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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手朝歌_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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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朝歌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地点了一下头,立即引来薛吉更大的反应。他双眼圆睁,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仿佛在做秘密接头:“你果真是妙襄公的弟子?他当年怎么会卷入宫闱之事,又怎么会……”

  “嘘。”顾朝歌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苦着脸小声道:“薛先生,你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你也别告诉别人我师父的事。”

  “好,好,我知道了,”薛吉见小姑娘为难不已,便也不再追问,只笑道:“当年妙襄公救我一命,今日他的弟子救我一命,巧合,还是天意?不管怎么说,顾小大夫与老夫也算有缘啊!”

  他笑,顾朝歌只好干巴巴地陪着他笑,等候在外的燕昭听见里头的笑,忍不住开口问道:“顾姑娘,薛大先生的病如何了?”

  燕昭一出声,顾朝歌才记起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呢,这时候她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有意无意的轻咳。

  那是伊崔的声音,顾朝歌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听出来的,她浑身一激灵,想起来之前伊崔告诉过她,薛吉是燕昭要请的人,望她务必能费心把薛吉的发背治好。

  “我看完诊啦,”她霍地一下站起来,呼啦啦开始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故意叹了口气,“若不是燕将军把我请来,薛先生恐怕是和我没缘分的。”她顿住,看了薛吉一眼:“燕将军对薛先生的病可惦记了,特别、特别、特别地挂心!”

  她的声音微微扬高,好让外头的人能听见,意思是告诉伊崔,她有在薛吉面前替燕昭说好话,绝对称得上尽职尽责。

  这生硬的表扬,拘谨的表情,演技实在不过关,薛吉被她给逗得直乐,心道这是个老实孩子。薛吉喜欢这个孩子的品性,再加上有妙襄公的情分,他当然不可能为难她,而且自称燕氏和伊氏后人的那两个青年他也的确是要见见的。

  于是他爽快地一挥手:“顾小大夫,快去歇息吧,老夫让外面的二位久候多时,着实不该,现在,便请二位进来罢!”

  顾朝歌抱着竹箱笼出去,迎头撞见推门而入的燕昭,和跟在他身后的伊崔。她好像还是和六年前一样,有点怕高大壮硕的燕昭,后退两步躲着他,没看到燕昭对她赞许的神色。伊崔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他只能不紧不慢,如果不想在薛大先生面前摔一跤,丢了伊氏的面子的话。

  看见伊崔进来,顾朝歌立即抬起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大概只是希望听他一句赞扬的话。

  伊崔瞧见了,面对她热情得过分的目光,他着实愣了一下,居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所以他拿出百试不爽的招式,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顾朝歌心花怒放,认为这是伊崔在夸她任务完成得好,心满意足地抱着竹箱笼出去了。

  薛吉眼神何等老练,坐在那里看了个清清楚楚,几乎要笑出声来,暗道这位顾小大夫八成不是燕昭请来的,而是被跟在燕昭后头那个姓伊的小子骗来的吧?

  至于是怎么个“骗”法,男人都该心知肚明。

  “两位请坐。”

  薛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因为他的病才稍好,不便亲自为客人斟茶,便也不讲这些虚礼,单刀直入:“二位皆是名门后人,奈何做贼?”

  燕昭和伊崔的脸色皆是微微一凛,燕昭不忿地冷笑道:“如今这天下,谁是正统,谁是贼人?高坐明堂的就是正统,满门抄斩的就是贼人?”

  这些话已属禁忌,薛吉却并不发怒,反倒正色打量了燕昭片刻,道:“此路荆棘遍布,更令人恶念丛生。”

  “我知道,”燕昭坦然,“所以才来请先生。”

  薛吉笑道:“薛某一个山野村夫,还拖着病体,如何能帮得燕将军?”一直沉默不语的伊崔抬起头来,他和燕昭对视一眼,这是一个信号,两人准备发动攻击的信号——他们将事先预备好的诸般攻势一一拿出来说服薛吉,不信请不动他。

  太阳已经完全西沉,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两侧黑乎乎的,除了薛家还奢侈地亮着灯外,只有远远的几点亮星,其余的农家已然全黑。

  今夜无月,星星异常璀璨,耳边是偶然响起的不知名昆虫叫声,顾朝歌坐在侧屋,时不时看看薛吉的那间屋子。赵南起和杨维带人守在屋外,想来里面的人所谈之事不可为外人说,须得谨慎才是。

  她等了又等,薛夫人和大媳妇邵氏坐在灯下纳鞋底,看她支着脑袋困倦无比的样子,便好心催促她去客房歇息。顾朝歌却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半天才问:“他们……需要谈多久呀?”薛先生的病才好一些,经不起熬的。

  薛夫人笑道:“男人的事,他们自己有主意,我们女人家管那么多做什么?”

  “哦。”顾朝歌闷闷地应了一声。她胆怯的性子此时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她想,既然薛夫人这么说,自己也不该再多嘴什么,只好在心里祈祷他们快点结束,薛吉早些歇息才好。

  侧屋没有漏刻,顾朝歌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迷迷糊糊的,依稀感觉有光透进来。

  “顾姑娘,顾姑娘你醒了么?”急急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薛吉的大儿媳邵氏的声音,顾朝歌迷迷糊糊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薛家客房的床上,不知道睡了多久。

  “有、有事吗?”她坐起来哑着嗓子应一声。

  邵氏好像很着急,二话不说推开房门,进来拉她的手:“顾姑娘快去看看我家公公,他发热了!”

  “什么?”顾朝歌的睡意全消,跳下床急匆匆穿衣服:“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会发热?还有什么别的症状?”

  “我也不知道,公公和燕将军二人聊得兴尽,一直聊到天亮,一夜未睡,刚刚躺下去一会,我婆婆去看他,发现他面色潮红,身上烫得吓人!”

  “一宿没睡?”顾朝歌系衣带的手顿了顿,脸顿时垮下去:“都怪我,我应该叮嘱一句薛先生要早些休息的。”她懊恼自己昨晚的一念之差,害得薛吉如今发烧,匆匆拿了箱子跟随邵氏出门。伊崔和燕昭正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燕昭急急拦住她问道:“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还会发热?”

  他只是疑问,并非质问顾朝歌的医术,但是他生得高大,说话中气十足,再加上焦急,口气又要强硬三分。顾朝歌被他震住,生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心里更加觉得是自己的过错,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你别怪她,若不是……咳咳……若不是薛大先生和我们俩熬了一宿,何至于此,”是伊崔的声音,他好像不太舒服,坐在屋前的木墩上,轻轻咳了两声,“阿昭,快让人家大夫进去诊病。”

  他不说这句话,燕昭也是要放行的,看着顾朝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燕昭吓了一跳,检讨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坏事,惹得这位顾大夫眼泪汪汪。一听伊崔说话,他忙不迭地放行,甚至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顾朝歌进了屋,看见病人才自在起来。薛吉的发热不严重,她临时开了方子,让薛家人抓了药煎好之后,薛吉只喝了一次,半个时辰之后就完全退热,见效不可谓不快。

  燕昭和伊崔在外面等着,直到薛吉的发热退去,确定无碍方才告辞离开。顾朝歌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伊崔还在咳嗽,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去小声问他:“我帮你号号脉吧?”

  燕昭赞同:“是啊阿崔,你今天早上一直咳。”

  “不用,这点小病,我自己知道如何治,”伊崔轻描淡写地拒绝了顾朝歌的请求,“今日来安还有事,我们该走了。”

  “哦,好的,”顾朝歌点点头,“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箱笼就……”

  “你留下。”

  呃?

  顾朝歌抬头,惊愕地望着发话的伊崔,缓缓地指指自己:“你们走,我留在薛家?”

  不知怎么的,她瞪大眼睛惊愕的样子,特别像被无情的主人抛弃的小动物。同意这个决定的燕昭默默转过头去,不忍心看。

  伊崔叹了口气,扔开拐杖,摇晃两下,借着院中木墩的力量勉强站立,对着顾朝歌行了一个大礼:“劳烦顾姑娘照料好薛先生。半月后我们来接薛先生,这半月之内则有劳姑娘费心,勿要让薛先生的身体出岔子。”

  “伊崔在此多谢顾姑娘援手之情,来日必报。”

作者有话要说:  顾朝歌:呜呜呜,他们把我一个人丢下,师父!

九泉之下的妙襄公(神志不清地在议病式上划叉叉):生死簿在此,这些人通通一波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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