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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剑_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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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轻轻笑 了,声音居然十分清雅动听:“我的好皇侄,要等这个空子真不容易啊,这十年,宫里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一点机会都找不到,西羯那边挑出了战事,没想到你武功 盖世,还是没找到机会,终于奉圣郡主再次出现,你也有了软肋,一贯小心的你也有这样托大出来的时候……真正是上天保佑,天道好还,这是老天让我等到你和奉 圣郡主一起出现,才一网打尽报仇!”

刘寻咬牙:“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杀了朕,这皇位你也做不稳!”

淮王笑得很是畅快:“谁稀罕这皇位?我是要杀了你们,给丁皇后血祭!”

刘寻寒声道:“原来竟是为她——她入宫的时候你早就就藩了,朕想不到一直在藩地的你居然和一直在深宫中的她认识。”

淮王声音转为凄厉:“不错,你杀了她,而且还极为残忍,我一定会杀了你为她报仇,在杀你之前,我会先把奉圣郡主一刀一刀在你面前剐了……”

刘寻紧紧拥着苏瑾,握着苏瑾的手心里都是汗,苏瑾一声不吭,手一动,将手忽然向上覆盖住刘寻的眼睛,反手往地上一摔,摔出了个微型闪光弹出来,令人炫目致晕眩的强光闪过,所有人都第一时间闭住了眼睛,苏瑾已拉着刘寻找了个突破口迅速跑了起来。

风, 依靠那些乱石灌木丛掩护,苏瑾和刘寻猫腰在乱石中穿插,始终保持不规则跑跳路线,然而她的腿伤拖慢了她的速度,后头的追兵紧追不舍,忽然刘寻一手抓住苏瑾 的手腕,猛烈地将她扑到地上,苏瑾一愣,转过头看到刘寻背上居然插着一根毒箭!他挣扎着从自己胸前拉出苏瑾给他的琥珀,却已开始呼吸困难,目光涣散嘴唇已 变成紫色。

苏瑾屏住呼吸,先将他脖子上的琥珀扯了下来手使劲一捏使之变成碎末,直接倒入刘寻嘴里,再极迅速地拿着匕首将刘寻那一 块肉连着箭剜了下来,然后抱着刘寻看了看线路,直接抱着他一路沿着个颇为陡峭的山坡翻滚到了坡下,转脸看刘寻,琥珀应该已经产生作用,他的嘴唇的紫色褪了 些,她拿出一颗胶囊打开,将粉末再次直接撒入他嘴里,一边摇晃着他:“醒醒,别睡过去。”

刘寻挣扎着睁开双眼,看着苏瑾,微微笑 了下,仿佛生了幻觉一般,苏瑾看了看四面环境,知道他们虽然一路翻滚下来拉开了些距离,却留下明显痕迹,淮王的人马迟早会追上来,她从腰上扯下了攀登绳, 将刘寻的腰结结实实地捆住,然后几下便爬上了一株大树上,将绳子往结实的树干上一挂,使劲将刘寻整个人都拉上了树上,然后将他隐藏在了枝叶浓密的树叶里, 用绳子将他紧紧捆在树干上。

刘寻勉力睁开眼睛,轻声呢喃:“姐姐……不要丢下我……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对不起……伤你比伤了我自己还疼……”

苏瑾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汗,这英俊的皇帝,如今满脸都是树枝刮破的划痕和泥土,狼狈之极,嘴唇干裂,目光涣散,呼吸微弱,替她挡了一箭,却仍喃喃地求着她不要离开他,苏瑾弯下腰,轻轻亲了他的嘴唇,刘寻无力而虚弱的看向她。

苏瑾却脱了他的靴子,翻身下了大树,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一路制造着两个人的痕迹,一边通过耳机呼叫教官。

天 微微发亮的时候,麻药渐渐在她的体内发挥作用,令她四肢迟钝,奔袭了一夜的她还是被许多黑衣人用网兜给围捕住了,这是一支显然经过许久训练的军队,淮王这 次显然是倾巢而出拼死一击了,她的腿伤毕竟拖累了她,被铁链紧紧地捆了起来,塞进了布袋里,挂在了马上,一路疾驰起来。

她尽量使自己清醒,然而意识依然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她感觉到自己被从布袋中抖出,然后被拖着头发面朝下一路在粗粝的石子地板上拖行到了一处冷森森的石室内,摔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一只手腕被从锁链里解开拉高,直接在上头开了口子,血喷射了出来。

她听到淮王冷冰冰的声音:“先放了你的血祭她的魂让她略微安慰下,只要你在我手中,再过两天我的好侄儿也自然会送上门来。”

血不断的涌出来,她意识渐渐迷糊,心里想着不知道教官什么时候能赶到,也不知道自己的到底被带来什么地方。

头皮再次刺痛,披散下来的头发再次被粗暴地拉了起来,让她面对祭台上的灵牌,上头书着先贞贤皇后丁微之灵,一只手强硬地抬起了她的下巴:“听说你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是你一刀刺入了她的胸膛,将来我会千刀万剐……”

他 忽然停住了话头,拿住她下巴的手使劲又将她的脸抬高了些,忽然用衣袖使劲在她脸上抹了抹,她逃了一夜,脸上都是各种擦伤刮伤,被他这么使劲一抹,疼痛让她 昏迷的神智又清醒了些,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淮王,然而手腕上的血仍然在不断流出,失血让她感到发冷发黑,她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

依稀只听到一句愕然地话:“怎么是你?”

☆、第50章

从深沉的睡眠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苏瑾感觉到了全身酸疼无力,手腕和小腿的刺痛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十分舒适的床上,黄花梨床柱上挂着精致的水墨山水帐子,洁净柔软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手腕上包着白布,被放在了枕边。

她动了动想起身,才半起身就发现头目森森,眼前昏花,门口有人进来,见状过来扶住了她,将她安置在柔软的靠枕上,轻声道:“你失血过多,身子虚弱,好好歇息吧。”

声音清越优雅,是淮王。

苏 瑾闭了一会儿眼睛才感觉到头晕没有那么厉害,睁开眼睛,看到淮王一身青绢沿边素罗袍,腰上系着白玉环,配着青绿色的丝绦,头上簪着绿玉簪,眉宇文秀,有着 刘家一贯的薄唇高鼻梁,苏瑾有些警戒地看着他,没记错的话,昏迷前他对自己还是刻骨仇恨的放了血要去祭他心目中的白月光丁皇后。

淮王看她一脸陌生的表情,睫毛垂下,遮得眼中深邃,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笑了笑:“果然都忘记了过去的事么?”

苏瑾看向他,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银白色长条的东西,递给她,苏瑾一愣,接了过来,轻轻抚摸着银白色光滑的表面,这是她的口琴,经历了这么多年,依然保管的非常好,小时候她自娱自乐学的,后来一直陪伴着她,后来她以为是上一次任务中失落了……为什么会在淮王这里?

淮王轻轻道:“再为我吹一曲好么?”

苏瑾抬眼看他,他大概只大了刘寻几岁,三十多岁,正是壮年,整个人都有着一股忧郁的气质,非常符合历史上那个才华横溢,擅音律的贤王形象,和昏迷前的那疯狗一样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 举起来凑在嘴边,吹起了《绿袖子》,这是初学者时常选用的曲子,苏瑾是自学成才,其实没什么音乐天赋,所以吹得最好的也就这一首而已,只是她伤病在身,断 断续续吹了一会儿,就已眼黑气短,无以为继,淮王从她手里拿过口琴,轻轻道:“算了,你身体很虚弱,等你养好以后再吹给我听吧……我犯下谋反大罪,大概也 命不久矣了,朝廷那边已经大军压境了。”

苏瑾怔了怔,迟疑着问:“我认识你么?”

淮王有些自嘲地一笑:“算是我自作多情吧,自作多情的喜欢,自作多情的复仇,结果还认错了人。”

苏 瑾迷茫地看着淮王,淮王轻轻笑了下道:“说起来挺难为情的,还是给你说一说吧。我自幼得父皇宠爱,给的藩地极为富裕,算是比较有钱的一个藩王,藩地边还有 颇为丰美的草地,所以我封地内是有马场的,靠着这个收入很是丰厚。那一年,你穿着男装用着假名来到我的封地,和我求购战马。你要知道,我一向不管朝廷的 事,战马除了朝廷征募和王府自用,我是绝不会卖给其他人的,你花了很大心思投我所好,接近我,说服我,当时我有些烦,但是又忌讳你武艺高强,可以潜入王府 完全不让人知晓,怕得罪了你,就提了个让你知难而退的条件,你若是能找到一样我从未见过的乐器,演奏一曲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而且能让我满意的,那我就将 良马一千匹卖给你,这个条件其实很苛刻,而且最后我还可以说不满意。”

苏瑾了然,一千匹已可以组建一支极好的先锋战队,淮王仿佛 追忆一样道:“你和我说话一直十分严肃,结果我提出这个条件以后,你居然笑了,笑得……很是淘气,和我确认一诺千金后,你去换了女装,穿了一身绿裙,然后 拿着这个口琴,在月光下真的给我吹了一曲,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忧伤而徘徊,很动听,我问你这是什么曲子,你告诉我,这叫绿袖子。”

“你还告诉我,这相传是一位帝王所谱的曲子,因为对所爱的女子求而不得,所以命令宫廷的女子全都穿着绿衣,一辈子都在怀念着那位女子。”

“我 答应了卖给你良马,但是你必须要将这口琴给我,并且教会我怎么吹,你在王府停留了一个月,让我彻底学会以后,就离开了……那是我最开心的一个月,我从来没 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我……向你表白了爱慕之意,你却婉拒了我,离开了藩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哪里来的,只知道你给我保 证,你一定是楚朝人,不会将马流给外人。”

“后来,许久以后,丁皇后所谱的曲子集流传了出来,我在里头看到了这曲绿袖子,还有一 些你吹给我听过的曲子,所以……我打听过丁皇后,她美名四传,我一厢情愿的认为,你就是丁皇后,因着是我的皇嫂,所以我也死了心,再也没有进京过,只是派 了人进京悄悄保护她,结果后来却传来了她的死讯,而且死得非常凄惨。我怒意沸腾,然而我一向安逸,没有办法向刘寻复仇,于是我蛰伏下来,开始准备为你报 仇,后来得到宫中线报,奉圣郡主回来了,我以为这是我报仇的好时机,我启用了暗线,抓起了戴百川的妻子家人,胁迫他提供陛下的情报。”

苏 瑾脸上写满了无语,淮王伸出手,轻轻触摸苏瑾脸上青紫的伤痕,浮肿纵横,却无损于她的冷清的气质,这个美好的女子,她还活着,他一厢情愿地陷入了复仇的岁 月中,这么多年,她还活着,而且还是那样青春不变,他轻笑道:“奉圣郡主那时候正随着太子在西北军,我如何猜得到你就是那个女子?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早机 会见见你了,差点把你杀了,那天晚上的毒箭,全都是我派了人重金熬炼的剧毒,见血封喉,一想起你是怎么从危险中擦身而过,我就不断庆幸,幸好……幸好你没 事。”

苏瑾怔怔看着这个应该还会写出许多优美的曲谱和音韵学著作的人,他应该是个富贵无忧的贤王,除了风雅,什么都不需要担忧,却因为自己多年前的一次无心的介入,改变了他的命运,她开口问:“朝廷已经发兵征讨你了?陛下……还安好么?”

淮王笑了笑:“意料中的事,听说刘寻在病榻上雷霆震怒,定国侯征讨西南的那五万将士直接转头往我封地来了,我不会让他们锁拿我,也不会让藩地百姓和将士们受我连累,看到你醒来我也放心了,今晚我就会自尽……有你送我最后一程,我已愿足。”

苏瑾脱口而出:“我会向陛下求情的,你不要自尽!”

淮 王摇了摇头:“刘寻此人,极擅隐忍,然而一旦犯之,触其逆鳞,则翻脸无情,雷霆手段,他不会放过我的。你以为当年丁皇后怎么死的?当年夺储之战已到了白热 化的程度,丁皇后派人给你下毒,你反过来刺杀了她,她本已必死,却被刘寻用参汤吊着命,活活又折磨了几日追问解药,最后才死的。”

苏瑾愕然,淮王忽然笑了笑:“我当时只以为丁皇后是你那样善良真诚的女子,和你们应该只是立场不同才导致仇杀,现在想来,我若知道奉圣郡主就是你,我一定也会那样对丁皇后的,我居然错认了那么多年,将仇人当成知己,真是该死。”

苏瑾默然许久,她深深为淮王惋惜,然而那一夜为了保护他们而死去的侍卫们,又该向谁要求偿还?她很久以后才轻轻说:“你胸中的那些音乐才华,你不想流传下去么?你本可以流芳百世的……你可以,尽力的以自己最大的能力赎罪,能不能不要自尽?”

淮王拿起那枚口琴,轻轻吹奏起来,曲子如同泉水一样流出,徘徊忧伤,他也一直等待着那样一个绿衣的女子,来补全他诗意的人生,然而命运弄人,他变成了这出戏里一个报错仇的滑稽的丑角,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命运深深的恶意。

夜色来临,苏瑾看着淮王走了出去,自己却忧心得很,她无力地靠在枕头上,想着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走,却感觉到窗口的光影变化,她敏感地抬头,看到了方临渊从窗子灵巧地翻入:“这儿比宫里好进来多了。”

苏瑾疲惫地看着方临渊:“教官,您来得可真早的。”

方临渊笑起来:“方才就已到了,听到这么优秀的男子向你倾吐爱慕之意,我真是深感安慰啊,没想到军校里头灰扑扑的丑小鸭,回到古代是这么抢手。”

苏瑾不理会他的调侃之语,问他:“淮王本不该死,现在怎么办?他如果死了,后世会有影响吧?他在音乐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方 临渊耸了耸肩:“放心吧,我方才已经把他迷晕了放在床上,你再写封信给你家陛下,请他恕罪就算了,你这次救了他,他再不情愿,多半也会同意你这个最后的心 愿……言归正传,咱们继续我们之前没有做完的事吧,这里是王府山庄,很是偏僻,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设传送门,很快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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