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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_第4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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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握着瓷杯,半晌才轻声说:“我深懂小白公子的关切之意,我跟世子的……纠葛,一言难尽,十足离奇。不过其实……细说起来,本该散为云烟,只可惜他仿佛并无此意,所以我才宁肯回避。”

白清辉虽不是十分懂,却点了点头:“世子的性情,如冰如火,除非是他自己想要舍手,否则的话,只怕是难的。”

云鬟又啜了口茶,唇齿间那股涩意越浓几分:“你曾劝我不念过去,怎奈……有时候竟无法按捺会想起,不惧将来,可是偏偏……大人,我……竟有些怕了,倘若我再躲不过去呢?”

云鬟的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几乎就听不分明,而她始终低着头,垂眸看着地上烛火明灭的影子。

这也是她头一次对人说出心声,连林嬷嬷陈叔等都无法透露半句的话。

白清辉定睛看着她,片刻才说道:“我无法替你拿主意,也无法断言你的将来,然而……有件事我是知道的。”

云鬟慢慢抬头,烛光幽淡中,清辉道:“我会一直都在……凤哥儿的身边。”

此后,云鬟因前段日子受累,又加心底暗藏畏惧,便在可园内卧了几日。

周天水见她心情不快,便约她出外游山玩水,她也不肯动,此刻赵黼虽还在云州,对云鬟而言,却仿佛遍地都是他的影子,若随意出去乱走,只怕也会撞见。

如此龟缩委顿了数日,县衙内的众人只以为她病了,便有些陆陆续续来探望。霍城自也在其中。

霍城来时,因对她说了一件事,原来上回范小郎因偷窃被拿,便给白清辉判了半个月的监禁。

开释之后,近来忽然一反常态,竟要来县衙里做杂役。

霍城道:“我起初以为他又是来作弄人的,谁知竟不是,每日看他勤勤勉勉,竟仿佛果然改头换面了似的。”

云鬟闻听,略觉欣慰,又有些好奇,便问道:“难道是霍大哥你开导了他,才让他幡然悔悟?”

霍城摇头,云鬟想了想,点头道:“那或许是知县大人,上回我将详细禀明大人后,大人说了会妥善处置。只怕私下里同小郎说了什么。”

霍城笑笑道:“大人的确是跟小郎说过话,只不过,真正叫小郎变了的,不是我,也不是大人,而是一个你想不到的。”

云鬟疑惑起来:“是谁?”

霍城道:“是徐沉舟,徐爷。”

果然意外的很。

原来那日,被从监牢里放出来后,小郎一路回家里去,走到半路,便遇到一些少年,因都知道他被县官判刑,又想到范捕快之事,不免都围着取笑。

小郎按捺不住怒火,便推了其中一人,其他少年见状,哪里肯善罢甘休,便围上来,竟不由分说,把小郎痛打一顿。

正不可开交,便听到有人冷冷道:“够了。”

众少年回头,见了来人,吓得都唯唯诺诺,行礼之后,便忙不迭地飞跑离去。

小郎跌在地上,抱头抬头,却见来人,竟是徐沉舟。

因范捕快的案子就是在徐沉舟担任捕头时候被掀翻的,是以小郎竟也迁怒了他,便叫道:“你看什么!你心里很得意是不是!”

徐沉舟本是路过,此刻默默看了他半晌,方冷笑道:“你到底是怎么死,同我有何相干。”

他转身要走,谁知小郎难以自制满腔苦痛愤懑,竟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狠狠扔了过去。

徐沉舟未曾躲闪,石头重重地打在他背上,骨碌碌又落下来。

那刹那,小郎以为他要杀了自己,一时骇然,睁大双眼。

徐沉舟果然回过头来,莫测高深地盯了他片刻,忽然道:“你以为,错的是我,是霍城,或者凤哥儿?”

小郎咽了口唾沫,咬牙赌气道:“是,都是你们的错!”然而对上徐沉舟轻蔑的眼神,小郎竟忍不住,心底一片绝望,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半晌,徐沉舟走回小郎身边,将他下颌抬起,盯着轻声说道:“你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处境悲惨,还有很多比你更惨的人想好好地活着,却已经不能够了。”

小郎呆住,近距离看时,才发现徐沉舟的双眼竟有些微红。

徐沉舟却又很快松手,转过身去。

小郎呆看片刻,忽地站起来,也跟着他走了两步,方握着拳大声问道:“徐爷!徐爷!我到底该怎么做?”

徐沉舟头也不回,冷冷淡淡地说:“别问我,也别跟着我,我帮不了……任何人。”

但是与此同时,就仿佛有人在他的耳畔厉声叫道:“你当时明明可以做得到……”

徐沉舟用力摇头,将那影子跟声音赶走。

那一刻,他本欲冷冷离开,可心底仿佛有个捂着脸缩成一团的孩子,正在拼命哭泣,指责着他的漠视。

脚步慢慢地顿住,徐沉舟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倘若……想要好好地,那就去、找那能让你变好的人……不要找我这种人。”

身后范小郎问:“我不懂,徐爷你说的是……什么样儿的人,是谁?”

徐沉舟抬眸,眼前仿佛出现那日站在高高拱桥上、不染尘垢的影子,忽地,又似是那夜在张府密室中,强忍不适,三言两语便劝张小左放下手中匕首的那人。

徐沉舟目光闪烁,忽地一笑,道:“很简单,你心中想变成什么样儿,就去找那什么样儿的人。”缓缓地吁了口气,拂袖离开。

话说这日午后,薄暮冥冥,徐沉舟吃得微醺,便扶着一个小幺儿,从相好的倌人家中走了出来。

那小孩子因是风月出身,最会看眉眼高低,擅长逢迎的,便于门口拉着徐沉舟的衣袖,道:“徐爷别打这儿去了,就又被别人绊住脚,忘了再来,叫我们只空瞪着眼盼。”

徐沉舟见他如此娇痴,因搂着肩头,低低笑道:“说的可怜见儿的,叫我如何舍得……”

正在此刻,忽地听得马蹄声得得,徐沉舟循声抬头,却见隔着河,对面儿的青石板路上,竟走来两人,后面一个拉着两匹马,前面的人,却负手而行。

只一眼,徐沉舟便瞧出是个不俗的人物,着一身石青色的常服,腰间挂镶金蹀躞带,带一把略短唐刀,脚踏黑色官靴。

虽意态疏懒似的,但体格矫健,自是高手,且生得龙睛凤眼,清雅高贵中,却偏透出一股不羁狂放的气质,让人一见,隐隐生畏。

徐沉舟正疑惑打量,那人因也留意到这边儿,就也散淡扫了过来。

当看见徐沉舟搂着那小幺儿之时,眼中便透出几分烦厌不耐,冷冷地又移开了目光。

徐沉舟在本地自然是头一号儿的纨绔狂妄的人物,纵然知道他天生风流荒唐,众人却也都屡见不鲜,背地里虽不免说上两句,当面儿却是一点儿也不能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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