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寒笛夜华裳_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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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那张帖子良久,曲华裳才慢吞吞的用手帕把帖子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放进袖中,回屋去了。

在大宋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月华明媚,倒泻如水,开封的月亮和长安的月亮没什么不同,曲华裳睡得很安稳。

  ☆、第七章

曲华裳一夜好梦,第二天醒的特别早——其实她是被饿醒的。

迷迷糊糊起床,在院子角落的水井里打了水洗漱,曲华裳揉着惺忪的睡眼闻着满开封府飘摇的香味,一路就这么摸进了厨房。厨房大娘看见一个睡眼朦胧的姑娘一边抽动鼻子一边就推开门钻进来了,不由得大乐。放下锅铲把早饭盛好装进食盒里面,大娘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拍了拍曲华裳的后背,揪住了她的衣襟防止她被水桶绊倒,然后把食盒塞进了她手里面:“姑娘,起这么早啊,还没睡醒吧?带着回去吃吧,吃完了再补补觉,年轻人要多睡会啊,不像我们年级大了睡不着了呢。”

“谢谢大娘……”曲华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转过头往门外走,差点撞上了门框。

“这孩子……”厨房大娘举着擀面杖看着曲华裳歪歪扭扭离开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

等展昭起床、洗漱完毕了之后,他发现曲华裳正在院子里面慢慢的打一套拳法,石桌上摆着香喷喷的早饭,一闻就知道是出自厨房大娘的手笔。

展昭等曲华裳收了招式之后才问道:“曲姑娘起得蛮早啊?”以往开封府起的最早的人是厨房大娘,其次就是展昭,因为他每天清晨坚持早起练功,从未荒废,不想今日发现曲华裳起的比他还早。

“哪里,我是饿醒的。”曲华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起来依旧睡眼朦胧,却也比刚才摸进厨房的样子要好得多,“早饭我拿回来了,展大侠吃吗?”

“多谢了,展某先温习一会儿剑法,打完就吃。”展昭对着曲华裳点点头,也不避讳,就开始在院子里面练起剑来。

曲华裳拈起一个小笼包慢慢的啃,托着下巴看展昭练剑。展昭的剑势飘逸且灵动,柔中带刚动作流畅,一套剑法打下来意外的赏心悦目。再回想一下自己万花谷中晨起锻炼的五禽戏……曲华裳摸摸鼻子,反正可以养生,管它好不好看呢→_→。

展昭锻炼完毕,早晨还是温的。两个人吃完饭后,准备去刘尚书府和城西的花店再走一趟找找线索,看看能否够再发现点什么。走到快门口的时候,两个人碰见了公孙主薄,公孙策听说他们要去找线索,左右自己也无事,便提出要一起去。展昭思索着公孙策乃是神医,况且跟随包大人查案多年,心思敏捷,可以帮上大忙,便一起去了。

大清早的店铺都刚刚开门,商贩们都在门口忙碌的收拾着东西,看见展昭一行人路过,大家都跟展昭和公孙策热情的打招呼。曲华裳时不时停下来看着他们简单的交谈几句,感叹这开封府的民风还真是淳朴,而开封府的衙门还真是很得民心。

展昭和公孙策跟人聊完天,回头一看曲华裳端着碗豆腐花,嘴里叼着半个小花卷靠在早饭铺子的门柱子上看他俩,六目相对,展昭和公孙策都哭笑不得。曲华裳也觉得自己被人看见如此难看的吃相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赶紧喝完了豆腐花,抹抹嘴举着花卷去追展昭和公孙策了。

三人走到城西花店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很热闹了。曲华裳终于啃完了花卷,拍拍胸口给差点噎住的自己顺气儿,她并没有紧跟着展昭和公孙策,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家花店。

花店的装饰很精致,不管是门脸还是内里,一看就知道主人家是个有品位的人。门口的牌匾上行云流水的写着“满庭芳”三字,颇有颜体风骨。一进门,两边是排列整齐的花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盆又一盆含苞待放的花,牡丹,芍药,兰花,海棠……各式各样,品种珍贵,形状优良,夸张点说随便抬一盆出去都能让爱花之人一掷千金。顺着花架之间留下的过道往里面走,正对着的门是开着的,直通到里面的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仲春时节,桃花盛开,满树重重叠叠的粉红色,像是一片浮在院子里面的轻云。

掌柜的昨天已经被包大人放出来了,证据不足嘛,一块玉佩也确实说明不了什么,啥都没审出来总不能就这样把人冤枉的投入大牢里面。只是不知道掌柜的是还没到,或者是有事出门去了,院子里面只有一个小伙计可怜兮兮的拿着扫帚在打扫。听见有人来了,小伙计抱着扫帚转身,看见展昭和公孙策之后似乎瑟缩了一下,然后他期期艾艾的蹭过去问道:“展大人公孙大人日安,两位是来买花儿的?”

“哦,我们来看一看。”展昭对着小伙计抱了抱拳,“你们家掌柜去哪里了?”

“掌柜的今天还没来呢。”小伙计回答。

“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忙,我们随便看看就好。”公孙策点点头,对小伙计笑的和蔼可亲。

两个人在院子里面随便转了转,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展昭一边站在桃树下面环视着整座小院,一边回想当日他把掌柜带回去的情景。那日他们去尚书府盘查,从休假回来的花匠那里得知了刘小姐在失踪前一晚的事情和遗失的玉佩。从尚书府回开封府衙,最短的那条路就要经过这家花店,等到展昭一行人带着花匠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正巧儿一个路人和花店的掌柜发生了争执,张龙赵虎前去询问情况,展昭一眯眼,瞅见了掌柜腰上所挂的一枚玉佩。当时他还没说什么,花匠忽然就指着老板叫了起来:“哎呦,这不就是小姐丢失的那枚玉佩吗?”

展昭当时就觉得事情有些凑巧,不过花匠揪着他的袖子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而掌柜则是不承认自己认识什么刘府的小姐,无奈之下展昭只得把两个人带回开封府询问。而经过刘尚书的辨认,掌柜腰间的玉佩确实是刘小姐的。这个时候掌柜却死活都不开口说些什么,只说这枚玉佩是他自己的,没有偷盗别人。再后来……就是曲华裳从天而降,掌柜的指着她叫了一声“楼主救命!”

展昭怎么也思考不出来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他只是隐隐觉得事情变得很诡异,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再看公孙策,进院子之前他的目光就没从那些珍贵的花花草草上面挪开过,现在展昭站在院子里面“思考”,公孙策心系花草,就又回到了屋子里面。只是抬眼望去,目光掠过满屋的花儿,公孙策看见曲华裳在窗户边低头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眼珠子一转,公孙策抬腿向着曲华裳那边走过去。

曲华裳站在靠近窗户的一个花架子边,这个架子上放置的全是牡丹,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的煞是漂亮。公孙策转过花架,看见曲华裳正低着头,伸手抚摸一把放在窗户边的琴。

“曲姑娘在这里做什么?”公孙策问道。

“先生看这把琴。”曲华裳十指纤纤,在琴弦之上缓慢的移动,从左到右,她顺着摸了一会儿,抬起手翻出掌心,大大方方的伸到了公孙策的眼皮子底下。

公孙策刚想腹诽,这姑娘怎么这么大胆,然后他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曲华裳摸过琴弦的双手掌心,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浅淡的墨色痕迹,乍一看仿佛她的手掌之中布满了淤青的伤痕,被什么细且坚硬的东西勒过了一样。

“这是……”公孙策眯起眼睛,他道一声,“得罪了。”便扣住曲华裳的手掌,拉倒窗户下借着明媚的阳光细细观察。

“刚才先生和展大侠去了后院,我在屋里没事就逛了逛,然后发现了这架琴。好奇摸了一把,就成这个样子了。”曲华裳十分淡定的伸着手给公孙策看。

“曲姑娘你早晨用过什么护手的霜膏之类的东西么?”公孙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的确用过,用的是师门特质的雪花霜,里面含有一味药,叫做七日醉。”曲华裳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公孙策。公孙策也不客气,接过来直接打开,用手指挑了一点雪花霜,在自己的手心抹开之后,他把手伸向了之前曲华裳碰过的那架琴。

两只手在琴弦上毫不客气的抹过一遍之后,公孙策翻过了手腕,掌心赫然出现了一道一道的乌黑。

“这琴弦上有毒。”公孙策拿出手帕把自己的手擦干净,皱着眉头轻轻说道。

“先生果然是医术高明之辈。”曲华裳毫不客气的赞叹道,“这琴弦浸泡了千面兰调制的汁水,会散发出淡淡的兰香,我认为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放在这兰花架子下面的。千面兰是......百年之前西域传入的一味奇毒,毒性不烈,再多的量也不会置人于死地,只是长期接触会导致人产生严重的幻觉,久而久之则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世界。千面兰的形状与普通兰花并无差别,唯一可以鉴定的方法就是当千面兰的汁水接触到七日醉的时候,会变成黑色的。”

曲华裳之所以发现这琴弦有问题,是因为她闻到了千面兰的香气,这种花的香气和形状虽说与普通兰花差别不大,但终究还是有区别的,曲华裳那鼻子灵的很,闻过一次就能分辨出哪里不一样。所以尽管满屋子都是盛开的花花草草,到处都弥漫着香气,她还是嗅到了一缕不同的味道,况且对于这千面兰花,曲华裳可谓是熟悉的很。万花谷花圣宇晴在花海广种天下奇珍异草,千面兰就是其中之一,孙思邈在给徒弟们上课的时候还特意带着一帮人去花海看过了。花圣与药圣的联手教学可不是经常能有的,这么深刻的一节课曲华裳当然不会忘记了。

而公孙策之所以能发现问题,是因为他认出了曲华裳手上那纵横交错的墨色纹路正是千面兰汁水与七日醉相溶之后的结果。

曲华裳一方面是真发现了问题,而另一方面则也是想看看公孙策有多厉害——大概是她学医的执念之一吧,以前在万花谷的时候,医术压她一头的除了师父孙思邈,还有大师兄裴元和师姐。师父和大师兄就算了,年龄和资历摆在那里,她不求超越只求能接近,而师姐就不不同了,看起来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大,为什么医术也是那么的好?曲华裳当时总归是少年心性,争强好胜,总是带了和师姐比试的心情,却终究差了一手。即使后来她知道了师姐其实是……这种比试的心思也从未断过,后来甚至发展到了听见哪里有神医就想拜访一下,切磋切磋医术,探讨探讨医学难题之类的,共同进步嘛。

曲华裳之前听展昭提了一句公孙策乃是神医,而且在自己从房顶上砸了下来、去后院医治踏炎乌骓的时候,公孙策曾经问曲华裳要不要帮忙。从那之后曲华裳的毛病就又犯了,总是想着跟公孙策讨论讨论医术之类的,但是初来乍到此地,她身份敏感说得越多就越错,只得先忍着,终于在让她看到那把琴的时候找到了搭讪的机会。

这一番浅浅的试探下来,曲华裳可以肯定公孙策不仅博学而且医术高明了。因为即使是在唐代,这千面兰都是十分稀少的物种,之前是跟随明教而传入中土的,后来大光明寺事件之后,明教大举西迁,千面兰也跟着在中原逐渐消失,唯一还有种植的就是万花谷的晴昼海。也因为千面兰虽然毒性不大但是功能凶险,花圣严禁弟子用它制药,只是做研究之用。这样就导致了千面兰相当稀有,一般的大夫还不认识它这种情况的出现。

而公孙策不仅认识它,还知道千面兰的药性和与七日醉相溶的情况。可能他是从某种古书上看来的,或者是有人教他,不管那一种情况,都能说明公孙先生是越发的博学了。

想到这里,曲华裳对这人当真佩服之极。

公孙策那边,他也很惊讶曲华裳这个看起来年轻的姑娘竟然会知道千面兰这种东西,而且还能侃侃而谈。昨天看她在后院治疗那匹受伤的踏炎乌骓,虽然离得远而且去的晚没有看太清楚,但那施针的姿势有模有样,看起来也是受过名师指导的。如果当真是个厉害的大夫,自己倒是可以跟她探讨一番。

所以曲华裳在无形之中刷了公孙策的好感度。

两个人简单的交谈之后,都对对方起了结交的心思。曲华裳看了一眼那把古琴,这个时候展昭正从院子里面走过来,她在想要不要告诉展昭这件事情的时候,公孙策轻轻摇了摇头。

曲华裳虽然不解,但也尊重他的意思,就没有再提起来。等到三个人离开了花店,前往尚书府的路上,公孙策才告诉了展昭这件事情,并且淡淡的称赞了一下曲姑娘的医疗知识。

展昭问道:“先生为何之前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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