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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_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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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晨笑问道:“怎么了?难道他也不能?”

云鬟正色道:“并不是不能,这世间也并没有什么案子能难倒这位大人的……我的意思是,小周村的案子,不必别人插手。”

秦晨皱眉:“我怎么越发不明白这话了?”

云鬟垂了眼皮,轻声道:“城隍庙小鬼杀人的案子,不必别人插手,黄知县一个人便能破案。秦捕头,你放心罢了。”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丝笃定坚决,秦晨倒吸一口冷气:“这话……你……你又怎么知道?”

云鬟唇角一挑,却并未回答。

秦晨半信半疑,有些怀疑云鬟是故意说出来安慰自个的,正好儿陈叔派露珠儿过来请他,说是黄知县醒了,秦晨便来不及缠问云鬟,转身撒腿跑了。

云鬟见秦晨走了,方走近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雨已经停了,只屋檐上偶尔慢慢地飘落下一滴,坠在地上,冥冥中似有乐动。

说黄诚能破鬼杀人一案,却并不是说来安慰秦晨的,这只是一个事实而已。

因为在云鬟的记忆中,——鄜州知县黄诚,原本只是一个庸庸碌碌并无什么大作为的县令而已,他之所以会升为刑部主事,就是因为他破了三镇五县、口耳相传的城隍鬼杀人一案,且断的干净利落,众人称道,连当时的刑部尚书都赞赏有加,故而破格留任。

可随着雨停,人也又清醒了许多,云鬟忽然又想到:记忆中的黄诚,跟此刻的黄诚,分明是在两种状况之下,现在的黄诚为过去之事所困,又加上青玫之事也跟先前不同……

就如黄知县方才所叹“有心无力”的话,他原先判案,只以自己之心为要,亦从未自我怀疑,可因上回云鬟上堂对峙之后,黄知县在青玫一案上一反常态,最终到现在,他的心态际遇种种,跟先前都已不同了。

既然这样,他是不是还能顺利的断破城隍鬼杀人一案?

一念至此,云鬟不由又有些心乱。

至晚间掌灯时分,黄知县早已离去,林嬷嬷跟露珠送了晚饭,云鬟却毫无食欲,只在劝说之下勉强地吃了两筷,就再也不肯动箸。

林嬷嬷知道她心里难过,也怕勉强她吃了,积在心里反而不好,于是只得作罢。

又因担心青玫才去,担心云鬟一个人睡害怕,林嬷嬷便搬了铺盖进来陪床。

是夜,万籁俱寂,云鬟想到昔日青玫拥着自己、低声暖语之时,不觉无声而泪落。

忽听林嬷嬷在外床道:“凤哥儿睡了么?”

云鬟亦不做声,林嬷嬷叹了口气,道:“我已叫陈管家请了个教书先生,明儿来,给京内写一封信……让侯爷不管如何,总要早些派人来接咱们回去才好。”

云鬟听了这句,才抬手抹去眼中泪,道:“奶娘,我不想回去。”

林嬷嬷本就猜她没睡,闻言道:“这话糊涂,你本是来探少奶奶病的,本该早些回去了,难道要在这乡下过一辈子?原本这儿倒也平静安宁,却也罢了,可现在这样……庄里庄外竟都不太平,还是及早回去的好。”

云鬟皱了皱眉,林嬷嬷忽然说道:“是了,昨儿来的那个白四爷,便是从京内来的,他又是那样的显贵身份,我叫人写了信,托他带回京去,保管侯爷看了后,立刻就派人接你回京!”

云鬟听到这里,便猛地坐起来,皱眉道:“奶娘!”

第25章

且说云鬟听了这话,不由霍然起身,道:“奶娘,万不许你惊动白大人。”

林嬷嬷听她语声肃然,便怔问:“如何不许?莫非是信不过这白四爷么?”

帐子内云鬟沉默了会儿,方又将声调放的缓和了些,因说道:“这位大人的为人,自然是最信得过的,然而人家不过跟咱们是泛泛之交,纵然是跟京城侯府,实则也没什么牵连的,如今人家好不容易登门一趟,咱们且还不知道他的来意,就贸贸然托人办事,却叫他怎么想呢?”

林嬷嬷醒悟过来,思忖着说:“这话也是,白四爷身份毕竟在那,若让他以为咱们是那种一沾便死抱着不放的人家,倒是不好了。”微微一叹,又道:“既然如此,倒是罢了。”

云鬟松了口气,才又缓缓躺倒,片刻,悄声说:“奶娘,我知道你不习惯在庄上,跟着我原本是委屈了你,且如今我在侯府……必然是个不讨喜的,然而对我而言,却也并不想回去碍谁的眼,反觉着这里要好的多……”说至此,不免又想起青玫,心里难过,便不愿再说下去,只低低道:“毕竟清闲……”

室内寂静,林嬷嬷听得分明,便也叹说:“姑娘你不用多心,我平常里虽爱念叨几句,又总说着回京,却并不是我自己着急想回去,不过是替你可惜罢了,我虽是你的奶娘,但从小儿奶大了你,心里实则是真疼你,跟别的人不同……你的心思我又如何不明白?你既然不愿意,就等就是了,我倒要看看府里头忍心到什么地步呢……”

林嬷嬷说着,眼睛也有些湿润,复叹数声:“青玫那丫头是个苦命的,可她虽去了,还有奶娘在呢,我已经跟她念叨过了,且让她放心,我会好生照料姑娘的,让她不要记挂,安安稳稳自去就是了……唉,好小姐,睡罢。”

云鬟听着,便默默地翻了个身,眼睛合了合,却又睁开,眼底又有泪无声滑落,心里却更乱。

那日她在柳林见了青玫的惨状,晕厥过去之后,便人事不知。只隐隐觉着仿佛有人照料着自己,有些稳妥可靠之感。

及至醒来,待她恢复了些神智后,林嬷嬷才对她提起白樘来见的事,云鬟听了,如梦似幻,半晌无言。

先前她记起在鄜州衙门门口看见过那一道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影子,她分明记得,却不敢轻信。

那位大人如何竟会在此时出现在鄜州?

然而林嬷嬷的话岂会有假,倘若别人认不得那位大人也就罢了,林嬷嬷可是侯府出身,毕竟有些眼力见识,何况她先前在京的时候也见过白樘一面,且似白大人那种人物,但凡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认错。

云鬟心想:果然她并不是全知万能的。

白樘自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来到鄜州,显然他“前世”也是来过,不过她不知道罢了——就如这一次她晕厥过去,跟他错过,细想“前世”,青玫早就遇难,她连病了数日……莫非,就是在那几日里,她便如同今次一般,错过了什么?

可是白樘的出现,却让她心底另一个疑问又翻出来:云鬟曾疑心,前世,明明是谢二害了青玫,嫁祸来福儿,此案已经板上钉钉,可是谢二却不知所踪。

谢二本是为素闲庄的产业而来,满脸志在必得,怎会忽然不见了人?云鬟起初还猜是他杀了青玫,所以做贼心虚而已,可是谢二那人穷凶极恶,似那般丧心病狂的歹人,利字当头,又哪里会为点儿“心虚”而舍手离去?

当时青玫死,陈叔六神无主,林嬷嬷一介妇人、更不是谢家的,全不顶事,且云鬟病重昏沉,对谢二而言,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情形,按他的性情,这时他本该毫不犹豫地彻底侵吞素闲庄。

可他竟不曾。

如今想想,倘若当时白樘也在鄜州,倘若白樘也来过素闲庄……以他的为人,又哪里会容忍谢二伸手?

只怕这才是谢二突然之间不知所踪的最大原因!

毕竟,谢二再穷凶极恶,可一只狺狺恶犬而已,又怎能跟真真正正的狮子老虎匹敌呢?若知机的,早就心胆俱裂,望风而逃为上。

可这些都也罢了。

云鬟按下浮杂的思绪,只是想着青玫,她本不该去想,可却忍不住想,心心念念本以为能重来一次的人生,被青玫之死突如其来,就如同一朵花正欲盈盈绽放,忽然一阵风暴狂飙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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