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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小公举_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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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主听到“和亲”二字,乌溜溜的眼珠子跟着一转,咬了咬唇,正要伺机接着这话再说几句,恰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而慌忙的脚步声,只见两个宫人轻手轻脚的弯下腰伸手揭开珍珠帘子,皇帝身边的大内侍黄顺从外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公主那到了舌尖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得跪坐在边上,满心郁郁,暗自生了回闷气。

  黄顺却也顾不得大公主这无由来的迁怒,垂下头,急匆匆的道:“陛下,太后在回宫的路上晕倒了,齐王做主令人叫了尚药局的两位奉御过去,皇后已带了太子妃赶去了。”

  皇帝手肘不觉往后一推,搁在案上的茶杯被他的袖子一拂,跟着倒了下来,热腾腾的茶汤从杯子里面倒出来,洒了一案,满殿的茶香徐徐而动。皇帝却恍若未觉,猛地从坐榻上起来,直接道:“摆驾,去太后的长宁殿。”

  大公主亦是满目惊惶,拉着皇帝的袖子道:“父皇,女儿与您一起去。”

  皇帝下颚绷得紧紧的,清俊的面上已有了几分冷峻之色,微微颔首,脚下不停,直接带上大公主去了长宁殿。

  果然,御驾到时,长宁殿里已围满了人,齐王还留在太后榻边,许皇后带了太子妃出来迎了皇帝,低声安慰道:“陛下莫忧,冯奉御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就会醒的,吃几剂药就好。”

  太子妃崔氏站在许皇后身后,垂眸敛容,恭敬如一。

  皇帝抬抬手免了众人的礼,上前几步握住了许皇后的手,手掌微微收拢,先与她点了点头然后再抬声叫了冯奉御和杨奉御上前来,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太后的病,到底如何?”

  说实话,太后这年纪,大病小病自是免不了的,可着忽然之间晕厥过去,显是不能轻忽,尚药局上上下下的人也都不得不提着心做事。

  冯奉御恭敬的垂下头,斟酌了一下言辞,很是小心的接口道:“臣观太后脉象,此症应是出在筋脉:左脉沉细如丝,虚软无力;右脉和缓,并无病态。应是筋脉不通,气血两虚,乃是一偏之病。短时间内,太后左身暂不能动但只要吃几剂药,很快便能起居如常。”

  皇帝“唔”了一声,点了点头,面色仍旧不大好,冷声道:“药方和脉案呢?”

  杨奉御连忙从身后医童手里接了药方,递给皇帝,额上已有细汗,竭力稳住气息,不疾不徐的道:“黄芪四两、当归五钱、赤芍二钱;干地龙、川芎各一钱……红花一钱,可通左部经脉,养血不气,舒筋活络。”

  皇帝看了几眼,知道这方子开得没问题,很快便点了点头。随即,他便抬步进了内殿,见着众人围在太后榻边,便问了齐王一句:“母后今日受了什么刺激,竟是发了这病?”

  齐王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四郎病了,便和我一同去看了看。回来路上,母后还和我说四郎年纪不小了,该谈婚事。说着说着,便觉得头晕,晕了过去。”

  皇帝闻言一怔,正在垂眸思忖,忽而见到正躺在榻上的太后动了动手指,竟是慢慢的睁开眼来。

  太后左半边身子都动不了,这一醒来,面上的神色不免也跟着扭曲起来。她皱紧了眉头,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双浑浊的眸子盯住了皇帝。

  皇帝连忙俯下身,把耳朵贴到边上,轻声道:“母后,可有什么事要交代朕?”

  “回,回宫!”太后极为艰难的吐出字句,她方才说了几句话,嘴角一歪,涎水跟着淌了下来。

  皇帝从许皇后手里接过帕子,小心翼翼的替太后擦拭嘴角,心下颇为酸楚,语声低沉:“是,朕这就让人准备仪驾,等母后病情好转了,这就一道摆驾回宫。”现在想想:今年方才在山上略住了几日,先是二皇子和太子的事,再是四皇子萧明钰为了救郑娥而摔了腿,如今又太后染疾……索性还是直接回宫来得安稳。

  太后盯紧了皇帝的脸,目中似有几分斟酌思量之意,动了动嘴唇,以极慢的速度,一字一句的吐出话来:“早前,我便说郑娥专克我们萧家人,如今我都病成这样,你竟还要留着她不成?!”

  皇帝面色一变,语声微顿,口上还是道:“母后莫要多想,阿娥年纪尚小,天真懵懂,哪里又能克的了人?实在不行,朕叫泰安寺的惠通方丈来给母后您念念经,也是好的。”皇帝说到这儿,语声一转,轻声道,“母后若是真的不喜,再等几年阿娥年纪到了,就算母后不催,朕也是要叫她嫁出宫的。”

  太后嘴边一瘪,一滴滴涎水又从嘴角淌了出来。她面上的皱纹扭成一团,咬着字,闷声应声:“你别蒙我,你敢说你没想过把她嫁来萧家?这头送出宫,这边娶回来,有什么区别?”

  皇帝面色沉沉,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太后黝黑的眸子几乎能显出刀刃来,紧接着道:“你说实话,郑娥的父亲,他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就是……”

  “母后!”皇帝眼角不由扫了扫齐王神色,见他还是一无所觉便连忙出声打断了太后那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

第45章

  知子莫若母, 就算皇帝此时沉着脸不应声,可太后只一眼就看明白了皇帝面上的神色。她很快便移开目光, 只是眼中的冷意越深。

  皇帝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又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没应声,反倒是阖了眼, 一副不想理人、想要休息的模样。

  皇帝深沉的眸中带了几分罕见的踌躇,他的目光缓缓的在太后满是皱纹的面上掠过, 对于母亲的担忧到底还是在他心里占了上风。他思忖再三,微微抿了抿唇, 面容冷峻的从榻边站起身来,转而吩咐边上的王昭仪:“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好,你既是在边上伺候, 就多替朕上上心。”

  正应了那句“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句话,王昭仪年纪渐大, 又经了早年那些事, 这些年的胆子却是越来越小了, 再不敢似当初那般争宠拔尖, 反倒是日日呆在太后的仙居宫里伺候着。她有自知之明,自个儿把自己的位置从“天子宠妃”转到“太后近人”, 皇帝自然也看在眼里, 对她和二皇子也多有几分好颜色。

  今日得了皇帝这么一句交代,王昭仪心头一动,当真颇有几分激动, 连忙垂首应命:“太后娘娘待妾恩深情重,纵是陛下不说,妾又怎敢不尽心竭力。”

  皇帝轻声喟叹,伸手握住了王昭仪那双手,低声道:“那就辛苦爱妃了……”

  皇帝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可他这些年保养得宜,未显老态,一眼望去依旧是身姿挺拔,神仪明秀,清俊非常。他此时这般垂首握着王昭仪的手,只这么温声一叹,几乎把王昭仪冷寂了好些年的心都给叹活了。

  王昭仪满心激动,粉面泛红,颤了颤唇,正要开口与皇帝说几句表一表自己的衷情。可她抬头一看皇帝左右两边立着的许皇后和谢贵妃,一颗烧得滚烫的心又咕噜咕噜给滚回了冷水里头——她想起了太后当年说过的话“你既不似许氏聪慧贤淑、也不似谢氏讨人喜欢,那便给我忍一忍,百忍成金”,是了,她比不上皇后或是谢贵妃,便是那些个新进来的美人都比她来的美貌柔顺,她都这般年纪了,如今又有什么可期盼的?

  各种念头在心中这么一转儿,那点儿活气又如同水汽一般蒸发走了。王昭仪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了,很是恭谨的低了头,柔声道:“这都是妾分内之事,何敢言苦?”她这是直接把照顾太后归类到自己的分内之事里头。

  皇帝这会儿倒真是觉得自己这个一贯愚钝的小表妹懂事多了,顺手抚了抚她的肩头,特意转头和黄顺交代了几句:“朕记着库里头有一对翡翠头面,极衬昭仪颜色。你等会儿记得叫人送来,顺便把新得的那几颗夜明珠一起送来。”他眸光一转,很是温和的道,“明珠就该赠美人。”

  王昭仪苦笑:她如今又哪里称得上美人?可面上,她还是极感动的行礼谢恩。

  皇帝又转头与齐王说了几句话,留齐王住下陪着太后,这才拉着许皇后和谢贵妃一同出去。谢贵妃素是乖巧,知道太后这事一出,帝后二人必是还有事要商量,先起身告辞:“三娘还在宫中,她一贯是个不叫人省心的,妾便先回去了。”

  皇帝这会儿正惦记着太后的事,也没心思与谢贵妃说什么,略一摆手便道:“嗯,你先回去吧……”说着,便拉了许皇后上御辇,一块回了翠微殿。

  谢贵妃就站在长宁殿外的玉阶上,恭恭敬敬的站着恭送帝后仪驾离开。她那双犹如秋水般动人的明眸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帝后二人的背影,眼底似是埋着什么复杂而又疯狂的思绪,犹如此起彼伏的暗潮一般汹涌。

  过了好久,直到那跟着皇帝皇后的宫人内侍们都走远了,谢贵妃这才直起身子,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仿佛漫不经心的低头去看绣上用五彩金线绣出的鸾凤图案,线条优美的红唇微微扬起:“走吧,先回去……”说着,她黛眉一挑,又给边上的大宫女曲扇使了个眼色,淡淡道,“既然太后心急回宫,想来过几日等太后病情稳定了,便要起驾回宫。你赶紧儿去告诉底下那些人,趁早收拾收拾,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落了什么东西。”

  曲扇生得眉目寻常,但她处事温柔细致,少有人及。她抬眸与谢贵妃对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谢贵妃的话外之意:事出突然,是要和阿史那思归那边说一声才好,省得阿史那思归那边没个准备。所以,曲扇很快便低了头,柔声道:“是,奴婢明白了。”

  谢贵妃略一颔首,长袖一拂便起身上了步辇。她袖上那只鸾凤的翅膀跟着她的动作而微微一动,仿佛活了过来,如谢贵妃本人般的雍容华贵。

  因着太后急着要回宫,皇帝有心做个孝子,等太后病情稍稳定了些便带了一众人摆驾回宫。

  只是时日尚短,萧明钰的腿还没好,郑娥心里头不放心得很,所以干脆钻到萧明钰的马车里头,路上也好照应。

  其实吧,萧明钰作为嫡皇子,有许皇后特意交代了,他的马车安稳舒适得很,车厢里面不仅铺了厚厚的垫毯还有几个柔软的引枕,还搁了一个紫金白玉雕瑞兽的香炉,里头烧着安神香,搁下车帘,香雾袅袅,衣带染香。一路上虽是山路崎岖可却安稳得很,一点颠簸都没有,安稳舒适的很。

  不过,边上多了个郑娥,却比马车里头所有的一切都叫萧明钰来得喜欢。

  郑娥倒是没想这么多,她手里捏着一块水晶山楂糕,一面吃一面托着腮想事情,口上与萧明钰抱怨道:“回宫后就得给崔先生交课业了,我先前那副春雪图还没画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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