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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_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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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人便不清楚了,只依稀记得并非一将领的装扮……”

  此番那最初说话之人却是过去许久方才开口对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终是令五王爷负伤脱逃……难道此皆乃天意?……”随后顿了顿又道,“你道是此番有人从外部杀入阵中,方助五王爷破阵?想来世间既知如何破解十面埋伏阵且身手绝佳之人是少之又少,莫非此人乃是王师帐中通晓奇门遁甲而深藏不露之人?便如老夫当日夜观天象所见,开阳星并非单一之星,其近旁有一辅星,名开阳增一……如今看来,果真此乃天意……”

  “朱先生……”只听周遭数人唤道,原来方才说话之人正是朱学笃。

  只听朱学笃又道:“无论如何,继续派人监视幕府山官兵大营,若是发现五王爷踪迹,即刻来报。此外,无论五王爷并那神秘人如何脱阵而去,总归逃不出这方山谷,命将士们把守各处关隘,再逐地搜寻,无论是人是尸,定要搜个明白!”

  一旁众人领命去了。

  只听不远处的朱学笃叹息一声,洞内贾珠闻见,只觉心脏均要跳出嗓子眼儿,唯恐一个不慎,便为正巧立于洞外、与他二人不过隔着一个石头的朱学笃觉察出异状而发现他二人的藏身之处。随后半晌不闻甚动静,似是朱学笃独自呆立那处许久。只朱学笃离去之时尚且不经意地回首瞥了身后的巨石一眼,只见该处碎石遍布、杂草丛生,未曾发觉有甚异样,方自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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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四)

?  洞里贾珠五皇子二人耳闻洞外朱学笃的脚步声远去,方松了一口气。只道是事出凑巧,这朱学笃派人于山谷中四处搜寻他二人,只未料到他二人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彼时不过离他所站之处数步之远。

  待周遭再度恢复静谧无声,贾珠方于洞中寻觅一块干爽之地,令五皇子坐了,五皇子忆起一事,率先开口问道:“闻罢方才众逆贼之言,本王忆起你曾言你不谙那奇门遁甲之术,彼时王师破除八卦阵、九星连环阵之时你均未尝参言,如何此番竟能破解诸阵之终极十面埋伏阵?”

  贾珠一面从身上取出伤药纱布等物,一面答曰:“在下不过‘现学现卖’罢了,彼时干爹受殿下邀请随军入住王师帐下,多次与殿下探讨诸阵解法,在下耳濡目染,从旁观摩习学,虽本性愚拙,亦曾习得皮毛。加之在下素喜阅读兵法之类的书籍,此间所学兼了生平所知,两厢结合,倒也悟出些许门道来。”说着忆起一事,笑道,“殿下尚还记得?在下第一次见到殿下之时,便是在翰林院藏书阁之中,那里是陈列《武经》孤本所在地。”

  五皇子闻言颔首:“本王尚还记得。然彼时并非你我二人初见,你可是忘了琼林赐宴之事?”

  听罢这话贾珠方恍悟道:“是了,当时殿下途经礼部,现身琼林宴上。想来合在下在内,诸生之中大抵绝大部分对了殿下皆是有所耳闻未曾亲见,彼时得以目见,无不钦慕拜服。”

  五皇子听罢对曰:“此话当真?本王怎记得当初某一生员胆大妄为,众生皆低头垂首,惟有一生胆敢直面本王目光,尚还记得此事?”

  贾珠闻言自是知晓五皇子所道之人正是自己,遂对曰:“依在下之见,想必那生员是年幼无知,方才不知深浅,殿下英明神武、大人大量,还望莫要与该生计较。”

  一旁五皇子不禁为此言逗乐,说道:“你这张油嘴,当真令人无言以对、哭笑不得,堪当‘绣口锦心’四字。想来平素亦是难得与你如此这般心无所虑地闲谈。”

  贾珠道曰:“殿下谬赞。”

  五皇子见罢贾珠手边一干伤药纱布等物,心生好奇,方笑问:“你一介书生,此番身上怎会备有此物?倒似一江湖人士。”

  贾珠答曰:“贾珠自知并非一身手超凡之人,又是初临战场,难免受伤,昨日打点行装之时亦是寻思良久,将离京之前苏公子特意吩咐我携带之药带了,如此亦算未曾辜负公子之心。不料此番竟能派上用场。”

  贾珠一面解释一面助五皇子将身上甲胄卸下,只见五皇子胸前、背部的内衬衣料皆为鲜血浸红大片,加之伤势久未料理,伤处血液凝固,将那衣料与伤口板结在一处。贾珠见状对跟前五皇子说道:“殿下,这衣服与伤口鲜血凝在了一处,此番需使力将衣料与伤口分开,恐怕会撕裂伤处,请暂且忍耐。”

  五皇子闻言只浑不在意地对曰:“无需顾忌,你只管动手。”

  贾珠听罢方伸手去撕扯那衣料,只见稍微使力,伤口便被撕裂,伤处有鲜血渗出,贾珠见状便不忍动手。跟前五皇子见罢则一掌拂开贾珠道句“莫要妇人之仁”,言毕亲自动手,猛地撕开伤口结痂处的衣衫。顿时伤口撕裂,血流如注,然五皇子不过闷哼一声,仍是面色如常。贾珠从旁见状心下好生钦佩。随后贾珠便取了纱布蘸了药酒为五皇子清理伤口,期间五皇子亦是一声不坑,惟一旁贾珠兀自小心唯恐举措不当,碰疼了他。待清理毕胸前并腰际几处伤口的血污,贾珠方才目清五皇子的肌体,不禁大感意外。眼前所见断非他之前以为的那般养尊处优之人光洁如新的躯体,而是伤痕密布且新旧交织。

  贾珠见状情不自禁伸手轻抚那些旧伤,心下思绪万千,只道是这些年来他最熟悉不过的便是煦玉的身体,修长、纤瘦、白皙,又因体弱畏寒、血气不足之故,煦玉的肌肤触手微凉。然眼前这身体却是精壮强韧、结实健硕,肌肉均匀分布于胸膛并腹部,一见便知这身子的主人常年习武、身手过人。

  见跟前之人对着自己的肌肤凝神,五皇子遂笑曰:“贾大人可是对本王身体发肤有那兴趣~”

  贾珠闻言忙不迭转了视线,转向一旁寻找伤药,道句:“在下只不解,如殿下这般金贵之人,如何竟较了手下将士的旧伤还多。”

  五皇子对曰:“想来本王大小战役上百次,便是身在王府亦尝‘祸从天降’。半生戎马,皆是拼杀于刀光剑影之中,也曾为贼寇火器伤过。如今日这般九死一生之经历,生平遭遇过多回。只这等旧伤在如今看来更如一将之功勋,以示本王之赫赫战绩,此乃武人之荣光。”

  贾珠听罢不语,手中一面动作,为五皇子的伤处上药包扎,一面说道:“这伤药里含有麻药,能暂且止痛……不过,殿下之武人气魄,在下倒也着实佩服。”

  待贾珠包扎妥当,五皇子便试着活动一番,只觉那伤药似有奇效,疼痛倒也当真缓解不少,随后问道:“你这一手包扎手段,于本王看来亦不亚于宫中太医之手段了,不曾想你亦懂医术。”

  贾珠道:“殿下过奖,贾珠未尝习得医术。说来亦是惭愧,在下之师邵先生医术精湛、独步天下,我等入室弟子却皆未习得其真传。惟子卿习得些许皮毛,尚且因了文清自小体质孱弱、常年卧病在床之故;珣玉亦是常年体质欠佳,虽将《神农》、《本草》之类的医书药典倒背如流,却只为习学草木之名。药草皆识,唯独对那药理内经之类却是兴趣缺缺。我常只劝他若是从先生习得医术药理,不求能凭此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惟能疗治一番自己亦好。奈何他向来不甚在意自己身子,只道是身体发肤不过外在皮囊,惟精神魂灵可超越外在死物,齐物乃至于齐天……至于我,我自谓并非有那习医之才,手中这点子料理包扎外伤的本事,不过皆从苏公子习得,他道是习武之人哪能没有个流血受伤之事,学得一招半式的为己为人皆有好处……”

  贾珠虽一面答话一面动手,然手中动作却有条不紊、一丝不乱,手下动作亦是拿捏着轻重分寸,为五皇子细致地包扎妥当。五皇子见状心下很是满意,遂亦是打趣道:“无怪乎当初子安赞你贤惠,彼时本王闻罢未曾在意,如今切身体会,方知此言非虚。”

  贾珠闻言顿了顿,对曰:“此番情势危急,我二人流落至此,惟有相互扶持方能化险为夷,何况殿下若有那三长两短,于在下又有何好处?殿下又何必拿了子安的混账话消遣在下。”

  五皇子听罢此话不禁笑出声来,反问道:“这话从何说起?本王只道是此乃子安的溢美之辞。你道是当初珣玉说这话便是赞你,他人说来便偏生是为消遣打趣你?哈哈,当真是外人不如亲。”

  贾珠闻言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五皇子接着道:“此番你且安心,本王此言当是赞你,别无他意。想来本王与你相识亦有数年,自你为本王收集《武经》伊始,本王便知你行事审慎可靠、细致入微。本王曾指责你一味装愚守拙,不思上进,如今看来却是本王错看。你惯常深藏不露,实则胸有别才。恰值此番本王王妃新丧,内室乏人,不言其他,单凭这知情识趣、体贴细致,你若是一女儿身,本王当可就此纳你为妃。”

  贾珠听罢浑不在意地道句:“殿下谬赞,贾珠亦不过是一为求得己我生存的普通人罢了,何德何能当得殿下如此称赞。何况人尽皆知,贾珠乃是天煞孤星之命,谁人闻知不敬而远之,又如何肯屈从跟随在下?何况以殿下那般才貌权位,只怕先王妃不是蓬莱仙姑亦是窈窕美嫒了,惟令了在下这等无福之人眼红心馋的……”

  五皇子对曰:“此言当真是口是心非了,事实断非如此。你何尝眼馋过他人之福?且何人与你道本王王妃是甚蓬莱仙姑、窈窕美嫒的?”

  贾珠方才不过随口一说,不料却为五皇子较真,只得拿话支吾:“在下无福,初识殿下之时恰值先王妃仙去,未尝有幸得闻王妃美名佳迹。”说罢这话,贾珠方才恍悟,对于世人尽皆称道的五王爷,对其王妃,却传闻甚少。不比了当年尚为太子的当今圣上,当今的皇后来头不小,太子与太子妃的联姻可谓是政治结合的典范,当今圣上能成功即位,皇后娘家势力可谓功不可没。而自己的妹妹元春,能得有今日,亦因了曾于太子妃手下效力,得太子妃支持。

  正如此于心下暗忖,却忽闻一旁五皇子自顾自说道:“彼时世人惟晓五皇子与五王妃乃是姨表兄妹,未知其他。先王妃碧蓉乃是本王母族表妹,容貌虽生得寻常,然为人却是知书达理、和顺如春。在世之时与本王亦是夫妻和睦,本道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奈何唱和不过五载碧蓉便因病离世,真可谓是天意弄人……”言毕方缄默不言出了一回神。

  贾珠闻言亦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半晌方接了句:“如此……当真是天妒红颜,憾事一桩,殿下还请节哀。”言毕未及五皇子答话,贾珠便收拾完毕手边伤药,重新包好携了在身上。随后立起身,洞内狭窄,只得躬着身子说道,“此番趁着尚未入夜,殿下先行歇息片晌,以养精蓄锐。在下去洞口处把风。”言毕便步至洞口坐下,从洞口岩石缝隙处打探洞外动静。

  不料此番贾珠刚一坐下,便闻见身后响起脚步声,只见五皇子亦随之步至自己身侧盘膝而坐,道句:“莫将本王看得如此娇弱,本王与你一道守于此处。”说罢又顿了顿,似是忆起一事一般开口道,“本王念起一事,有些许好奇,却一直未曾问你。”

  贾珠道:“殿下请讲。”

  五皇子曰:“记得那洋人使团来我朝拜寿之时,欲与我朝签署通商条约,为父皇拒绝。彼时你亦在场,闻罢父皇之言,你当即便欲上前启奏,之后为身侧子卿拦下,方才作罢。你向来遇事皆是冷眼旁观,此乃本王头一回见你那般情难自控,奋不顾身,鸿仪,彼时你欲奏请何事?”

  贾珠听罢对曰:“原来殿下尚且记得此事,说来惭愧,不过在下轻率僭越了……”顿了顿方道,“在下不过希欲陛下能重新考虑与外国通商之事,对外贸易有助于带动我朝经济发展……”说到此处贾珠忽地闭了口,随后话锋一转道,“罢了,此番再言此事无甚意义,不合时宜……”

  五皇子闻言蹙眉道:“仅为此事?”

  贾珠道:“仅为此事。然陛下既不屑与万国往来,单凭在下这一翰林小官,又能改变何事。”

  五皇子道:“本王不解,此事当真如此紧要?可知我朝并非全然不通外务,尚且开放广东、福建、浙江等地设立海关、开办洋行。此外海外的藩属之国仍需我朝派遣官员出海充任使节,方可袭封……本王犹记当年子卿亦充任使节出海……”

  贾珠闻言笑容略为无力,轻描淡写地说道:“殿下,在下所言之开放通商并非此意,此事并非三言两语便能道明……”贾珠一面说着,一面只觉身心俱疲,难道便是因了之前事关生死存亡,他倾力一战,此番力气用尽而处境暂且安全,终于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遂只觉困意袭来。

  随后耳边又传来五皇子的问话,只此番显得格外模糊:“鸿仪,本王问你,你且如实回答:彼时本王定下水淹高邮之策时,你急劝本王曰‘民为水,君为舟’,令本王以百姓为重,此言到底是你无心之言抑或实则另有所指?”

  此番贾珠只觉双目惺忪、睡意弥漫,浑浑噩噩地闻罢五皇子之言,勉强明了所言之意,然口中之言却全然未经大脑思量便也脱口而出:“殿下原是说的此事……彼时在下不过惟欲殿下考虑沿岸百姓的安危,劝殿下收回成命,未曾虑及其他……若说此言当真别有隐情,或许便是在下心里,在下当真希欲殿下为‘君’吧,相较于现在这般,抑或好上许多……然而事已至此,为了在下家族,在下当不敢妄自期盼……”声音越来越低,最终便连五皇子亦难以听清贾珠之言。随后贾珠便闭了眼陷入沉睡,身子恰巧往了五皇子一旁歪倒,将头靠在五皇子肩上便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五皇子见状兀自好笑,道句:“还道是欲为本王守着洞口令本王歇下,此番自己竟先睡下了……”口中虽道此言,却并未推开身上的贾珠,脑中仍是回味贾珠入睡之前的那番无心之言,笑曰,“难得竟能从你嘴里闻见此言,当真是睡思朦胧、神志恍惚,若是换做平日,何尝得此时机闻见你肺腑之言……”说着不禁伸出另一侧之手,蜷起二指,用指背轻抚贾珠睡颜,喃喃说道,“无论你做何抉择,你注定归于本王麾下。你无法改变,此乃天意也,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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