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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戏_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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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舒流发着低烧,和秦颂风并排坐在一个宽大的座椅上,却无力坐直,虚弱地倚在秦颂风肩头,双目微闭,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一般。

  他的伤痕虽然都被衣物挡住,脸色却挡不住,孙呈秀之前先走一步导致他独自面对险情,虽然并无过失,也难免心怀歉疚,小声问他:“你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季舒流的眼睛睁开一线,笑道:“没关系,靠着我们二门主还算舒服,只是要劳他费点力气。”

  秦颂风听出他微妙的炫耀之意,只好面无表情,假作正直。

  蒋苇心事重重,并未察觉年轻人间的玩笑,直接道:“我先说说上官伍招供的东西。他承认谋杀阿叁的真凶是他,也承认暗算阿玖的主谋是他。”

  ——数月来,宋钢和彭孤儒都认定上官肆才是凶手,将蒋苇的质疑视为癫狂之兆。但上官伍的心中一直有鬼。

  几个与上官肆交好的天罚派鲁莽少年准备挟持宋钢,制作了一些机关,其中便有那地道中的铁闸。少年们不懂机关之术,请到一个懂行的海风寨罪人之后帮忙,却不知此人的弟弟察觉端倪,悄悄告知了上官伍。

  上官伍没有揭破他们,只是偷偷破坏了另外几个机关,吓得几名少年放弃计划。水下地道里的铁闸机关则被留了下来。

  上官伍担心自己有一天也要用到它。

  这一天很快到来——岛上收到传信,萧玖准备回岛。上官伍心中的鬼令他决心先下手为强,并把一切推到上官肆头上。

  对他来说嫁祸并不困难,因为上官肆手下“白头巾”中地位不低的胡二叔侄早已暗中投靠了他,而且情愿为他的计划赌上性命;胡二侄子的恋人,那名天罚派沈姓女弟子,也同意冒险帮忙。为了掩人耳目,胡二还出面找来受过上官叁很多恩惠的白头巾小井,安排他偷袭萧玖后立刻自杀,由胡二推到上官肆头上。小井不知真相,为了替上官叁报仇,竟然允诺。

  那天,萧玖如期到达,胡二和小井以探亲为名进入铁桶外围准备,天罚派沈姓女子去为萧玖引路,箭法精准的“黑头巾”华由携带弩-箭藏身山间,还有两个上官伍手下的“白头巾”躲藏在水下地道里,上官伍以为这些埋伏环环相扣,已经足够。

  他没想到萧玖还带来了几位高手,更没想到秦颂风反应太快,竟然跟萧玖一起钻进水下地道。有这个毫发无伤的绝世高手在,地道中的埋伏自然远远不足。于是他派出手下身手最好的两名天罚派师兄弟和两名罪人之后,带上梯子和吸髓搜魂之药,乘船从洗心岛南边一个可容小船出入的狭窄山口出发,去山洞的另一个出口堵截萧玖。

  这四人才上船,就被巡岛的宋钢撞了个正着。

  他们见到宋钢,立刻开船,宋钢虽然不知真相,也觉得他们形迹可疑,带领全部人马跳上另一艘船追了出去。两伙人你追我赶,中间又遇上大雨险些遇险,后来还辨错了方向,因此耗时一日方归。这四人被抓住后抵死不招,但人人皆知他们亲近上官伍,宋钢上岸之后听说了萧玖遇险经历,再想到那艘船上的梯子和吸髓搜魂,自是恍然大悟。

  其实早在听闻秦颂风带着昏迷的萧玖进入铁桶的时候,上官伍已经明白宋钢为何突然失踪。所以他慌了神,在上官肆的食物中拌入迷药,寻找一个负责看守的多为“自己人”的机会,悄悄开锁进入室内,将上官肆吊死,又设下陷阱埋伏季舒流和孙呈秀,只求在宋钢归来前尽量削减岛上所有“敌人”的力量。

  他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萧玖这一行的每一个人。

  孙呈秀感叹:“他们又不是没去过陆上,何必为一座小小的孤岛争得至死方休。”

  蒋苇道:“我也不知自己做错何事,才教出这等儿子。”

  孙呈秀目露同情之色。

  “他杀阿叁也是策划良久。”蒋苇道,“收到阿叁的信后,他认为有机可乘,带着跟随他的三个人一起赶到平安寺,藏身于附近,准备伺机行事,后来看见党循和袁半江被生擒,阿叁以为大功告成毫无防备,便下了毒手。他们不知道阿叁和小杜互换了衣物,所以第一个杀的人是小杜,让阿叁有机会逃出去……连累到过路之人。”

  季舒流抬头看了蒋苇一眼,觉得她漆黑的双目如同两片深潭,表面一丝浅淡的水纹,隐隐透出潭底激流暗涌。他被她深藏的痛苦所染,轻声道:“前辈……你只有两个孩子。”

  蒋苇凝视着他,眼睛里掠过一抹水光:“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小杜也只有一个,你那位朋友,还有被害的过路女子,同样只有一个,无可取代。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诡异的消息。”

  “什么?”

  “上官伍既不知道你们的朋友受了重伤,也不知道那对夫妻中的妻子不幸身亡。”

第71章 最后的破绽

  ※一※

  季舒流感觉心中奇异的不安成了真:“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那天他和带在身边的三人分头去追阿叁,最后只有他追对了方向。他想杀那对夫妻灭口,不料一个武林高手从天而降,他不敢恋战,只能逃走,藏身在附近的山坳里,过了半个时辰悄悄潜回原地,看见阿叁的尸体还在,就送回了平安寺。”

  孙呈秀摸着下巴道:“他会不会是不愿承认自己杀过毫无抵抗之力的路人,才粉饰了这一段?”

  萧玖在床上虚弱地道:“不对,他以为我知道这一段,才要杀我灭口。既然我迟早说出来,他还何必隐瞒。”

  季舒流在秦颂风怀里打了个寒战:“二哥,你记不记得,最开始艾秀才分不清杀艾夫人的蒙面人是不是杀上官三公子的那个,你问他第二个蒙面人的剑上有没有血,他说没有,咱们才确定一共有两个蒙面人。但艾秀才的疑惑说明,两个蒙面人不曾同时出现在他面前。”

  秦颂风一敲座椅扶手:“咱们没想到他们可能根本不是同伙。但第二个为什么要杀人?”

  季舒流怔怔道:“总不会……鲁帮主说,那个谁还在人世。”

  他指的是上官判。秦颂风道:“不可能,他若要杀潘兄,不可能让潘兄带着艾秀才逃走。”

  季舒流想想也是,潘子云近日武功大进,但还没到能匹敌一个绝世高手的地步,何况做父亲的怎么可能看着一个儿子杀害另一个儿子不阻止,反倒去灭口路人。他闭目片刻,又想起来一件事:“艾秀才说潘兄刺伤过第二个蒙面人的腿,蒋前辈,你可记得,刚刚回岛的时候谁腿上有伤?”

  “至少看上去都毫发无伤。”蒋苇回想片刻,摇了摇头。

  孙呈秀道:“据艾秀才所言,第二个蒙面人杀害他妻子之后发了片刻的呆,才给潘兄救人的机会。你们说,会不会第二个蒙面人其实就是上官伍身边三人之一,亲眼看见艾夫人舍命挡剑后心生愧疚,所以在上官伍面前不好意思承认此事?”

  季舒流道:“似乎有可能。”

  秦颂风却不同意:“你们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好了。我觉得宋掌刑才奇怪,他为何一见面就要求萧姑娘杀死上官肆,而且还硬说蒋前辈神智错乱。”

  “宋叔脾气向来古怪,而且他若真的心中有鬼,为何要表现得如此可疑。”萧玖却对宋钢有几分信任,“我怀疑是负责传信的那几个人里出了问题。”

  蒋苇忽道:“之前我为了寻找破绽,执意要求陆上回来的每个人说出自己在永平府的行程,宋先生他们虽然认为我已经疯癫,耐不住纠缠,还是同意了。你们稍等,我把当时的记录取来给你们看看。”

  季舒流道:“有劳。”

  ※二※

  蒋苇的记录非常细致。

  上官肆至死不曾承认党循是自己派出的,所说的经历前后矛盾,但即使如此,她也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只在矛盾处做了些记号。

  上官伍以及他身边三人所说经历,今日看来自然是通篇胡编乱造,却比上官肆严谨不少。

  萧玖所怀疑的传信之人,出事那天上午聚在卢龙城内待命,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宋钢说他当时在北边,出事那天清晨乘马前去英雄镇,途中和彭孤儒会合,中午才到达平安寺,只看见了遍地尸体。下午,彭孤儒留在英雄镇四处调查,他则去桃花镇将上官肆绑了回来。

  彭孤儒的说法和宋钢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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