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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_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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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白樘又道:“拿上来给曹御史认一认。”

有两名捕快上前,手中分别托了一个木盘,曹墨正莫名,猛然看见盘子中盛放之物,脑中轰然发声,心乱如麻。

在他左手的,托盘里放着的,是一个沉重的黄铜烛台,看着并没什么异样。在他右手边的,却是明晃晃的一堆珠宝首饰,有玉镯金簪,耳坠戒子之类,价值不菲。

曹墨魂飞魄散,却仍勉强道:“这、这是怎么……”

白樘仍是那种似数九寒天结冰似的笑意,声音里隐隐有刀锋气:“怎么,曹御史连自个儿家的东西都不认得了?”

曹墨吞了口口水,方道:“这、这自然是认得的,只是……”

白樘道:“只是曹御史觉着,这些东西本来会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跟前儿的,不知是也不是?”

曹墨只觉身心一阵阵发冷,伶牙俐齿也都无用。

白樘忽然道:“曹御史,你可有话跟本官说?”这一句,却忽然有些慈颜悦色起来。

曹墨却丝毫的暖意都感受不到,心神混乱之际,便支吾道:“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白樘道:“你如何会不明白呢?先前京兆尹调查此案之时,御史说夏秀珠跟曹白两人卷了好些首饰珠宝而逃,每一件珠宝都记录在案,先前本官比对过了,正是这些无误,御史总不会有异议罢?”

曹墨摇头,白樘又道:“至于这烛台,却是从御史府内,丫头晴儿‘投井自尽’的那口井里捞出来的,说来巧的很,这烛台底下的圆形,跟令弟曹白额头上的致命伤痕是一致的,既然如此,这抢劫杀人的说法仿佛说不通了,倒像是府内杀人。”

曹墨紧闭双唇,眼神微滞。

白樘道:“是了,还有这堆珠宝,也不是从夏秀珠跟曹白两人身上所得,而是从贵府的两名小厮房中搜出来的,御史不觉得好笑么?被夏秀珠跟曹白卷走了的珠宝,为何竟还在贵府中?”

曹墨脸色泛白,矢口否认:“下官……竟全不知情,或许、或许是那两个人……”他毕竟极为狡狯,心思闪念,见无法摆脱嫌疑,便要将此事推到底下人身上去。

而白樘笑道:“御史是不知呢,还是不肯供认?”

一语方罢,笑意已经敛了。

白樘举手,把面前的一叠供词拿起来,腕子一抖,往外掷下,刹那间,白纸黑字,飘飘扬扬,如雪片儿洒落在曹墨跟前儿。

寂静无声中,只有心跳怦怦然,曹墨弯腰,将一张张供词捡起来,他垂着头,仓促看了会儿,只觉得眼前字迹飘舞模糊。

手中攥着这许多供词,曹墨涩声问道:“白大人,这……这是何意?”仍要负隅顽抗。

白樘不答,只双目沉沉地望着他,曹墨对上这种眼神,忽觉得自己额头必然写着“穷途末路”四字。

窒息之余,曹墨道:“这上面所写的……竟是无稽之谈,原本……夏秀珠跟曹白之事,下官还被蒙在鼓里,还是底下人对我说明才知道的,起初尚且不信呢,是内子跟舍弟不见了之后……才无奈信了,如今这些刁奴为何又反诬告下官?下官着实不解。”

白樘嘴角微挑,是一抹极重的嘲弄之色。

曹墨低了低头,把心一横道:“求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面上,明察此事!还下官、清白!”

白樘听到这里,才极缓慢道:“清白?你也配。”声音甚轻,但字字如针,刺得曹墨心惊肉跳。

白樘却并没再理他,只吩咐道:“传进来。”

一声令下,门外有个人小步走了进来,曹墨回头一看,手中握着的供词呼啦啦地又坠落地上,双足也似钉在了这刑部的大堂上。

当看见这人出现之时,曹墨才发现:实在天真,原来自己进了一张早就布置好了的网。

堂上的白樘,便是张网的人,从他迈步进刑部的那一刻,他已经一头钻进了一个死胡同,而他的一举一动,在上坐着那人看来,不过是可笑的垂死挣扎罢了。

第107章

虽是深秋,夜间却仍有些燠热之气。

曹府之中,夏秀珠带着丫头晴儿,一路往曹墨书房而来,将到书房之时,隐隐听到里头有说话的声音,听着仿佛是个男子的声。

本以为并无外客的,夏秀珠闻声止步,回头对晴儿低声道:“这会子了,怎么还有人在?”

晴儿道:“也并没有人提起,莫不是二爷?”

夏秀珠又往窗边走了两步,见窗户掩映,那人却背对自己,可看着并不是曹白的背影。

夏秀珠一笑,才要走开,却听那人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拜托御史大人了。”

曹墨笑道:“无妨,早先理事也已经同我打过招呼了,其实也并非什么极大的事,只是有些不好听而已,何苦闹出去大家脸上无光呢,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

夏秀珠听是商议公事,心知不能久留,便转身欲去。

此刻先前那人道:“若是朝廷官员都如曹大人这般通情达理,懂得同僚相护,那众人又何苦惶恐不安至此?”

曹墨笑了两声,道:“也不怪你们家大人心慌,委实是那白樘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先前好端端地还要改动自古以来的‘八议入律’呢,可知朝中百官,暗中也无不恨着他?”

夏秀珠听到“白樘”两字,因停了步子,又叫晴儿噤声。

夏秀珠因出身官宦之家,兄长又是御史,自然知道何为“八议”,既是亲,故,贤,能,功,贵,勤,宾。

简单说来,便是皇亲,皇帝故旧,德行出众之人,有大才干之人,于国有大功,三品以上官员及爵一品位之人,勤于政务,国宾之尊。

若是这八种人犯了律法,三法司无权审理,只能先上奏皇帝,在皇帝御批之后再行事。

这对一些皇亲高官来说,自然就如同一张护身符一样。

然而在前段时间,白樘竟上了一道奏疏,大有撼动八议之意。

却听那来人也随之道:“这白侍郎也忒多事了,都说他年青位重,将来这刑部尚书之位自也是他的囊中之物,难道他不是大官儿么?好端端地竟给自个儿挖坑,还得罪了这许多人,倒不知是为了什么。”

曹墨冷笑道:“还有更可笑的呢,因皇上不准此情,他不死心,不多久竟又上了一道奏折,提的更是很不上台面的刑律,便是说什么……须要遏制官宦之家蓄养娈宠之风,更若是淫及良家子女,凡九岁以下者,是官员则革职,商贾罚没家产,百姓流放等话……像什么样子。”

那人叫苦道:“可知正是因为如此,我家大人心里掂掇不安呢!生怕给他捉到了,暗中派人仔细打听,却闻听圣上竟并未驳斥……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故而请御史多行疏通才好。”

曹墨道:“放心。所以说他无事生非,正经的人命官司等还忙不过来,却只管这些无足轻重的,何况……论理说来:这也不过是寻常风气罢了,玩乐而已,你我皆都懂,如今但凡当官儿的,豪富之家,甚至各位王爷家里,谁身边儿没有两个略清秀点儿的孩子伺候呢?倒要他多管闲事?弄得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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