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来，贾赦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疯了，他反倒是淡定了下来，整个人可以陷入沉思中很久很久，也可以兴奋很久很久，也可以疯狂很久很久。
直到某一天，贾赦陷入了沉睡中，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次醒来，不会再次睁眼时，他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素白的灵堂。
耳边传来的是哀哀凄凄的悲音，还有劝说。
“大爷，纵然老太太走了，您再如何伤心，可也不能不吃不喝罢？这样的举动，可如何能对得起老太太？她老人家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爷，您这样，岂不是在愧对老太太的一片苦心？”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到底是谁？
“出去吧，让我静静！”
贾赦听见自己嘶哑低沉的声音，心中虽然惊疑，可面上却是分毫不动，贾赦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这么淡定。
“唉……”
陈嬷嬷暗暗地叹了口气，拎着食盒出去了。
这样更深露重的夜里，大爷的身子又一向是单薄的，自己还是去小厨房熬碗姜汤，让大爷暖暖身子吧。
想想老太太临走之前的担忧，想想大爷的性子，陈嬷嬷忍不住地又叹了口气，希望大爷和自己都能不辜负老太太的期望吧。
贾赦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抬头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眼泪无法控制地模糊了他的双眼……
老天爷，你还真是残忍又仁厚啊！
贾赦到底还算是淡定地接受了自己重生十六岁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最为疼爱自己的祖母去世了。
子女对于父母的孺慕，这本算是天性啊，父母对于子女的疼爱，也算是本能啊！
可是在这个家中呢？
这一切，都是个笑话。
孝了几十年，顺了几十年，可是自己得到了什么？
想想他都觉得可悲可笑，可悲可笑的同时，贾赦的眼泪流的更快了，脸上的嘲讽之意也更浓。
史氏派了她陪房赖家的过来灵堂给守夜的大爷送衣裳和吃食，看见地上的水渍，再看看大爷单薄的身子和红肿的眼睛，赖家的尽管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可也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贾赦其实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了，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之人已经走了，他需要振作起来了。
“大爷，太太让我送吃食和衣裳过来，夜深了，大爷也要注意身子才好呢。”
赖家的对着贾赦道。
“替我谢过太太吧。”
贾赦淡淡地道。
赖家的闻言，也不敢再提其他，将东西搁下，转身出去了。
☆、第2章 长进的大爷
赖家的出去了，灵堂内归为了平静，贾赦本来干涸的眼睛再次地凝满了泪水。
祖母啊，祖母，赦儿又回来了，天意弄人，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给了自己温暖的人不多，而祖母对于他来说，是最为重要之人，她人家虽然对着自己宠溺，可并不娇惯，该学习的人情世故，交际往来他都跟着祖母学习过了。
至于实践么，完全不用提了。
他的母亲恨不得就没有自己这个长子，这样才好让她的心肝老二露头露脸儿，如何肯让自己这个在婆婆身边长大的，和自己不亲的儿子出头？
是以自从祖母逝世这年开始，作为长子嫡孙的贾赦就去了家庙为祖母守孝，年节时都不得轻易露头，跟着父亲对外往来交际的都是好弟弟贾政。
除了捞了个孝顺的名头外，他在外人眼里也落了个不分轻重，不知高低的印象。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真蠢，没了祖母之后，他也想要融入这个家，想要成为这个家中的一员，也想要父慈子孝，母亲疼爱，兄友弟恭。
所以傻缺的自己只要自己的好母亲露点儿笑脸儿，给点儿骨头，他就巴巴儿地扑了过去。
如今想想，也是可笑的紧。
自己毕竟是长子，父亲纵然再如何喜欢老二，可也不会越过自己就带着老二出去交际，可都是因为自己的不争气，久而久之，父亲只怕也是因为彻底失望了，索性不再征询自己的意见，直接地带着老二出去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沾沾自喜，相对于和外人之间的虚情假意，他还是更爱和家人待在一起，喜欢着那份儿沾了蜜糖的□□。
现在再回头看，也真是不怪老二能越过自己，直接当家，毕竟自己都蠢成那样了，不是吗？
去而复返的陈嬷嬷听着里头压抑痛苦的悲音，拎着食盒，站住了没动。
叹了口气，听着里头的哭声慢慢地止住了，陈嬷嬷这才又再次地走了进去。
贾赦此刻脸上已经没有泪水了，除了满脸的坚毅外，便是一丝的狠毒。
“大爷，这是怎么了？”
看着散的满地的衣衫，大氅的，陈嬷嬷诧异地问道。
“嬷嬷，打发人将这细棉布的里衣送到太太院子里，什么话都不用说，一定要在老爷在的时候送啊！”
贾赦说完之后，继续地跪在了祖母的灵堂上。
“大爷，这样打了太太的脸，日后……”
陈嬷嬷想想自家大爷对着太太的那份孺慕，心中很是不忍地道。
“放心去吧，太太那样精细之人，哪里会犯错？不过是底下的奴才不精心罢了，再不然就是太太的一片慈母心肠，不想让我受苦。今晚不送去的话，明日甭管我穿没穿，肯定都会有我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的名声传出来的，太太只怕是巴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