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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_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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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心头的酸涩还是一点一点漫了上来:“如果你呀,如果是女孩儿该多好,我一定用八抬大轿来娶你,金凤冠,紫霞帔,珠玉玲珑。下了轿就在我家大堂上拜天地,洞房是你常来住的那间,铺一床的红枣花生。用秤杆子掀盖头,就着夜光杯喝合卺酒。像我大哥娶我大嫂,像我爹娶我娘……风风光光的,不对,要比他们更风光。”

“你想娶我就必定会嫁?也不好好照照镜子……”

“呵呵……我照过了,挺好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放眼天下,算不上第一,也能捞个第二。”

“呸!不要脸!”

“我不要脸,我要你……”

“去、去、去……别乱动,才刚……嗯……啊……”

“怎么样?还要不要我动,嗯?”

……

夜还很长,楼中的歌舞方奏了个序曲,就如同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那么漫长……长到望不到头。

八月的秋闱足足考了三天,宁怀璟在考场外也足足等了三天。生性猴儿一般坐不住的小侯爷此番是生生下了苦功,日日天光乍现就跑来考场外侯着,及至江晚樵一步三摇慢慢晃来,他手边的茶盅早已热了又凉,凉了又热。

江晚樵惭愧:“哟,要让铭旭知晓你宁小侯爷这般候他,他得给你端茶倒水一辈子。”

谁吃饱了撑的去挂念那个崔铭旭?宁怀璟没好气瞥了边上的齐嘉一眼,默不作声干喝茶。

晚间走得也晚,太阳整个都下山了,也不见宁怀璟动一动。江晚樵冲齐嘉挥挥手:“你陪着他吧。”又摇摇摆摆地走了。

齐嘉期期艾艾地凑过来问:“他……他能考上,是吧?”

宁怀璟痴痴望着贡院的大门,眼珠子都不转一下:“谁知道呢?”

两人说的分明就不是一个人。齐嘉当了真,一夜没睡好。隔天崔铭旭出了考场,叫他指着鼻尖骂:“傻子!不好好睡着,你胡乱想些什么?看看你的脸……晦气!”

宁怀璟一把拖着徐客秋站到墙根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瘦了些,憔悴了些,定然为了考试没吃好也没睡好,心尖上隐隐地痛。

徐客秋扭着手不肯给他牵,大庭广众之下,颊边红了两三分:“你做什么?快放开!叫了看见了成什么样?”

甩了几次,那手……终是牢牢握住了。

有了这一番苦苦的等,之后等放榜便容易了许多。倏忽一下,日月经天,转眼就到了放榜的时辰。

城墙下满满挤着人,一眼望去,黑漆漆的人头仿佛无边无际。

周遭有家丁密密围了一圈,防着小侯爷被人撞着,宁怀璟自然而然又去牵徐客秋的手,这回,徐客秋没有拒绝。

交握的掌心间湿漉漉地起了一手的汗,徐客秋连头也不曾回一下,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着高高的墙头,一会儿,入围明年春闱的名单就要从上头悬下来。

宁怀璟歪头去看他紧紧抿起的唇,另一手也伸过来,轻轻拍他握得太紧起了青筋的手背。平日里那么张狂无忌的一个人,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这么一想,竟觉得徐客秋此刻僵得好似刷了层浆糊的表情也是如此可爱。于是,脚步稍稍挪动,身体也挨得更紧。

许是下意识,徐客秋察觉他的靠近,居然也略略依偎了一些过来,肩头靠着肩头,暖意就这样在初秋的晴朗天空下荡漾开来。

“没事,没事,有我呢。”其实是句没什么意义的安慰话,徐客秋考不上,宁小侯爷还真闹上朝堂去为他讨一个入围来不成?可是这个时候,宁怀璟心里翻腾了许久,这句一直滚在喉间的话还是漏了出来。有我呢,有我在你背后,有我给你依靠,有我为你遮风挡雨。

徐客秋终于回过了头,眼中先是疑惑的,然后混沌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接着却又归于平静。难得的,这一次,徐客秋没有呵斥他:“嗯。”

轻轻的一声应答,很低,很乖,很柔和,像趴在主人膝上小憩的猫。

也就是这回头的一瞬间,放榜了……人声鼎沸,沸反盈天。

那个高高列在第一位的名字,毫无疑问的,是天纵英才的崔家小公子。

徐客秋也榜上有名。

在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是宁怀璟眼尖先找着:“那儿!你看!你看!”高高举着手,恨不得这般一指就能将那“徐客秋”三字抠出来放大再放大,直至盖过独领风骚的崔铭旭。

宁怀璟从未笑得这样开怀,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

“中了。”徐客秋却反而沉寂了,喃喃念了一句,好似还不敢信。想要再抬头去看他明朗的笑脸,腰上一紧,人就整个陷进了宁怀璟的怀里。

“我就说,没事,没事……哈哈……看你,人都僵了,切……以后再敢凶我,看我怎么拿这事笑话你。”

他不停地说、不停地说,翻来覆去,反反复复,上句都不连着下句,却还唠唠叨叨个不停。高兴的。

徐客秋有种错觉,仿佛入了会试的人不是自己,反而像是他。

“喂,喂,听见了么?嗯?”

“嗯。”又是一声,轻轻的,很低,很乖,很柔和。

靠在宁怀璟的肩头,徐客秋浅浅地、无声地笑了。

第十三章

过了会试就该好好准备来年春天的殿试,十多年寒窗,这方是最后一道槛,成则出人头地,败则无颜还乡。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们以笔为矛、纸为盾,过五关斩六将,千万人里杀出一条鲜血淋漓的功名路,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崔家的大才子轻巧利落夺了个会试魁首,太得意,太忘形,砸了春风得意楼。连带一同闹事的宁怀璟也挨了家法,堂堂一个侯府的少爷,在勾栏院里撒酒疯,还成什么体统!

四人中唯有徐客秋没受责罚。

“我倒也想去祠堂里跪一跪。可惜,我认得祖宗,祖宗不认得我。”他如今也看得开,或许也是对徐家上下死了心,略略提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起。索性趁着这个要收敛性子的因由,越发地发奋刻苦了。日日在学堂和书房间往来,所有邀约一概回拒。

光阴珍贵如金,偷欢本就不易,这么一来,二人私下独处的时光更显稀少。

寂静的书房里,徐客秋从书本里抬起头,对座的宁怀璟伏在桌上已经无趣得睡着了。男人的脸型酷似他征战沙场的父亲,五官却随他那位曾经艳惊天下的母亲,男生女相,不但样貌是极英俊的,人人都说,福气也该是极好的。

他连睡着时,嘴角也是往上翘着的,比起平日里在人前的张狂,少了分傲气,多了分稚嫩。其实……还真是个孩子似的人啊,什么都不操心,什么都不担忧,大大咧咧地笑着,张扬着自己的快活。

指尖还没戳上他的脸颊,宁怀璟却醒了,张口咬住伸来的指,嘴角还是那个上扬的弧度:“这次,可不是我闹你。”

“是、是、是,是我闹你。”指尖上传来一点点疼痛一点点酥痒,徐客秋任他咬着,目光落在他睡出了红印的脸上,“噗嗤——”一声笑,“这段日子不得闲,不能……和你在一块儿了。”

他口气中带着歉疚,知道眼前小狗般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人在心底也是存着哀怨的。

宁怀璟松了口,站起身,摸摸徐客秋的头:“说什么傻话?我是想在春风得意楼里好好把你抱上几天几夜,可在这儿伴着你读书,完了再一起回家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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