  一位少爷端了酒过来,笑道:“无酒无诗,来来来,我喂沈兄喝一杯。”

  推杯换盏,纸醉金迷,众生喧哗,粉饰太平。

  临清拨弄琴弦,偶然抬眼,却发现那群少爷自成一派,这头的琴音只成了他们喝酒的陪衬。

  满心期待不免化为失落,然而目光轻转,落在那被围在中间的人身上,登时微忡。

  那人就着谁的手喝了一口酒,又推了谁送过来的瓷碗,谈笑晏晏,风姿翩翩,扫了众人胡乱比划的手,提笔而书,一气呵成,畅快大笑。

  众星拱月,灿灿生熠。

  无风而心动。

  那一瞬间,临清呼吸一滞,有什么落入了他的眼睛,灼烫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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