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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手[乒乓]_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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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辞点点头,拉着他又回到沙发前坐下,折回身又给他倒了杯开水、放到他跟前——薛忱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直到捧着杯子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刚刚表白、满心的忐忑和雀跃,现在他们是情侣,他却几乎有些惶恐不安。

郁辞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声音温和:“我刚刚请了半天假,我想足够我们好好谈谈了。”

薛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才好,又沉默了下来。好在郁辞的耐心一直不错,也不催他什么,就这么喝着茶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这才见他习惯性地伸手挠了挠头。

“我联赛……打得不是太好,其实也还行吧、马马虎虎。俱乐部就对我有点想法,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吧,毕竟花了不少钱,总是奔着成绩去的。”薛忱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老何也来看过两场。后来打公开赛,日本回来的路上老何问我……想不想打奥运。”

“我说当然想了,老何说……”

薛忱说到这里,又停顿下来、沉默了一会儿。

他还记得那天打完日本公开赛,何指导叫他过去,问他还想不想打两年后的奥运。

没有哪个运动员会不想打奥运,哪怕是队里还排不上主力的队友们心里都难免有这样的念想,更别说本来就离奥运近在咫尺的薛忱。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取消了双打,奥运只有三个名额,再加一个团体候补。没有意外的话,候补基本也没有上场的机会。”老何那时候只是问他,“你觉得你现在的情况,三个名额里能上吗?”

薛忱迟疑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说不好。”

顿了顿,他又低着头补了一句:“有点难吧。”

其实,状态如何、技术水平和别人有多少差距,没有谁比运动员自己更清楚的了。

“你知道就好。”何指导有些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却还是渐渐温和下来,“这阵子我和老徐也谈过你。”

徐指导,是薛忱俱乐部的教练,也是省队的主教练。当年就是他,把还是个孩子的薛忱选进省队、又一手培养起来送进了国家队,哪怕他几次受罚被退回省队,徐指导也始终没有放弃过他。

“你最近,一个是伤病反复,一个是……心思没全放在打球上。”何指导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瞪了薛忱。薛忱抓了抓头发,有些心虚,还没来得及像平时那样在师父面前嬉皮笑脸地扯皮几句糊弄过去,就一下子被老何的下一句话给震在了原地、一瞬间就懵了。

“还有两年不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要是还想打奥运,我希望你能把别的事情都先放一放。抓紧最后两年什么都不想、就一门心思往死里练,只要反手技术上来、心态放好,什么都有可能。”

“何指导说……”薛忱平时总是“老何老何”叫得没大没小、要不就是张口就叫“师父”,这时候一边回想着,一边难得认真地叫着“何指导”,“他希望……我能专心打球,其他的都先放一放,和你……分手。”

一句话,断断续续了好几次,才终于万分艰难地说完了。

“你是什么脾气,我清楚,你自己更清楚。急脾气,情绪上来就管不住自己,先不说你天天想着和女朋友谈恋爱,要是比赛前和女朋友有点什么事,你敢保证不会影响比赛?再说,你抓紧训练,一年也见不了两次面,对她也不一定是好事。”

何指导是这样和他分析的。

其实他知道师父说的都对。

如果说,是周毅或者邹睿谈恋爱,大概老何就不会这么担心。但是他……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甚至所有人都知道,他从来都就是容易感情用事,所以在场上总是容易急躁、把握不好稳和狠的平衡。

更何况郁辞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太大。

师父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取消双打已经是定局,你还有潜力,打不出来可惜了。我不逼你,你再好好想想。我和老杨的意思,都是希望你能再拼一拼。运动员的时间,真的太短了。”

那天的谈话,最后是以何指导这样的一句话作为结尾而告终的。

其实何指导的本意是希望他能尽快下决定、定下心来好好打球的——毕竟时间实在是不多了,就算他现在马上就抛开一切往死里训练,最后也仅仅不过是“有希望”而已。

但他好像有些错估了这段感情在薛忱心里的分量。

薛忱回去以后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几乎是有些浑浑噩噩地打完了中国公开赛。公开赛的状态差得有目共睹,薛忱越发低落和茫然,回到俱乐部之后几乎是有些恶性循环,越急越紧张、越是打不好,越是打不好就越是低落。再加上伤病虽然没有严重爆发,却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彻底消停……一直到世界杯,他也始终没能彻底作出决定。

其实后来世界杯回来,他也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过……反正他现在这样也算是有块奥运金牌了,单打的希望也就那样了,打不出来就打不出来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何指导说得都对,但他不想和郁辞分手,他预想过自己以后打出来或是没打出来,可不管是那一种,未来的设想里,他身边都有郁辞。他不想分手,连想一想都不愿意。

连月的状态不佳让他的名字从亚运会的名单上被划去。

其实最初做陪练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心里不平衡的。真的要说有区别,也不过就是……平时训练和练习赛都在场内最中间的几个球台,现在换到了边缘的球台,他才知道原来场边的空调风打得那么大、吹得球几乎都有些不稳。

他们几个主力总是用着最中间的几张球台,为了不让空调吹出的风影响到球,中间没有放任何空调。而为了保持温度的适宜,就只能将场边的空调都开到最大。

但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薛忱那时候还是每天乐呵呵地去场馆,尽职尽责地陪参赛的队友们训练。

一直到比赛真正到来的时候。

他坐在场下——连替补席都不是,只是单纯地坐在观众席上,静静地看着队友们一场又一场的比赛,给他们加油呐喊。

像是个局外人。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了之后,全队所有人在一起喝酒庆功。回到房间,冲澡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哭了。

他还是想上场、想比赛、想打奥运。

打不了比赛,他比死还难受。

他还想打奥运,想做三个人之一,甚至……还想做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人。

他几乎是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开始反反复复地想何指导的话。

其实何指导还是太了解他的脾气,知道他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如果强按着他要他分手,那多半反而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死顶着不肯放手;可如果只是分析利弊,让他自己“再好好想想”,那么他多半……就真的会好好想想。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做出抉择,回国的第一个晚上,熟门熟路地偷溜出了训练中心,一个人喝了酒,鬼使神差地就到了郁辞的门口。

“我想见你,又……不敢见你。”所以他坐在公寓的门口,不敢敲门,更不敢拿钥匙开门。

薛忱的眼睛有点发红,赶紧掩饰性地揉了揉眼睛,视线飘忽得根本不敢和郁辞对视。

怪不得前阵子他看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惶恐和不安,怪不得他总是一口一个“媳妇儿”,怪不得他状态低落了这么久……昨晚看着他边哭边絮絮叨叨地重复着“我喜欢你”和“我想打奥运”时候隐约的预感果然都成真了。

薛忱以为郁辞会生气、或者会震惊、又或者会难过……但可能是因为昨晚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温和地问着他最后的决定:

“队里希望你和我分手,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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