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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_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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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个,知白的脸难得地红了红,小声嘀咕:“修行也是顺其自然,我只是……”

  “顺其自然?”齐峻耳力过人,听得清清楚楚,斜了眼看他,“以人饲蛇,倒是顺其自然了?”

  知白低下头,在嘴里咕噜了一句。这句话说得实在含糊,饶是齐峻耳朵再尖也没听清楚,正要追问,冯恩悄没声地进来站在一边,齐峻一眼看见:“什么事?”

  冯恩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贵妃娘娘声称当初曾为娘娘的病症向上天许愿,如今娘娘痊愈,她要去国师的道观中供奉星铁,诵经三日还愿。”

  “许愿?”齐峻冷笑,“这么说,母后痊愈倒是她的功劳了?无耻之尤!”

  “殿下息怒。”冯恩赶紧端了杯茶来,“奴才想着,这只怕是贵妃沉不住气了。”进道观诵经,正方便她和真明子商量阴谋诡计。

  “不错。”齐峻皱了皱眉,“找个人去打探打探,我们这边也要多加小心。”

 

11、邪祟

  真明子的道观素来铁桶似的,极难打听里头的消息,不过这次消息传出来却出人意料地容易——叶贵妃携着自己为皇后病中誊写的《北斗经》刚进供奉着星铁的大殿,就一跤跌倒在地,那写好的经文哗地散落,落到燃着香的大鼎之中,险些引发了火灾,连大殿都要烧着。真明子大惊之下,正沐浴斋戒在道观内准备请乩呢。

  “请乩?”齐峻正在服侍皇后用膳,听了冯恩来报,眉头不由就紧锁了起来,“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该是叶氏那经文弄虚作假,神仙也不容了罢?”短短两日,皇后已经一扫病态,精神甚至比从前还要健旺许多,听到叶贵妃跌跤,不由得心情更好。

  齐峻看看母亲,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母后,可惜神仙不能开口。国师准备扶乩,那神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他说了算?”皇后看叶贵妃倒是极准,可惜对于宫中争斗实在太过迟钝,叶贵妃敢在祥瑞面前摔倒,难道就料不到会被说成什么样子?必然还有后手的。

  “那怎么好?”皇后不由得有些慌张,“知白道长呢?他可会扶乩?他能起死回生,扶乩定比国师厉害!”

  “皇上驾到——”齐峻正要说话,门外的中人提高嗓门喊了一声,敬安帝穿着玄色便服,扶着王瑾的手慢慢走了进来。

  齐峻和皇后连忙起身行礼,敬安帝的脸色不是太好,抬抬手示意两人免礼,管自坐下了,端详着皇后的脸色:“梓童身子看起来是大好了。”

  “是。”皇后也算是死里逃生了,颇为庆幸,“天幸峻儿遇到了知白道长,若不然,臣妾怕是再也不能侍奉陛下了。”

  敬安帝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又问:“梓童病中可还记得是怎样的情形?”

  皇后有些茫然:“臣妾高烧,只是觉得身上发冷,后来就统不知道什么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好像琼浆玉液灌入口中似的,一下子就醒了。”

  齐峻在旁听着,却觉得敬安帝问得古怪。皇后是外感风寒,内里忧虑过度,内外夹击才重病的,这些,御医都特地向敬安帝回禀了,如何此刻又问这个?还问皇后病中的情形,难道风寒之人还有什么特别的情形不成?想到叶贵妃在真明子道观里跌的那一跤,齐峻顿时警惕起来。

  “那晚,皇后如何会跌入荷池之中?”敬安帝看起来在皇后处没有问到什么答案,转头便叫过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芍药来。

  芍药连忙跪在地上:“回皇上话,那晚风大,吹熄了一盏灯笼,因娘娘说身上发寒,奴婢们就不曾回去再点灯,谁知路上不平,小宫女脚下不曾站稳,不但自己摔倒,还将娘娘也摔了……”

  “既是皇后身上发寒,为何不乘辇?”

  芍药低了头。皇后本说身子不好不去家宴了,可是听说叶贵妃精心准备了一支琵琶曲,又不愿让她独出了风头,匆匆又更衣赶去。那时再叫御辇不免晚了,幸而紫辰殿离家宴之处不远,只得步行过去,谁知就落入了池中。

  敬安帝看她答不出来,不由得眉头锁得更深,转头看向齐峻,缓缓道:“皇后病重方愈,你虽有孝心,也不要总来打扰,还是让你母后好生休息。你去西南日久,虽说迎回祥瑞乃是大功,但朝中事务也抛下久了,合该以政事为重,不要总在这里消耗时光。”

  齐峻越听越不对劲,却也只能低头应喏,暗地里向冯恩使了个眼色,冯恩便悄悄退了出去。倒是皇后问了一句:“听说叶贵妃在国师的道观中无端跌倒,臣妾还未曾去看过,不知伤势如何?”

  “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扭了脚。”敬安帝心不在焉地回答。

  “臣妾病着这些日子,都是叶贵妃在打理宫务。如今她受了伤,臣妾倒托赖皇上的洪福痊愈了,臣妾看,这宫务还是臣妾来打理罢,也让叶贵妃好生歇着。”

  “嗯?”敬安帝抬起头来扫了皇后一眼,眼神颇有几分犀利,“梓童身子才好,该好生休养一段日子才是。叶氏不过是扭了脚,并无大碍,宫务的事,梓童不必放在心上,只管休养。”

  皇后不由得变了脸色。皇后病重,叶贵妃暂理六宫事,如今皇后病愈,还是叶贵妃理事,敬安帝这分明是把总理六宫的权利交给了叶贵妃,将她这个皇后彻底架空了。

  大约是发现皇后面色不对,敬安帝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生硬,忙补了一句:“再说,千秋节就要到了,朕想着,今年你是整生日,该好生庆贺一番才是。难道你过生辰还要自己忙碌操持不成?自然是让人去办,你今年就只管等着过生辰让人祝寿便是。”说着,还呵呵笑了一声。

  话都说到这份上,皇后也只能一脸感激地谢恩了。齐峻站在一边,心却直往下沉。皇后的生辰在九月二十六,本来今年是四十岁的整寿,应该大肆操办,但因太医院那边报了病危,这事就停下来了——皇后都活不到千秋节了,谁还操办啊!如今皇后痊愈,千秋节自然要好生庆祝,但敬安帝却把这事儿全部交给了叶贵妃,究竟是什么意思?千秋节这样的大事,要做点什么手脚本来也并不难,万一叶贵妃想对皇后不利……

  “母后千秋,儿臣也该出一份力才是。”齐峻上前一步,满面含笑,“母后此次凤体违和,也是因担忧儿臣所起,儿臣也想为母后千秋操办一番,略表孝心。”有他插手,叶贵妃想做什么也没那么方便。

  这点敬安帝倒是并不反对:“你有孝心极好,此事就由你与叶氏协同办理,让你母后好生休息。今年天气冷得早,据国师夜观天象,怕是今冬格外寒冷,你母后怎么也是大病初愈,切莫让她随意外出再着了凉。”这竟是变相地把皇后拘在紫辰殿里了。

  皇后再笨也听得出来,不由得一阵气苦,忍不住道:“如此说来,可要劳烦贵妃了。只是贵妃一入供奉星铁的大殿中便跌倒,可不知是不是冲犯了什么。臣妾病愈全赖天降祥瑞,若是叶贵妃……臣妾可不敢劳动她。”

  敬安帝的脸顿时黑了。齐峻想拦已经拦不住,只得静观其变。敬安帝脸色变了几变,沉着声音道:“她能冲犯什么!你只管静心休养便是。”站起身来,竟是要拂袖而去。

  齐峻心中暗暗着急,忽见一个宫女走进殿来福身禀道:“知白道长在外向娘娘问安呢。”

  齐峻轻轻松了口气,他让冯恩出去就是请知白了。果然敬安帝一听,立刻道:“快请进来。”

  知白还是穿着那件棉布的宝蓝道袍,用桃木簪子挽着头发,慢悠悠地进来,对敬安帝和皇后也只是单掌打个问讯:“无量寿佛,娘娘今日容光焕发,可见病气已去,此后延年益寿,无病无灾了。”

  敬安帝干咳了一声:“真人在东宫住得可惯?”

  知白一本正经:“东宫甚好,幽静祥和,颇宜修道。”

  “朕尚未问过,听说太子能迎归祥瑞,多亏真人指点,不知西南万山层叠,真人何以知星铁坠落何处?”

  知白笑了:“星铁天外之物,灵气充沛,于凡人眼中不过小小一块铁石,坠于群山之中自然难以找寻;但对贫道而言,夜间灵气上冲,如山中篝火,却是一望便知。休说只是小小一座山中,便是坠于万顷碧波之内,寻得也是极易。”

  “果然是祥瑞。”敬安帝说了一句,紧接着又问,“那这祥瑞之物,若是有邪祟近前会如何?可会被驱散乃至殛死?譬如有邪祟附于人身者,该人见此祥瑞,将会如何?”

  齐峻心里一动。敬安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别人听来,有叶贵妃进殿跌倒在先,只怕都会以为敬安帝这邪祟附于人身者,指的是叶贵妃。可是齐峻与真明子和叶贵妃周旋数年,以他对叶贵妃的了解,绝不会如此简单,否则,敬安帝又何须将皇后拘在紫辰殿里?猛然间一个念头冲上心来,齐峻机灵灵打了个冷战——不会是,敬安帝以为皇后是邪祟吧?以为皇后的病是星铁下凡驱克邪祟所致?所以叶贵妃携着为皇后祈福抄写的经文一进大殿就跌倒在地,所以经文落入鼎中被烧光,因为这些经文是为邪祟之人抄写的,星铁神物,自然不受?叶贵妃这一计,果然够毒!只要知白应个是字,那在敬安帝心里,至少皇后为邪祟附身这个念头就算是种下了。

  “殛死邪祟?”知白倒笑了,“陛下,星铁又不是降魔杵。上天有好生之德,星铁之上只有灵气并无杀气,邪祟之物若不冒犯,星铁又何必殛之?”

  敬安帝不由得沉吟起来,片刻又道:“道长可会扶乩?”

  “略通一二。”知白也不谦虚。

  “国师亦精通扶乩之术,道长若得闲,倒可与国师切磋一二。”

  知白又笑了:“陛下,扶乩之事,请仙为要,若请到真仙,自是能得真言,若请到邪祟,便是鬼话了。若二者皆不能请到,那扶乩所得,不过是扶乩者一家之言罢了。此事,实在无可切磋。”

  齐峻暗暗叫好。虽然事先不曾通过消息,知白这些话却是一句句正说到了点子上。敬安帝也不由得神色微动:“既是扶乩,自然要请到真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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