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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但为君故_第16章

金家小瑶瑶Ctrl+D 收藏本站

  那水溶原先还是一脸的不耐,他一向喜好白色,穿不惯艳丽的色彩,只觉得女气。只是近日是林家的喜事,不好穿得太过素净,因此他母妃给他找了这么一身。好歹不是大红色的,他也只能勉为其难了。他一见到林如海到了,便收起了不快,恭敬的道安,“学生见过先生,先生安好。”

  林如海自第一堂课便给了这位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小世子一个下马威,言道课堂之上只有师生并无君臣。水溶原不在意,但下一刻便被戒尺打了手心。他立时便不敢再放肆了,直忍到下了课回家,才敢跟母妃撒娇,死活不肯再去。哪里知道北静王一听到他不愿再去了,怒发冲冠,若不是他母妃拦着,竟是要动了家法。北静王说了重话,若是水溶被林大人赶出师门,便也不用进北王府的大门了,连王太妃说话也不顶用。因此水溶是真的怕了,日后都恭恭敬敬,再也没有从前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最重要的是,林如海同以前那些个满是迂腐酸臭的老学究不同,每每讲课都能让水溶不自觉的听他的话。不过短短几天,水溶便有豁然开朗,醍醐灌顶之感,立誓要做出大学问来。

  那北静王妃和王太妃原本还心疼水溶,一味的求着北静王对水溶放松些,别把孩子给逼坏了。可如今这么一来,倒是高兴了不少。她们可不管如今水溶还只是空口白话,孩子自己想要上进用功就是件天大的好事。北静王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若是连林大人都奈何不了自家的臭小子,他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免礼。”林如海笑着引他入座,“昨儿个不是说了今日停课吗,世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水溶有些别扭,支吾着出声,“今日是先生家的大喜日子,身为弟子本就该来道喜的。我又想着先生今日定然十分忙碌,家里又没有什么帮手。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因此弟子今日是特意来帮忙的。”

  这自然不会是水溶自己的意思,而是北静王,或者说是君祁的意思。

  林如海一怔,才领会到其中的意思。若今日北王世子以他林如海弟子的身份作为主宾接待宾客,那林家日后跟北王府,可就真的分不开了。只是他也乐得接受这份好意,“原来如此,还要先行谢过世子好意。既然如此,我这里便也不推辞了。只是此刻还早,世子不若去内书房坐坐,打发时间。”

  水溶一想的确如此,便跟着去了内书房。他这位先生不仅学识广博,家里更是有不少珍稀的古籍藏本,颇为有趣,他早就有心见识一番。

  又过了两个时辰,宾客陆续来了。前头林如海带着水溶、贾琏还有唐家的两个小子,后头有唐氏带着侄媳妇儿,一块儿招待宾客。果然水溶最是引人注目,许多人都忍不住跟身旁的交头接耳,探听消息。从前可没听说林家跟北王府有什么交情,如今北王世子以主人之姿出现在林大人千金的周岁宴上,可真是耐人寻味。

  林如海可不管他们,他一直在担心沈家到底会不会有人来。偏生这么多人进去了,还是不见沈含章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焦急。他这几日想了许多,愈发觉得西北军防比之江南更要紧,若是能早日解决对如今的局势甚为有利。因此,沈含章他是一定要拉拢的。

  而此刻的后院,才真正是热闹非凡。几家王妃诰命围坐一堂,不管是有了岁数的,才为新妇的,都围着一个奶娃娃转。黛玉今天穿着大红金线绣百花蝴蝶小袄,更显得唇红齿白,小小的身子窝在奶娘的怀里,小模样真是可爱得紧。

  王夫人因贾敏不曾在贾珠婚礼上现身,如今也找了个托词并不曾来;贾珍的夫人有些不好,也不能来。因此贾府只来了贾赦的夫人邢氏,并新晋的珠大奶奶李氏。唐氏瞧着那李氏,到底是新婚里头,眉目间顾盼生辉,神采飞扬,虽无十分姿色,倒也是俏丽清秀的。只是王氏今日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前儿个还往她娘家兄弟那里去了,今日偏病了。唐氏如何听不出来是借口托词,自然也淡淡的。

  倒是北静王太妃,难得出来应酬的。如今为了宝贝孙儿,少不得亲自来林家看看。北静王妃在自家王爷的指点下对林家多了一份亲近,又因为儿子近来的上进对林家多了一份感激,竟是比其他几位更加亲和了些。东平王妃心中大惑,找了个空隙向唐氏问了才明白其中的缘由,暗道此事内中必有玄机。

  这周岁宴上,重头戏乃是抓周。如今京城里最津津乐道的,还是荣国府政老爷家幼子,抓周之时所备之物几乎囊括世间万物,想不到那位小爷竟只抓了一把胭脂钗环,可见将来色鬼无疑。如今看林如海虽是为女儿准备的抓周,倒也是将文房四宝木剑小弓一并置于案上,竟像是给儿子准备的。因是女儿,也准备了许多钗环脂粉,跟荣国府当日的情形也是颇为相似了。

  在座者有许多也是见了当日的情形的,不由得在心里暗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如海虽只是贾府的女婿,行事作风也往贾家靠近了。只是好在林家是位女公子,便只抓了那些女孩家的东西,也是该的。

  奶娘将黛玉放在桌案之上,随她去抓取。男客们坐在前头,女客们隔着屏风坐在后头,都静静的等着她行动。小黛玉倒是不怕生,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怵,咧着嘴把小手往嘴里塞。林如海也不嫌女儿给他丢人,小声哄着她去取些东西过来。黛玉一见父亲靠过来,伸着两只胳膊就要父亲抱。林如海只好继续哄着她。众宾客哪里见过林如海这副模样,有些亲近的早已忍不住笑了出来。黛玉见父亲不抱她,撅着小嘴,含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就调转方向,撅着小屁股往那堆物什爬。

  唐氏跟身边的几位小声议论着,也不知道黛玉能抓着什么。听得前头有了动静,忙止了话头等着报信的。

  原来是黛玉抓了一支笔,旁边的人刚要张口说好话,谁知她又把笔塞到了一旁护着她的林如海怀里。林如海不解其意,静待她接下来的动作。只见一个小红团在桌案上用力一撑,竟是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继续前行。林如海心提到了嗓子眼,后头的唐氏听了也是唬了一跳,这可是黛玉第一回走路呢。黛玉走得不稳,不过三两步便摔在案上,也不哭闹,随手抓了些东西,又往一旁吓呆了的林如海怀里仍。众人看得分明,却是一本诗经。人群中有人小声说,女公子了不得,将来必定是饱读诗书,才华盖世的女巾帼。跟着有不少人附和,不过是聪明伶俐等等夸赞,并无甚新意。

  黛玉也不管这些奇怪的大人们,又站起来往前面走。桌案那头站的,正是北王府的世子水溶,正一脸趣味的看着她。她如今哪里认得了人,除了自家的人,谁在她眼里都是所差无几。你道她如何竟往那里走?原来小孩子家家的,最喜欢色彩艳丽的物什。外头一群大人里头,就水溶几个年纪小的穿得花哨些,而水溶腰间的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更是引得小黛玉注目。因此众人之见她歪歪扭扭的走到桌案尽头,林如海赶忙要去抱她,黛玉的小手却是快了一步,使劲捉住了那条宫绦。林如海抱着孩子一扯,那宫绦也不知为何没有系紧,就这么掉了下来,一头被黛玉紧紧地拽在手里。

  一时间前面后面笑成一片,不能自已。水溶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俊俏的脸上一片绯红。黛玉抓着宫绦笑得天真,还把东西往林如海眼前送。后头东平王妃打趣北静王妃,“瞧瞧,小黛玉竟是看上了你家的溶小子了,快快收了做媳妇儿去吧。”几位胆大的诰命也在那里起哄,竟是真要撮合了这天生的缘分呢。北静王妃还未开口,老王妃倒是笑着道,“那敢情好,林家的姑娘定然是出挑的,早早的定下了,也省得你们这些眼红的日后跟我抢孙媳妇呢。”

  这也不过都是玩笑话,大家又笑了一回,才命人把东西都撤了,寻别的乐子去了。林如海如何也不能从女儿手上把宫绦拿下来,便让人去取了一条他曾用过的来给水溶,让奶娘把黛玉抱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面对水溶的描写,衣着是原著里面宝玉的服饰,八个字是宝玉见北静王时对他的描写╮(╯▽╰)╭

  抓周我不是故意写成这么恶趣味啊,实在是不知道抓什么东西好。

☆、第021章离京

    要说这沈含章那是贾琏之母沈氏唯一的嫡亲兄弟,便是常年驻守边关也不至于跟贾家断了来往。可贾赦自沈氏去后竟是变了个样子,再者贾府里头本就是乱的很,沈含章索性便不再与这位姐夫来往,顺带着连这位唯一的外甥也快忘了。原本沈含章也是想借着此次回京述职的机会去贾府看看外甥,好歹是他亲姐唯一的骨血。因此收到林家的喜帖后,沈含章便带着夫人一起赴了宴。

  原本沈含章还担心贾琏随了他父亲,成了个纨绔子弟,想不到竟也是举止不凡,言谈虽算不得文雅,总算是能入耳。及听闻如今时常跟着林如海请教学问,沈含章更是满意了不少。若是贾琏真学得跟他父亲如今的样子,烂泥扶不上墙,他也就只能对不起姐姐的在天之灵了。

  此后,贾琏在林如海的指点下往沈家也跑的勤快了。沈含章只有三个儿子,两个都比贾琏大,已经入了军营锻炼。小儿子如今才十二岁,但也日日在家练功,从不曾懈怠。日子久了,贾琏就发觉自己真是文不成武不就,跟几位表兄弟一比,真个是丢人。沈含章看他还知道羞愧,越发觉得孺子可教。因此再次出京往西北之前,托人给贾琏寻了个差事,此是后话。

  让贾琏搭上了沈家,林如海除了又拜访了两次外,便不再往沈家去了。若是联系频繁了,反倒过于刻意。便是让皇上知道了,也徒惹嫌疑罢了。再者,这一年里头,林如海更挂心的是他母亲的身体。

  唐氏也觉着奇怪,从前儿子虽然也是日日请安的,但哪里有如今殷勤,多的时候要跑上三四趟呢。她这里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儿子倒是比她还着急,张罗着请太医煎药。连春雨几个丫头都说老爷不知怎的,也太孝顺了些。唐氏说过两次,林如海却还是一如往常,因此也就不再提起。儿子孝顺是好事,她只能更加注意身体,每日逗逗孙女,捡着爱吃的吃些,还有那燕窝参茶也是不断的。

  许是保养得当,心情舒畅,唐氏这一年过的顺顺当当的。过了十一月,林如海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的踏实了。

  这一日,君祁又同林如海在别院中议事。冬日寒冷难耐,他们议事的地方也从书房改到了这间起居室。那冷冰冰的木椅即便加了坐垫靠背,哪里比得上热乎乎的土炕呢。林如海从小长在京城,苏州老家曾去过几趟,印象最深的便是为父守孝那三年的冬天。江南的冬季也有雪,只是没有北方那么大,北风也不似京城的凛冽。只是这多水之地,甚为阴冷,寒气像是要渗入骨髓一般,恼人的很。因此再回到京城,林如海便十分钟爱土炕,冬日在家时多半都是在炕上的。如今虽说有君祁在,他也顾不得假意推辞,颇为大方的同皇上“平起平坐”。

  君祁把折子摔在炕桌上,冷笑道,“你看看,他可真是个精明的,难不成这个时候还想着要独善其身不成?”

  君祁说的却是新任巡盐御史。果然是个墙头草,两头不得罪,这两淮的盐税同之前不多不少,正好持平。

  林如海看也不看一眼,里头所记之事,他上辈子早就门清了。虽说那三年在苏州丁忧,可该知道的他可是一点没落下。喝了一口香茗,林如海暗叹这贡茶果然不同凡响,可到底比江南茶园里直接拿来的新茶还是差了些,一边开口道,“我不是早跟您说过,要不是个两面派,想必您也不会选上他了。只是西北那边还未安定,听闻鞑靼国国主年纪日益老迈,底下两个王子争得厉害,还有他那个弟弟。若是老国主一旦有个什么,若是那两个王子能够继位还好,若是那位王爷夺了位,西北又要不得安宁了。”

  前世便是那王爷弑兄篡位,不久后便举兵南犯。那一战,不仅沈含章等几位忠君爱国之士捐躯沙场,更有后来掌三军帅印的北静王水钧身负重伤,没两年便去了。北王世子幼年承袭王位,北王一脉渐渐没落,连带着君祁也失去了一大助力。

  君祁道,“亏得你提醒我了,鞑靼国的情况每一旬都会报过来,最近看着倒还平静。不过听闻他们国内许多人都推崇那位王爷,大王子的名声倒也不错。如海,你说若是我能助那大王子一臂之力,如何?”

  林如海回道,“您的意思,竟是要扶植一个新君?若是他真心臣服倒好,少了西北的大患,可若是养虎为患,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鞑靼国一向崇尚武力,恐怕那位大王子不会这么容易同意。”

  君祁负手走到窗前,园子里的雪落了厚厚的一地,遒劲的树枝上透出点点红色。“朕既能让他坐上一国之君的位子,自然也能将他一把拉下。你说得对,鞑靼国向来颇具野心,且兵强马壮,若是西北一旦动乱,咱们未必就能轻易取胜。倒不如趁着如今这样的好时机,将鞑靼收入囊中。如茜香等国,可是能省不少心。”

  林如海在君祁面前可不敢敲茶碗,便摩挲着腰上系着的一枚玉佩,久久没有开口。

  君祁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转过身来看他,却发现如海正愣神。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上朝的时候站在大殿里头,他能看到的人哪个敢明目张胆的愣神;在别院里,他们向来只有两个人,除了看书便是议事。如今看他旁若无人,时而蹙眉,时而展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林如海察觉到不对时,君祁早已经坐回了炕上。林如海心里有个主意,可说出来又怕君祁再次拒绝,因此一时拿捏不定。

  君祁性子急,一会儿便要回宫了,可没这么多时间跟他瞎耗,“你可是有话要说,几时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快说了是正经。”

  林如海讪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怕您又不同意吗。您也说了这人不可靠,不如这扬州,还是让臣去吧。”

  君祁一听这话便默不作声,两个人静静的对坐了一阵,他才言道,“这事儿,我回去再想想,回头再说。今日就这样吧,我也该回去了。”

  林如海听他的意思,已是有些松动了。不过若是太操之过急,恐又惹他猜忌,便不再提这话,将人送到门口,自个儿也回家去了。

  御书房里,君祁疲惫的闭上眼睛,仰靠在龙椅之上。从别院出来,他并没有回宫,而是去了北郊的御苑。太上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君祁听得分明,那是让他学乖一些,别整出太大的动静来。他堂堂一国之君,想要整治吏治不行,调动西北军防也不行,连后宫临幸哪位妃嫔也不能自己做主。这样的皇帝,做着有什么意思?竟是同当年的太子一样了。怪不得他的好大哥,当日会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

  今日林如海所言,君祁也在考虑。虽说去年那时候断然拒绝了林如海的提议,但是经过这一年之后,君祁对江南盐务已经是势在必得。他手底下还有几个可用之才,只是若要对鞑靼国谋划,自然也需要人手。再者京城里头可不能少了几个重臣,江南那边也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想来想去,竟还是林如海最合适。

  开春后,林家上下主子连带着要跟去江南的奴才,满满当当装了三船,举家往扬州去了。京城里的林府原是安乐侯府,当日林如海的父亲去世后,圣上感念林家祖上之功,并未将宅子收回,而是直接赐给了林如海。因此林如海此次去扬州,除了带上一些细软外,在京城留了两家奴才看家,其余的一点未动。这一回,他再也不会让自己白白丢了性命,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到京城。

  码头上,林如海迎风而立,略显单薄的身影在不甚和煦的春风中更显飘逸出尘。君祁在远处看得心中一紧,几乎觉得他竟像是要羽化登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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