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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_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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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捕头到底有些资历,便假作无事状,道:“诸位可认得此人是谁?”

那教习哆嗦着掏了一块儿帕子,死死地掩着口鼻,闷声道:“这不是后门上打杂的老吴么?看着衣裳……是极像的,他也有那山羊胡。”

盖捕头见认得,便问:“这老吴是书院里的人,详细如何?”

教习勉强又扫一眼,微微有些作呕,强忍道:“可不是么,他在院内有快十年了,为人极老实和善的,这里上下都认得,上个月他忽然不见了,隐隐听说他老家里有急事,故而他不交代一声儿便自回家去,我们还着急了几日,好歹又找了一个弄杂务的来代替呢。”

另一个教习瞧不得这场景,便转身扶着柱子,道:“这、这却不知到底是怎么了,竟死在这里?”

这凤仪书院因是女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向来太平安静,如今竟出了这事……若是意外身亡的倒也罢了,如今在泥里掘出来,又怎么说呢……因此众人都有些心慌。

这会儿京兆尹衙门的仵作便过来勘验,白清辉更加留心他是如何行事,正凝神瞧时,却听身边儿有人道:“白……小白公子。”

白清辉听是女孩子的声音,便回过头来,见女孩子宛若一片淡云冉冉在侧,只双眸明若秋水,正是云鬟无疑。

清辉微微诧异,看了她一会儿,问道:“崔姑娘,可是有事?”

从小到大,白清辉从来都是人如其名,清清冷冷,宛如寒夜月色,云鬟了解清辉的为人性情,就如了解她自个儿一般。

云鬟深吸一口气,垂眸道:“我有句话,有些唐突,可一定要说给小白公子知道,希望你不要见怪。”

白清辉便问道:“不知是什么话?”

云鬟眉尖微蹙,把心一横,终于说道:“近来这半月时间……小白公子可否不去由仪?”

白清辉越发意外:“这是为何?”

云鬟双眸含忧,却仍说道:“我知道你未必肯听,只不过……到底要同你说一声儿,你若是一定要去,只……多留心些罢了。”云鬟说到这里,便行了一礼,转身自去。

白清辉还要再问她几句,却见她已经自去了,便只盯着背影看了会子,就又回头看那仵作验尸。

云鬟去后不多久,赵黼便来至白清辉身旁,问道:“方才阿鬟跟你说什么?”

白清辉扫他一眼,道:“没什么。”

赵黼听又是一个“没什么”,不由笑了起来,便顺势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将腿竖起,脚踏着栏杆,仰头看天,若有所思。

清辉因要看那边儿验尸,便不欲理会别的,只专心仍盯着。

那草地之上,仵作匆匆看了一眼,见那尸首虽大张着嘴,嘴里塞满了泥土,但却有些古怪,他轻轻地拨了拨,忽然一惊:这死尸竟是没了舌头。

然而致命伤却一时看不出来,便叫了盖捕头,让收拾尸首,先带回衙门再细细勘验。

盖捕头忙踢了两个捕快去忙碌,那仵作正欲随之离开,却见清辉走过来问道:“方才我看先生面露骇然之色,不知发现了什么?”

原来清辉因离的远,自看不真,这仵作认得他,便也不避讳,只略小声儿说道:“小公子怎么反不怕这些呢?罢了,方才我看着尸首,发现他舌头仿佛被人割掉了。”

白清辉又问:“是死了多久了呢?”

仵作道:“学院中的人说是上个月不见了人,看他的衣物等,也似不出两三个月。”

清辉点点头:“是了,他的衣衫单薄,显然是最近才被害了的。”

仵作见他面色镇静,语气平淡,心中暗自诧异。

此刻盖捕头过来招呼,仵作拱手做了个揖,随众去了。

当下赵黼等便也要离开,正往外的时候,就又见先前那个浅色鹅黄衫子的女孩儿,跟几个女孩子一起正也往外去,边走边说说笑笑。

两下遇见,赵黼不由又看过去,隔着一段距离,那女孩子却仿佛察觉,就抬头也往这边儿看了一眼。

不期然间,两人目光一对,那女孩子飞快地垂眸,同众人一块儿去了。

白清辉虽跟蒋勋走在一处,却也自瞧见了这一幕,心里觉着赵黼的神情仿佛有些奇异,且频频地打量那女孩子……只不过清辉生性孤冷,自然不会贸然相问。

蒋勋兀自碎碎念道:“你如何竟肯看那吓人的东西呢?早知道是来看这个,我是断不会来的。”

白清辉一笑,道:“同你说过了,很没什么可怕,比如……你觉着那牡丹开的可好?”

蒋勋听问,便才笑道:“自然是好的,我家里也有些牡丹,可都不如方才所见的那一棵开的又大,又好看。”

白清辉道:“这是自然的了,这是有些年头的大牡丹,若要养得好,得加些新鲜肉或者鱼汤肉汤之类的滋补它,故而花才能开的这般好。”

赵黼在旁回神,便接茬说道:“你的意思是,正因为底下埋着这尸首,故而这花儿才开的更出色?”

白清辉笑而不答,蒋勋目瞪口呆,越想越觉着身上有些冷飕飕地。

白清辉见他流露畏惧之色,便开解道:“罢了,不过是玩笑话而已,这人才死了一个多月,还没来得及养牡丹呢。”

蒋勋才松了口气,又有些委屈道:“做什么吓唬我呢?”

赵黼瞪他一眼,众人出门,正见到门口上,几个女孩子各自上车而去,白清辉略留意看了眼,却见那浅色衫子的女孩儿跟一个圆脸的一块儿上了车,细看竟是丞相府的车驾。

清辉见了,不由回头,正看到赵黼也目送那车驾离去,神情越发奇特,全无素昔的懒散轻慢之色。

且说云鬟自出了学院回府,在路上,露珠儿便问:“怎么看着许多捕快在乱跑,又听他们说出了事儿,到底是怎么样?”

云鬟不理,只闭眸出神,一会儿想起赵黼观望那女孩子,一会儿想起白清辉细看尸首。

原来过了年,一日,崔侯爷兴冲冲从外而来,同云鬟说,让她略做准备,三日后便去凤仪书院读书。

云鬟不免意外,前世她却并未进过凤仪,崔家虽然是侯门,但在权宦云集的京中,也着实算不得什么,何况她一个生母被休、才自远乡回京的女孩儿,又怎能进得了凤仪的门呢?

云鬟细问究竟,崔印才说道:“是宣平侯使的力,现有恒王妃从中保举呢,是以才许你去的。”

崔印满面春风,喜不自禁。

原来崔侯爷虽不留心后宅的事儿,但先前云鬟回京,崔老夫人明里暗里,常常说她“没有规矩”,“在外头养野了”之类的话,崔印自也知晓几分,如今若是去了凤仪学习,不出三两年,必有进益,何况那凤仪学院内,都是大家小姐,若多认得几个人……对云鬟的将来也自大有裨益,只怕对侯府也很有好处。

方才崔印在外头向老夫人禀明之时,老夫人半晌无语,末了,才和颜悦色道:“这是她的造化,既如此,且便去罢,只好好地,休要再生事端。”

这也是云鬟先前未曾猜到的变故,少不得就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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