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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缕_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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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韩肃及带着的侍卫仍在院前看着,围着看热闹的人散了些,却还有许多不肯走的。周家一家伴一堆冗杂物件儿还在这杵着,不知怎么了局。最是伤神失魄的要数沈曼柔,她这会儿是骑虎难下。这个亲是她自个儿要死要活闹了要成的,结果现实来得太过猛烈突然。周安良不知哄骗了她多少事儿,这也要怪她不识人。她要走,这会儿娘家不比从前,回去是没脸面的。遂只能忍下来,叫了家丁,“去找些马车来罢。”

  马车要去马市里租,银子自然还是从沈曼柔的腰包里掏。她这还是生平头一次,觉出钱是个什么东西来。眼见着是没有了,却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偏她又是没法儿委屈自己的,且先过一日是一日。租了马车来,带周大娘几个又去找了家客栈歇下,到了客房倒头便睡,其他一概不想。

  而韩肃与一众侍卫在苏家帮忙收拾,比瞧热闹的人走得还晚些,已是过了晌午时分。苏一与他们一道儿出镰刀湾,倒不是送他们这么远下去,而是她要回铺子里拿自己的贴身物件儿。这会儿房子要回来了,与爷爷也释了前嫌,自然要回来一屋里过活的。

  到了岔口,苏一与韩肃几个施礼拜别,“谢谢各位了,赶明儿得空,我请你们片子坊吃茶。”

  道是官腔客套打得好,却叫韩肃一句“那是你哄小白的把戏”揭了面子。她蓦地红了脸,心道这番这客套又使错人了。一时也不知再接些什么,讪笑两声儿,忽又听得韩肃说:“以你平日里赚的那点工钱,怕是不够请的。”

  “韩总管此言差矣。”苏一仍未及接话,侍卫里又有旁人出声儿,“你是不知道,除夕那夜,苏姑娘与小白赢了咱们多少银子。输的都是小白给的,赢的都叫苏姑娘拿走了。她这会儿大小也算得上是个富人,才刚不是又得了一百两黄金?那可不是一般小数目,寻常人家谁见过这么些钱?”

  苏一清嗓子,心道他们居然记得那晚与他们赌钱的是她。她忙又笑笑,说:“不是哄骗人的把戏,说请便是一定要请的。”

  众人皆应个“好”字,韩肃这会儿也不再驳她,转了话儿说:“你走王府抄小道儿去南大街更近些,不该这里辞过。”

  “这不敢。”苏一忙摆手,“我还是走寻常走的道儿吧,心里踏实。”

  “那便就此别过吧。”韩肃难得说这么些话来,这会儿便是辞了要走的。却是身子转了一半儿,忽又回来,补一句:“往后你去府上,找不到王爷和小白,也可以找我。若是我也不在王府,去我府上便是,总能见到人的。”

  苏一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便又听得韩肃身后侍卫一个个儿出声,“找不到他们,找我们也成……”

  作者有话要说:  后援团……

  倒计时【16】天

  ☆、世道

  苏一有些受惊,抬手捋了捋身前的麻花细辫儿,半晌道:“好啊,那我往后有困难便麻烦你们,再不客气的。”

  “嗯。”韩肃应声儿,再无别的话。

  这番再次别过,苏一便只身赶往南大街。

  陶小祝凑在人群里看热闹,看罢就回了铺子里,比苏一早走半个时辰。因他和苏一半晌都不在,陶师傅一人忙了半日,现下才与陶小祝一道儿吃晌饭。陶小祝饥肠辘辘,端着白瓷碗儿刨饭。趁这吃饭的当口儿,把一早在镰刀湾看到的事儿尽数说给了陶师傅听。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王爷那时是如何的排场,沈大人是如何的冷面无私,连自个儿女儿女婿也不护一头,又说周家如何拿的一百两金子,如何给苏太公磕的响头云云。

  陶师傅听着他跟说书一般,却不信,拿着筷子敲盘沿儿,梗着脖子瞧他,“你就跟我说说,王爷是什么人,等闲咱们瞧上一面儿都不能。路过王府门前没有不紧着步子的,不敢多往里瞧几眼。他这般身份,怎么会帮苏家出这个头?”

  “你又问我,我问谁去?”陶小祝搁下碗来,双手撑住大腿儿面子,打个饱嗝,“我还纳罕呢,若不是亲眼瞧见,说破大天来我也不信。早前一一出去,有两回带回来些精致的玩意儿,一回是个手炉,一回是把皮纸伞。她与我说是王爷给她的,我还嗤笑她一遭。这会儿算我打了自个儿嘴巴子,人还真就攀上了王爷这根高枝儿!这能耐,嘿,满渭州城就她独一个!”

  陶师傅将筷尖儿搁在盘沿口上,嘶嘶出气儿,还要再说什么,却正瞧见苏一跨了门槛进来。鹅黄衫裙,灰鞋在裙下露出小小一尖儿,怎么瞧着,也不像是能与权贵搭上关系的人。他收回目光,伸了筷子去夹盐豆子,派头仍是有的,闲闲说:“你来啦,一早儿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去做的什么要紧的事儿?”

  苏一过来给他请安,“是徒儿的不是,旷的工时,您打工钱里扣吧。今儿确实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处理,这会儿我回来拿衣裳。等安排好了家里,明早就来铺子上,不耽误师父您的事儿。早上走得匆忙了些,没跟师父请个准儿,您大度,别往心里去了罢。”

  陶师傅嚼了两口盐豆子,搁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来看她。但看了半晌,忽而起身来请她坐下,又殷勤地倒了杯茶,自拉了小杌来坐,伸头瞧着她,“一边儿吃茶一边儿说,没什么打紧的,我给你加工钱。你与师父说说,怎么攀上的王爷。他费这么大周折,只为给你讨公道,可见你们交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苏一又有些受惊,忙端了那杯茶送到陶师傅面前儿,“师傅,这不敢,还是您自个儿漱口罢。”

  陶师傅又推回去,“师父叫你吃你就吃。”

  苏一略有些为难,到底还是吃了一口陶师傅倒的茶。说起来不敢当,她一个做徒弟的,哪有叫师父给斟茶吃的道理。往常陶师傅对她可不热切,这么多年就没真拿她当入门弟子瞧过,权做打杂的使。这会儿是瞧着她攀了高枝儿,卖殷勤呢。

  那厢陶小祝吊了下白眼,心道人都是踩高捧低的,忒没意思,拍拍袍子起身,往自个儿小工桌那边儿去了。

  苏一心里头也明白,搁下茶杯来,说:“我与王爷并没有多深的交情,也不知他为何亲自铺了阵仗过去。此前我不过与他见过四回面儿,两回是一路上说话的,他给我出了主意。第三回 是我去王府,与他过了除夕。最后一回,便是我去茶楼寻他帮忙。原是抱着撞大运的心思去的,却没成想,他应下了口来。”

  陶师傅瞪大了眼珠子,头又往她面前儿伸了伸,“你说你去了王府,还陪王爷过了除夕?”

  苏一点头,“王爷说了,是他给我出的主意,害我只身一人在外。王爷又是仁德之人,见不得我一个人苦凄凄地在这铺子里过除夕,方才派了韩总管接我过去过年。再也没别的了,师父也不必觉得有什么。”

  陶师傅伸手问陶小祝要竹篾子剔牙,仍是看着苏一,说:“可不见王爷对别人这么仁德啊!”

  苏一笑笑,忙起身打岔,伸手去拾掇那些碗碟子,“师父,我把桌子收拾了,您歇会儿晌罢。”

  陶师傅接了陶小祝递过来的竹篾子,往嘴里搁,叫了他不准走,“这么大个儿的人,眼色也该放活些。赶紧着过来替了一一的手,别叫她忙活。人家宅子还要收拾,哪有闲工夫在咱们这处耽搁。”

  陶小祝嗤了一声儿,过来怼开苏一,把桌上杯盘碗碟胡乱收了收,抱去了后头。苏一不知他冲自己使的什么性子,却也懒得理他。自去收拾了所有的贴身物件儿,与陶师傅招呼一声儿,打了包裹回家去。

  这会儿走在那街面儿上,便有许多人都盯着目珠子来瞧她,还有些脸上堆笑与她打招呼的。入了镰刀湾更是处处可见殷勤,人与她苏一这会儿都成了老交情。到了家中,又见许多邻里聚在这处,送鸭蛋送米面儿的,帮收拾屋子洒扫宅院的,一派热闹……

  少不得要在心里感慨——这世道啊……

  需不得她费神打理了,她便坐在一边儿瞧着。那些乡里都围着苏太公说话,往常是不爱搭理她的,又知她性情暴躁。这会儿想来搭话儿,却不知从哪一句搭起。忽有个老婆子过来,花发绾髻,髻下插根光面儿银簪,拄着拐杖摇着身子,说:“这一转眼的功夫,一一都成大姑娘啦。”

  苏一笑,不去驳她们的面子,和着话说:“哪里来的大姑娘?总也嫁不出去,是老姑娘啦。”

  老婆子拉她的手拍拍,“哪有这么俊的老姑娘,不怕,阿婆给你找个好婆家。”

  那些个妇人见这老婆子搭上了话茬儿,又瞧着苏一大是好说话的样子,便都拥过来七嘴八舌地与她说话。这一番,却比那时周家要娶沈家小姐还热闹些。真心不真心的自不用计较了,谁也没跟你一娘生一爹养的,没喝过那血水掺的金兰酒,给你掏什么真心呢?

  这些人一直在苏家待至暮色沉下来,才个个儿打了招呼回去。留下院里围的木柴栅栏,里头圈着几只老母鸡,不停地伸脖子点爪子咯咯哒。

  苏一与苏太公坐下吃饭,当着面儿不说,暗下里也不去酸这些人的嘴脸。平白得罪了他们,也没什么趣儿,倒显得不大气。不必计较的,自然也还是要放宽了心的。等哪一日他们知道王爷与她苏家并不多大关系时,自然也就收了这般殷勤。这会子,且受用一日是一日罢。

  苏太公捏了一颗咸鸭蛋在桌沿儿上磕,问苏一关于王爷的事情。苏一仍是那般言辞,不惊不喜,心态摆得平正。苏太公瞧她这样儿,心下里放心。那最怕的,便是得贵人相助,就掂不清自个儿几斤几两了。

  他一面剥蛋壳儿,一面说:“咱欠了王爷大人情,垫上命也不够还的。王爷也说了,你要是有心的,改日上他府上瞧瞧就成。去也不能空着手儿,得带点什么。”

  苏一正也琢磨这事儿,说:“王府里什么没有呢?金银珠玉的宝贝人更是不稀罕。地里长得么?莫说这春日里什么收成也没有,便是有,咱们也没有地。只有西郊三分,还租给了旁人,哪有咱们什么。去街上买,就失了心意,拿不出手去。我私想着,紧赶着几日,我自个儿做个香囊出来,到时带上。不消什么材料,咱送的是心意。”

  苏太公也觉得这法子使得,点了点头,交由了苏一,自撂下这话儿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15】天

  ☆、探名

  次日到了铺子上,陶师傅仍是那般殷勤的模样儿。

  他坐在交椅上吃早茶,翘着二郎腿儿指挥陶小祝洒扫铺子。原这是苏一该做的活计,这会儿他也派给陶小祝。但瞧见了苏一来,便忙扣上茶杯盖子,起身来迎她,说:“来啦,铺子我都叫你师哥捯饬好了,你只管招呼客人做首饰,旁的往后都不必做了。”

  原这些都是往常不叫她碰的活儿,苏一这会儿总有些不自在,用余光扫了一下陶小祝,瞧着他是一副阴阴沉沉的模样。她又看向陶师傅,揪着衣袖上冒出的毛线头,“师父,我与王爷真没什么。他不过无意间与我说了闲话,心善给我出了个主意。后又觉得自个儿掺和了我的事,要负责到底的,才帮的我。这会儿事情了结了,三两日地不见,王爷他老人家走路上都不定认出我呢。您这会儿捧着我,回头您再懊悔……”

  陶师傅抬手压下她的话儿,“你就瞧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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