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你丫闭嘴_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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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你喜欢便拿去。”反正他带着也没甚么用。

  顾柔眼睛一亮,虽然有些动心,但又觉着不大合适:“无功不受禄,这刀可值钱呢。您还是收着吧。”

  冷山微笑。看得出来,她挺爱钱,不过却更爱面子。他就不坚持了,正把匕首放回腰际,突然通报的士兵来了,面带急惶之色——

  “冷司马,唐屯长受伤回来,请您快去一趟……他有东西交给您!”

  冷山面色一变,立刻随他而去。

  顾柔想起方才那一队士兵担架上抬着的人,难道正是白鸟营的屯长之一唐荆州?他是刚刚从零陵郡被冷山召回的,她虽然跟唐荆州不熟,可是知道他也是个功夫好手,怎么会如此。

  她急忙跟在冷山后头,也赶到了军医行馆。

  褐沉沉的帐幕外头,郎中大夫和军医们各列两行,每个人都带着既焦虑,又惊疑不定的脸色。方才的轮流诊断,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为唐荆州断症,甚至完全弄不清楚他的病因,只知道这样一个壮汉就此衰弱下去,命悬一线。

  顾柔赶到之时,传令兵道:“石中尉到!”原来同时,北军中尉石锡也来了,他身后跟着与顾柔久违的沈砚真。顾柔见沈砚真气色红润,衣饰光鲜,不由得一诧。

  石锡目不斜视,仿佛对顾柔和冷山毫无留意,而是带着人径直来到帐子前,石锡大手一掀,沈砚真探了进去,坐到床边为唐荆州切脉。

  顾柔站到床尾的冷山身边。

  通过掀起的帐子一角,顾柔看见了唐荆州惨白的脸,眼睛虽然睁着,却透出一股灰死之气,他的神情茫然萎靡,仿佛生命正在急剧枯萎。

  冷山轻轻唤道:“唐荆州。”唐荆州仍是面如死灰,手指却动了动,示意有话要说。

  冷山递了眼色,卫士屏退了室内的大夫和闲杂人,只余下石锡,沈砚真,顾柔和冷山。

  石锡给冷山让开位置,冷山坐到唐荆州床头。

  唐荆州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他,认出是冷山以后,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手臂曾经足可开三石之弓,抡动百斤大锤,如今却连想要抬起来都费尽全力。

  冷山握住了他的手,神情低沉肃穆。

  “十日……只有十日……”唐荆州握着冷山的手,突然抓紧了力道,“冷司马,铁衣的功效,只有十日……连秋上撑不了多久的……”他的眼睛昏暗一片,但神情中,却猛然透出一股兴奋之情。

  其他人都听不懂,沈砚真似有醒悟,解释道:“你是服了铁衣,才致如此?”

  唐荆州躺着,吃力地点头。

  十日以前,唐荆州率领两名白鸟营斥候潜入益州郡境内,专门调查云南铁衣部队的情况,他们在一处山坳中遭遇数名铁衣斥候的包围,唐荆州奔逃过程中,杀死了一名铁衣斥候,从他身上搜寻得到了一包药粉。

  这包药粉既非行军常用的伤病药,也非毒药;于是唐荆州判定,这包随身携带的药粉,正是使得铁衣斥候精悍无匹的药物铁衣。

  他的两名手下还落在铁衣斥候们的手里,为了营救,他当机立断,服下了这一剂铁衣。于是,瞬间只觉血脉喷张,经历过短暂而急剧的全身痛苦后,他感到全身的肌体像是被重组再造一般,甚至连行动都变得更为敏捷整个人宛如钢铁铸造,充满了力量。他借助这份本事的提升,很快救出两名部下,离开了益州郡。

  到了第六日,唐荆州却发觉自己的感觉愈发迟钝,甚至对于痛觉,也变得十分麻木,受伤感觉不到疼痛;吃饭觉不出味道;甚至与人的交往,情绪起伏都变得微小,好似随着一天一天的增长,他变得健忘,甚至和外界的膈膜越来越深厚。

  唐荆州惊觉,这必定是铁衣带来的副作用,到了第八日,他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如常抬起手脚,甚至变得衰弱,然而他却并不因此感觉到难过,甚至索性想要一觉睡过去。

  这是他的情感也逐渐僵死之兆。唐荆州一瞬间清醒,他告诉自己,决不能睡过去,他必须将这个消息传回去!

  于是到了第十日,强弩之末的唐荆州被部下快马兼程送回了且兰。

  沈砚真点头,朝石锡等人解释道:“我只听师父说起过,铁衣救人,可也害人,为期只有十日。起初我还不晓得里头的含义,但如今我晓得了,这铁衣虽然能够将人的体力和身法提升数十倍,可却是揠苗助长竭泽而渔之举,短期内提升了士兵的能力,却伤害了根本,只余下短短十日的寿数。”

  石锡听到,原本在为唐荆州的伤势感到惋惜,而今却是一振——

  难怪,他早就觉得奇怪了,铁衣骑士如此骁勇无匹,云南方面为何不大规模装备?原来是这等自损自残之举。

  只能用一次的兵,对于人力损耗实在太大,连秋上兵原本就少,他根本耗不起这个人,所以只能在一些关键时刻和执行特殊任务的士兵身上使用铁衣——他的心也够狠毒,这样去武装一个兵,等于彻底要了他们的性命!

  冷山回头问沈砚真:“大夫,可还有什么解药法子可以救他。”

  沈砚真摇了摇头,素秀洁净的脸上也泛起一丝沉痛:“砚真无能,从未听师父说起过。”

  顾柔只见冷山握着唐荆州的那只手一抖,心也跟着颤了颤。她走到冷山身边,望着唐荆州。

  唐荆州激烈地喘息着,身体开始不住地冷战,他的眼睛陡然睁得很大,捏着冷山的手攥突然用力一紧,冷毅的面庞上浮现撕裂般的痛苦之色:“冷司马……胸口,在胸口……”

  冷山马上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另一只手伸进被子,从唐荆州胸口摸出那件东西。

  是唐荆州的铭牌,反面,工整地刻着他未过门妻子的名字。

  唐荆州梦呓般地喃喃:“告诉我爹,退婚……让贞儿,再找户好人家……”

  浮光掠影,他眼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的青春笑颜,缓缓出现,他眼里闪出一丝幸福的光彩,又渐渐地消散。

  唐荆州的瞳仁涣散的一瞬,他握着冷山的手松开,无力地垂落在铺盖上。

  冷山动了动,他想要去抓住那只手,但似乎又觉得,不可能抓得住。于是,他只是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狠狠凸起。

  石锡把手搭在冷山的肩上,以上峰的口吻,淡淡地安慰了句:“让吏部集去办他的葬养费用,一切从优。”说罢,回头看向沈砚真:“你跟我来。”

  这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去。顾柔回望他们的背影,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微妙,不晓得是因为太久未见面,还是石锡给人感觉变了。

第132章 24

  顾柔转过身,看冷山将唐荆州的铭牌收进药囊,他背对着她,但她却能从他的背影里瞧出一种悲伤,深沉的,激烈的,压抑的;她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然而却找不到话。

  这是冷山收到的不晓得第几块铭牌,他不希望再收这个东西了,但那却不可能。他坐着默了一小会儿,唐荆州的面容已经彻底失去血色,他将永远冰冷地沉睡。冷山嗓音低沉:“去叫人。”

  顾柔立刻去穿卫士,很快民夫们被叫来,将唐荆州的尸首搬出去。天长路远,战死他乡的士兵遗体没法运回故乡,只能就地在且兰城郊的坟岗埋葬。

  顾柔和冷山站在门边目送了一会。他道:“走罢。”

  两人顺着行馆的那条道走回白鸟营的兵舍,不晓得是否因为唐荆州的遗体刚刚被抬出去,顾柔总觉得,路过的一些士兵瞧她的眼神有些怪。又或许是她自个的心情太过伤感,所以,看出去觉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伤。

  一阵嚎啕哭声从前方传来,顾柔探头望去,唐荆州的尸首在担架上被拦住了。是他那手下最得力的几个兵,他们听说老大不好了,赶着来见最后一面,却只见到尸首,个个纵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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