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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_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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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黼原先狂怒不已,听闻张娘子停尸堂中,卢离不见踪迹,他却反而极快地冷静下来,神色淡冷,就仿佛万事都毫不关心似的。

白樘见他忽然一反常态,微觉诧异。

此刻赵黼来到跟前儿,便道:“侍郎……可有什么法子?”

白樘垂眸不答,若有“想法儿”,早就用出来,何至于干坐。

赵黼喉头一动,忽然道:“其实,不打紧,因为不管如何……她不会死。”这一句话,却仿佛拧出了黄莲汁子一样。

白樘眉头微蹙:“世子……”

长安坊中的埋伏被人窥破,那城外家庙的安排显然也落了空,如今,卢离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接连把季陶然跟崔云鬟两个都劫走藏匿起来。

照此看来,他十有八九就是“鸳鸯杀”。

他竟然如此大胆把季陶然也劫走了……以鸳鸯杀的手段,那种超乎常人想象的残忍跟心思,叫人几乎无法去推想,在两个人的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

连白樘,也禁不住心里空恍起来,尤其是想到那女孩子可能是因为他的缘故,而遭遇那些种种不堪……

心湖如同落了许多急雨,又似被狂风掀起波澜,白樘的手按在桌上,微微用力,指骨都有些泛白。

直到赵黼说道:“四爷,你听我的——你一定可以破案,一定可以找到崔云鬟,若说这京城里有人能找到她,那这个人,一定是你,必须是你。所以我求你……好好想想,快些……想一想。”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般说出这句话,双眼因为忍了太多的惊怒痛悸而泛红,却狠狠地、又似无比信任而确定地看着白樘。

——这是赵黼第二次对白樘说“你一定会破案”这句话。

白樘对上少年水火交织的眸子,忽然间觉着,这并不是一种请求,而是一种……莫名的断语。

雨散云收,风清月朗,白樘闭起双眸,再睁开之时,眸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无波。

云鬟仿佛做了一个诡异而可怖的梦。

她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在家庙中被掳走的那一刻。

满目黑暗,她昏昏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些意识恢复,睁开眼时所见,是杂乱狭窄的陌生柴房。

而那人蒙面靠了过来,虽然曾对白樘说过自己没看见那凶手的脸,可其实从心底而言……她只是竭力避免去回想罢了。

因为纵然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就已经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阴冷之意,而他的眼神,淡然冷静,凝视着她的时候,不像是看着一个人……而像是看着什么物件儿,或……一个将死的物件。

被那种眼神注视,就仿佛世间最深的黑夜降临。

当看到灵雨送来的那信的时候,云鬟几乎失去理智。

重活此生,加上原本就性子淡,只怕没什么东西能让她当场哭出来,除了那信上的一句话:——长安坊埋伏已被窥破,宣平侯夫妇有难。

似失足坠入泪海,云鬟眼前即刻浮现蓝夫人跟阿泰的模样,她几乎无法呼吸,来不及多想,泪先汹涌而出。

当时蓝夫人不再如先前般悒郁,且更有了阿泰之后,云鬟看着那小小活泼的孩子,心中满是无边感激,更是暗中庆幸:总算,上天对于这个饱受折磨的妇人,开了恩。

目睹蓝夫人的柳暗花明,得见天光,云鬟心里也暖暖地,这样妥帖,无比受用。

就算知道自个儿或许一生都遇不到这样的“幸”,但她喜欢的人如斯安好,便已无所求。

可一旦想到鸳鸯杀那些手段,想到宣平侯夫妇甚至包括那小小孩儿会遭受那些不可想象,云鬟宁肯自己当场死去。

倘若他们一家因此遭遇不幸,却都是她的过错了。

如果不是她向着白樘透露长安坊会发生血案,白樘就不会去埋伏,如果没有埋伏,那凶手依旧会选择在长安坊行事……然后,就轮到她。

云鬟恨不得咬碎自己的舌头,她当时为什么要告诉白樘……长安坊的事?与其会引发这种后果,她宁肯就坐等鸳鸯杀找上门来。

泪如泉涌,泪光朦胧中,云鬟才发现自己竟磕磕绊绊来到了晏王妃宴客的院子外。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告诉赵黼,求赵黼相助。

然而当她站定,从模糊泪眼看去,那窗扇里头,是赵黼背对自己坐着,而对面是沈舒窈,同晏王妃说了一句什么后,便含笑低头。

晏王妃喜的眉开眼笑……四个人,欢天喜地,其乐融融。

泪仍是无声又极快地从眼中坠落,云鬟却站住了脚。

此刻听到那门口的嬷嬷在对灵雨说:“你们如何在这儿了?快快离开,王妃正宴请相府两位姑娘,别打扰了……什么?不行!天大的事儿也不行,怎么就没个眉眼高低呢!”

云鬟深吸了一口气,定睛看着前方:是啊,怎么竟没个眉眼高低?

明明是她想远离的人,如何现在竟只想着来求他?

何况如今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对面坐着的是他将来的王妃,也是如今晏王妃看中的人,正是大好时光,何必她来搅局。

云鬟微微抬首,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幕十分和谐的合家欢场景,转身拔腿疾步出府!

那京兆府的来人正在门口儿,似乎在跟门上说话,见她出来了,便忙迎上来。

云鬟眼中带泪,来不及细看,低头拭泪问道:“这信是谁送的?”

那人道:“季公子叫我来送信儿的,季公子跟我极好……”

声音有些轻,云鬟拾级而下,一边儿吩咐说道:“且带我去宣平侯府……不,先去刑部。”因想着这会不知情形,纵然她去了侯府也无济于事,如今所能依仗的人,只有白樘。

那人显然有备而来,请云鬟上了车,便也上车而行。

车行辘辘,云鬟泪眼未干,仍是为着宣平侯一家揪心。

只是听着外头喧闹声响,忽然想起来:“表哥是从哪里得来消息的?”

因一念至此,又觉着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似哪里不对。

她扶额回想方才种种,从世子府内,逐渐往外,当回忆定格在门口那捕快身上之时,就仿佛睡梦中的人忽然睁开双眼,而看见近在咫尺对着自己的,是一片血淋淋闪着光的刀刃。

云鬟才要出车厢,脑中忽地昏昏沉沉起来,她试着挣扎,手足却渐渐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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