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闺事_第51章

谢荼蘼Ctrl+D 收藏本站

谭吉和张顺一喜,定国公府的名号,在京城里是头一等的勋贵人家,天子脚下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平常事倒还好说,若真是有那仗势欺人的事,只怕还得向定国公府才助才行。没想到姑娘不声不响,做事真的是样样儿都想得妥当,谭吉原本还有两分不服,可是经过刚才一些事情下来,不得不打心里收起了那两分轻视。

姚姒把谭吉脸上的一番变幻看在眼里,脸上依旧笑得随和,又问张顺最近把金生收拾得如何。

说起这个,张顺倒是好笑,道:“姑娘,自打四老爷知道了傅姨娘的事情后,暗里是做了不少动作,廖嬷嬷只怕时日无多了。这一向病着,廖家没人在姚老太太身边讨巧,廖嬷嬷的日子自是难过,又遭四老爷暗里找人扮鬼一吓,就从此得了心病,只怕这个冬日是熬不过来了。金生失了廖嬷嬷这个倚仗,小的找了些地痞无赖勾着他去那酒色赌场之地混了一圈,刚开始混得不错,后来越赌越大,手上的银钱都叫他输光了去,连几房小妾也都卖了,后来这杀才便来贪您这边的银子,小的便由着他,后来越贪越多,这窟窿显见越来越大,趁着有一次他亲自偷拿南城街上那间笔墨铺子里的钱,叫我当场给抓了,当时这杀才叫店伙计一顿好打,后来小的亲自出面对他一番恐吓,这杀才才叫我收服下来。如今我说叫他往东,他倒是不敢往西去,小的时不时给他些好处,如今越发的听话起来。”

姚姒笑了笑,道:“亏得你降伏住这狗杀才,往后你只管吊着他,留着他一条狗命,将来我还有用。”

张顺自是点头。

姚姒便交待他们,不管年前铺子开不开得起来,都得要在年前赶回来,且特别交待张顺,此去待京里事了,务必尽快赶回来。张顺几回欲言又止,姚姒对他安抚的望了一眼,待几人说完了事,红樱送几人出门时,单独的交给了张顺一封信,张顺收好后,晚上回去一看,信里竟然是说叫他从京城回来后,姚姒这边要他开始筹备人手,为将来做那海上的私活做准备。此去京城,当然,如果张顺能带些这里头混又有些交情的人回来是最好。张顺二话没说,把信放到油灯上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才熄灯去睡。

姚姒这头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心里竟没觉着轻松,反倒觉着沉重起来,从此这几人与她息息相关,荣辱与共。她心性越发的坚韧起来,凡事越发喜欢不动声色,谋定而后动。

姚娡自然是瞧着妹妹的变化,一时也颇觉心酸。

若认真计较起来,她们姐妹俩说好听点,是为母来寺里守孝,其实内情谁人不知,三房的两个丧母姐妹,从此等于是被家族放弃在外了。她们虽有爹,但有爹等于没爹。人活一口气,同时人的际遇也是最难遇料的,如今虽然被家族放弃,但谁说得了十年二十年后,又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所以姚娡身边的兰嬷嬷是这样劝她的,姚娡自己也懂事很多,暗里争着一口气,绝不能输了姚府那些姐妹去。姚娡心里既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倒越发的沉稳起来,等到进了十月,便开始看得懂账本了。

姚姒真心为姐姐高兴,虽然她心里为着赵斾迟迟没给任何答复而焦心着,但她也知道,这么大个决定,就算赵斾答应下来,依着他的为人,必定是凡事都要安排妥当了,才肯把话递过来。姚姒有信心,赵斾是一定会答应下来的,于公于私,这么做都不是坏事。她虽然这般安慰自己,但日子还得照常过,为了庆祝姚娡这小小的成就,趁着姚姒十月十三过生辰那日,她特地下了厨为姚娡烧了一桌子菜,菜都是素菜,如今她俩个还在服母丧,自然是绝了荤腥。

姚娡过的这个生辰,正是进十五岁,若是在正常人家里,十五岁及笄,是个大日子,但姚府没打发任何人来说一声,姚姒本来就不在乎,但怕姐姐心里存着事,除了做一桌子好菜,特地给姚娡准备了礼物。

姐妹俩对坐,姚娡打开妹妹送的一寸长的紫檀木匣子,一支紫莹莹的玉钗静静的躺在匣子里,紫钗头为凤形,钗身光润通透,便是她见惯了那些好水头的玉,但这支紫玉可真算得上是上上品,不光玉质清透,紫色更是难得,看得出来,妹妹是真的用了心思的。

姚娡忍住哽咽,当即便把原先戴在头上的钗环都取下来,她自己把这支紫玉钗戴到了头上,对姚姒笑道:“多谢妹妹的礼物,姐姐很中意,也很高兴,往日里我那样待你,望妹妹别放在心上,姐姐如今知错了,往后必定把妹妹好生照顾!”

姚姒倒没想到自己送了一支钗,到勾惹出姚娡这些心思出来,连忙给姚娡身边的兰嬷嬷使眼色,兰嬷嬷便笑着劝道:“姑娘,这是姒姐儿的一番心意,今儿是你及笄的好日子,虽说不能成礼,但有了这支钗,回头嬷嬷给你梳个头,再用上姒姐儿这支紫玉钗,从此姑娘便成人了,照顾好妹妹这是理所当然的,相信姑娘往后会越来越能干,咱们的日子呀也会越过越好。”

姚娡最听兰嬷嬷的话,闻言倒真的丢了那些糟心的往事,和姚姒和和乐乐的吃了顿饭。

☆、第63章 赏菊

进了十一月,几场雨连绵的下着,天儿渐渐冷起来。琉璃寺里种了不少的菊花,往年这个时节,琉璃寺里游人如梭,但这冷的天又是风又是雨的,难得的还了寺里几分清净。

姚姒被拘在屋里正无聊,红樱走进来,笑呤呤道:“姑娘,你看谁来了?”她话还没说完,一袭青衣的青橙一气儿走上前,用手指了指姚姒,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亏得我给你诊过几次脉,帮你调养身体,我们走时竟然也不来相送一下,亏得五爷在那亭子里是等了又等。”

姚姒素来知道青橙是直爽脾气,又总爱拿自己打趣,忙舔起脸来拉起青橙上坐,哄她道:“是妹妹不对,姐姐消消气!只因我如今还守着母孝,那日人多,妹妹总要避着些。”

青橙喝了一口姚姒亲手奉上的茶,还不解气,详装猜疑:“你个小人精,莫不是和五爷闹别扭了吧!前儿五爷就到寺里了,怎的没见你去那边儿?”

这都是哪跟哪呀,姚姒两辈子人了,也没人跟她打趣这个,竟然两颊飞红,啐道:“姐姐说得什么混话,你再打趣我,妹妹不理你了。”还作势要把青橙推出门外,这稚气的动作,撩得青橙是好一阵笑,屋里的红樱和绿蕉也笑起来。

姚姒脸皮薄,哪里经得起这一屋子人笑她,遂板起脸来狠狠的朝红樱和绿蕉瞪了一眼,两个丫头识趣,都捂住了嘴。

青橙笑话够了,自己一把揭过,混当没事人的,对姚姒道:“这雨下的,都没边没际了,左右你闷在屋子里无事,不若我们撑着雨伞去后山赏菊吧,往那怡然亭一坐,再烫一壶素酒,那可不是美事?”

姚姒不理她,青橙就是个横蛮的主,说做甚就行动起来,把屋里的红樱和绿蕉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带这个一会又要拿上那个,混不当那是人家的丫头,而且指使起来理所当然。

姚姒一时竟气得笑起来,瞪了青橙一眼,青橙回瞪她,手却拉上姚姒,推她进了里屋,嘴里喊道:“红樱快来给你主子添衣,就你主子这小身子板,这冷风可别让吹着了,不然回头有得苦药喝。”

红樱忙回道:“诶,奴婢这就来。”

姚姒很不体面的嚎了声,“你们还是我的丫头么?”

红樱留下来看屋子,绿蕉替姚姒打着把青油布伞,一出门,青橙便走在姚姒前面,风迎面吹来,一大半倒打在青橙的身上,姚姒瞧着她这样贴心的爱护,心里十分的感动。“姐姐不必替我挡在前头,我身子已经大好,哪里就经不住这点子风雨了。”

青橙回头瞪了她一眼,呵呵的笑:“就你那小身子板,回头姐姐教你打一套五禽戏,这样打个三两年的,保准儿的再不似这风吹就倒的病小姐样。”

被人这样说,姚姒乖乖的闭起了嘴。

一行人走了半刻钟,就到了怡然亭,只可惜,早有人烹茶煮酒的候在那了。姚姒隔着雨睇目过去,心下就明白了,她就说今儿又是风又是雨的,青橙这懒惫的性子,怎么会想出来赏花吃酒。

青橙见姚姒双目清清的望向自己,不由得讪笑起来:“唉呀,五爷可真是的,这么好个吃酒赏菊的地儿,竟被他占了去。”她也不管姚姒恼不恼,一径儿的同赵斾笑道:“五爷,您在呀?”

这会子姚姒不好再装装聋作哑,上前向赵斾微微福身,叫了声“五哥”。

赵斾原本端着的脸霍的就亮膛起来,竟觉得这声“五哥”不亚于仙轮佛音。

“还不进来?”赵斾微微一笑,就朝她招了招手。

姚姒瞪了青橙一眼,青橙只掩了嘴吃吃的笑,上前把她推了一把,道:“都叫你了,还不去?我可是说了,今儿这局确实不是我做的,我是好心一片想请你出来松快松快,哪曾想这地儿被人硬是占了去。罢了,我看我还是早点闪开了去,免得在这碍了五爷的眼。”

“姐姐还说。”姚姒轻声嗔了句,便吩咐绿蕉先回屋去。青橙便趁势和绿蕉一道儿走了。

姚姒进了亭子,就见石桌上摆着一个红泥小炉,炉火上煮着茶,茶水正冒着丝丝白烟,石桌上还摆放了一些小点心,细细一闻,便有淡淡的菊花味儿,她这才觉得这几碟子晶莹的小点心不寻常,竟都是掺了菊花做的。两付碗碟对对儿的摆着,石凳上都铺上了厚厚的褥子,这样儿的贴心小意,她心中对他的羞恼就少了几分。

说起来,二人又有月余未曾见面,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也就不再矫情,抬脸对他微微颔首,“五哥且坐,我来帮五哥煮茶吧!”轻言细语的说完,素手就把身上的银线绣腊菊的白绸披风给解了,又稍稍撸了袖口,一双纤细的手腕便露了出来,手腕上什么东西也未曾戴,赵斾只闻得一阵从不曾闻过的淡淡幽香,被细风一拂,若有似无的,他自己便有些讪讪的。

“这阵子事忙,那日匆匆离开,也是月儿港有些事,你这一向可好?”一向胸有成足的他也有词穷的时候,真是没话找话说。

姚姒正一心的在分茶,听得他的话,微微笑道:“托五哥的福,日子过得太平,这些时日天气不怎么好,也没怎么出屋子。”稍顿了会,她想,不能总在问天气怎样,好像两人之间做了什么不能对人言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尴不尬,她一会儿又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啊,这样想是对的,顿时觉着自己是多寻烦恼,忙就这下雨天气这话题上打转:“托得老天爷这些日子总下雨的福,我姐姐这阵子竟学会了看账,我瞧她待人接物较往日伶俐了不少,对我也总是照顾得很是妥贴周到,若是我娘瞧见了,肯定会十分的欣慰!”这话说完,她才觉着自己又说错了话,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像是在怨怪姐姐先前对自己不好似的,心里直懊恼!

她悄悄的瞥了眼赵斾,哪里想到他忽地动起了手,而且还是拿他的手揉了揉了她的头,见她目瞪口呆的,他哈哈大笑:“真是个傻姑娘,五姑娘本就心思玲珑,这般上进好学,这还不好!你们一母同胞,姐妹间相亲相爱是人伦。再说五哥也不是旁的人,跟我说这些事你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他这里揉了人家小姑娘的头,心里边却直打鼓,会不会太孟浪了?又一想,他这还真没别的意思,看着她没话找话的样子,他就想做点什么,好教二人不要这样生疏了去,她都叫自己“五哥”了,哥哥揉妹妹的头,那不就像是逗小狗一样嘛。只是他虽说拿话这样劝自己,可手指尖那头传来陌生异样的触感,他一时觉得新奇极了。

他食髓知味,还想再揉一揉,可那一头,她不干了,见他的手伸到半空中,赶忙向一旁歪躲开,直皱眉道:“五哥你可别再像揉小狗一样揉搡了,你看,头发都叫你弄乱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反应很正常,而且还威胁的朝他瞪了一眼过去,这模样,分明还一团孩子气。

他顿时有些失落,不自在的摸到了摸鼻子,掩饰般的回道:“好,五哥不捉弄你了,来,尝尝这点心。”说完,真的动箸夹了一块放到她的碗碟里。

她的心还在使劲儿的跳着,大概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那咚咚的声音。他这样做,大概是像逗小狗儿一样的逗自己玩罢。还好,她把持得住,这回可真使上了老劲了,才能不动声色。唉呀,真是羞都要羞死,这小子怎么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呢?她要真是个小姑娘倒还好,天真懵懂的年纪,哪里会想上那许多有的没的,只是她都两世为人了,论年纪也大这小子一大把,如今叫他揉搓一把,真是混身不自在。

她这念头一闪而过,看他这样的小意,心里晓得他大概是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她不禁在心里得意,好在她把这茬给混过去了,忙起箸小口的尝了一下他夹的点心,清清爽爽的味道,不太甜,这道马蹄糕做得好吃极了,她又夹了两块吃起来。

她拿起箸礼尚往来,也给他夹了块,“五哥也尝尝。”见他起箸,一口送到嘴里吃完了,就再不曾动箸,瞧着像是不大爱这些甜口的点心。

难道他是专为她准备的?这样一想,叫她自己唬了一跳,念头一起,便如开了闸一样,想七想八起来。这样不行,她轻声一咳,敛了神色,颇有些严肃,轻声问道:“那日五哥离开寺里,未曾相送,是怕五哥会意错,我愿意给时间让五哥仔细考虑,五哥如觉得有负担,且就当我这个主意从未向五哥提过。”再不说正事,她真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只好公事公办,说公事好过两人之间无言的暖昧。

这丫头,明明是心急的,还故意这样说,以退为进,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瞧她一会一团孩子气,一会却又像个大人一样心思玲珑有勇有谋,这样矛盾的合体,他越看越爱。心里却又骂道,小没良心的,枉我这一个月都在为这事奔走筹谋,好不易事事都安排妥当了,她这里倒还以退为进的逼他。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