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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剑_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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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笑道:“听高公公说,是怕城才攻下,有匪人混入府衙。”

  薛珑抿了嘴,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了看天空,发现天空阴云密布,细细碎碎的落下小雪,她紧了紧披风道:“这要下雪了,快回去吧,恐怕要添被子了。”那侍女笑道:“不妨事,傍晚就有人送了上好的银丝炭来,说是天冷给女官们添的炭盆。”

  薛珑不再说话,回房梳洗不提。

  楼外小雪变成鹅毛大雪,飘了一夜,天亮的时候雪住了,满地琼白碎玉。

  苏瑾起床,宿醉未解,头疼脑重,她十分沮丧,作为一名特种兵,她从来未曾让自己酒醉,昨晚居然掉以轻心,醉后的记忆一片空白,昨晚她醉后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对的事?记得最后的记忆是她被侍女扶往后园,之后就全不记得了。

  她皱了眉头,看到昨晚的侍女端着托盘进来,看到她喜道:“苏侍诏您醒了?可是头疼?这里有热汤,喝了可舒服些。”

  她抬头道:“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侍女笑道:“婢子夕雪,正是我送您回来的。”一边利落的拧了热毛巾来递给她,又端了热水。

  她接过毛巾敷在脸上,感觉舒服了些,又问道:“昨晚我醉后可做了什么?”

  夕雪笑道:“苏侍诏回了房就睡了,睡得很沉,并没有说什么做什么。”

  苏瑾略松了口气,下定决心以后再不沾酒以免误事,一边起来梳洗用早餐。

  才用完早膳高公公就派了个小太监来传话道:“今日陛下要微服私访,走一走城内,看看城内百姓是否受了骚扰,请苏侍诏一同随侍。”?

☆、双玉

?  良僵城在大楚和西羯边境上,城内楚人和西羯人都有之,十分繁华,归属在历朝历代都有争议,本朝当年是刘寻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占回来,自登基后一直是大楚的地界,被西羯占领去了大约一年,当时的西羯太守和一些文官因惧敌投了敌,西羯便用了他们一部分继续治理良僵城,刘寻占回城后,这些投敌的楚朝官员自然是重罪论处了,这也是他们的家眷立刻就被拉上宴席轻贱侮辱的原因。

  不过这些刘寻却都不会让苏瑾知道,他换了身便衣,披着狐氅,仍是华贵逼人,矫矫不群,近侍只带了高永福和苏瑾两人,另有几个侍卫远一些跟着,在街道上漫步。其实城才收回,刘寻帝王之尊这般轻装简从在城里走十分危险,苏瑾心中虽然也有此顾虑,却也知道,这位年轻帝王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大雪才住,加上又才经历过大战,许多店铺都还下着门板,没有开张,一些饭馆、客栈这些还是开张了,客人不算多,有一些士兵在用饭,看起来倒没有白吃白占,然而走到西头,就略微热闹些,这边卖的都是过年用的东西,年关近了,良僵城又回到大楚,刘寻昨日攻下城,便让人敲锣四处公告安民告示,城里的居民吃了定心丸,附近的村民更是听到了风声,看了城外贴的告示,便也都进城来探听探听情况,看一切安好,便也渐渐热闹了些。

  苏瑾颇感兴趣,随着刘寻城里溜达了一圈,看着日近午了,刘寻忽然道:“适才看到那边的戏园子还是开着门的……可知虽然萧条了些,百姓们还算安心……我们去戏园子里逛逛。”

  苏瑾身为特种兵,读的又是军校,看电影都非常少,听到戏园子,倒是起了些兴趣。

  泰华园是良僵城最大的戏园子,门口水牌写着《御驾亲征》,想是今日的戏目,高永福笑道:“这戏园子老板倒是会挑戏目,想是要奉承陛下。”刘寻不置可否,走了进去。

  戏园子大堂里约有二十来个人,两边的楼台上包间内人数寥寥,戏台四角有木柱,台前两根柱子分别挂有对联,写着“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登场便是,有时欢天喜地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戏台护栏上雕着莲花,戏台顶部装有垂花倒栏杆,场中鼓乐喧天,花茵铺地,宝烛辉煌,铺设得十分齐整。

  有伙计出来,看他们一行华贵逼人,连忙往上头迎,楼上包间里洒线桌围,锁金坐褥,还算舒适,栏杆那儿安置了座位,方便靠着看台看戏。戏台上正是打得热闹,一群武生在翻着筋斗满场旌旗飘扬,锣鼓声声,刘寻叫了高永福过来吩咐道:“才打仗,谁耐烦看这些,叫人拿戏单子来看看,我们点一出。”

  高永福连忙跑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送了单子上来,包间里又送上来精致茶点。

  刘寻翻了翻戏单子,道:“就这出双玉蝉吧。”

  高永福面色不变,连忙下去安排不说。

  侍卫们都在包间外和楼梯下守卫,高永福又出去点戏曲了,包间里只剩下刘寻和苏瑾,苏瑾便替刘寻倒茶,刘寻盯着戏台子道:“坐下来看戏吧,这里也没别人,不必拘礼。”

  苏瑾想了想依言靠着柱子坐下,刘寻没再继续说话,只看着台上,过了一会儿果然换了戏目,一个女子上了台,对着菱花镜在唱,倒是字正腔圆,十分清晰,依稀能听出唱词:

  “我与你晨昏做伴成知音,

  我与你患难时光不相弃,

  我与你风雪旅途未离分,

  我与你共尝人间酸苦酒,

  我与你共识俗子冷酷心,

  我与你一起悲伤总流泪,

  我与你同时烦恼同伤心。”

  唱词十分哀切婉约,然而不知前情,苏瑾也就可有可无的看着,刘寻转过眼来看她一眼,又看了眼刚回来的高永福,开口问道:“这出戏说的什么?”

  高永福连忙道:“这出戏说的是沈举人赶考路遇强盗,被曹老汉所救,曹老汉酒后将自己女儿许配给沈举人的儿子沈梦霞,以双玉蝉为聘,沈举人回家后病逝,命人将周岁婴儿郎送到曹府门,原来他儿子才周岁,曹老汉心知误了女儿终身,不久悲愤而死,而族人威逼芳儿以姐弟名义扶养沈梦霞。曹芳儿含辛茹苦抚养沈梦霞,十八年后,沈梦霞考中状元。曹芳儿悲喜交集,面对菱花,发现鬃发已白,青春已逝,但依然期望嫁给弟弟,结果沈梦霞不知此事,已另与意中人订婚,并将芳儿终身不嫁,养育幼弟成人之事上奏,请旨旌表,芳儿悲忿不已,取出玉蝉,当众诉说原委后,饮恨而死。”

  苏瑾听了高永福这介绍,颇有些惊讶地看了眼似乎正在专心听戏的刘寻,总觉得这样儿女情长的戏,似乎不是一贯冷峻的刘寻会喜欢的戏,刘寻却似乎毫不介意地看着台上。台上一年轻小生已经出来,锦衣华服,英俊挺拔,与容颜憔悴的女子对唱:

  姐姐你因何出此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十几年来你为我不嫁为我病,

  患难相共情意深,

  今日已把灾难度,

  从此生死永不分。

  苏瑾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两人对戏对上半天颇为乏味。刘寻却看得十分认真,过了一会儿转头过来看苏瑾道:“这女子辛苦培育丈夫十八年,却不得不将丈夫拱手于人,这沈梦霞可真负心了。”

  苏瑾犹豫了一会儿道:“她若是有意嫁给沈梦霞,为何不早点和沈梦霞说明?一般人都不会对自己的姐姐生出什么想法吧……也怪不得沈梦霞。”

  刘寻脸上表情十分惆怅古怪,低低重复:“是啊,为什么不早说呢?”

  苏瑾被他那近似沉痛的表情惊了一惊,不敢再说话,只好转头去看戏,心中却越发惊异,这些天她眼里的刘寻,冷酷,坚定,却完全没有想过这样英明神武的帝王会看戏,居然还会一本正经的和人讨论剧情,这实在让她有一种诡异的偏了画风的感觉。

  她只好专心看戏,高永福早借口出外点点心,包间里只剩下苏瑾和刘寻二人,默默无言,古代戏曲,节奏十分缓慢,台上人哀哀切切,卿卿我我,一歌一顿,一步一亮相,她靠着包了软垫的栏杆,被包间里的炭盆暖气一烤,因昨夜宿醉未消,渐渐便觉得有些困倦起来。

  高永福在外打点磨蹭了许久,才进了包间想看看陛下有什么吩咐,结果一进去便看到苏瑾已靠着栏杆闭上眼睛,身上却披着刘寻的狐氅,半边脸陷在雪白的毛尖里,睫毛微抖,已是盹着了。高永福刚要说话,刘寻便转过脸来扫了他一眼,眼光冷冽,止住了他的说话声,高永福不敢再说话,轻手轻脚地又离开了包间。

  苏瑾一觉醒来,场上却已住了锣鼓,几个女子在上头抚琴弄笛,乐声犹如春风涤荡,想来她竟睡过了一出戏,她有些窘迫,转过脸看到刘寻凝视着场上出神,并没有在看那些女子,而仿佛看向遥远的彼方,包间里光线阴暗,他半边脸隐在暗处,显出忧郁的轮廓出来。

  她有些愣怔,动了动身子,身上披着的狐氅滑落,饶是她一向淡定,也不由的有些窘迫起来,这两日她也大异往常,频频失误,判断失误导致醉酒,陪着任务目标行走结果自己却打盹了,也不知为何,初见刘寻,她感觉到危险,待到略略熟悉了,却又感觉到在他身边颇为放松,无需警戒……这难道是从前的潜意识给自己带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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