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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妻兔相公_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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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寅双一边眉飞色舞地给这位“家主”讲着今年冬天苗家顶子村险些遭遇土匪洗劫的事儿,一边回头在那些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人堆里找着小兔——都这么一会儿了,原该跟在她身后的小兔竟还没有过来。

不过她也知道小兔“生性腼腆”,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便是他没过来,原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儿。所以她只随意往人群里扫了两眼,见没找到小兔,也就不刻意去找他了,只扭过头去,继续跟那“家主”眉飞色舞地讲着那些包围苗家顶子村的土匪,怎么叫山上下来的饿狼给咬跑了的故事来。

她这般讲着时,偶尔一抬头,却是忽然有点恍神——这位“家主”,生着张端正的容长脸型,两道浓密的大刀眉下,一双略圆的眼,眼角微微下垂着,给人一种忠厚老者的感觉……

明明眼前之人跟小兔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她却莫名地觉得,此人听故事时的眼神,跟小兔的眼竟是生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是,小兔看人时的眼神很是清澈,有种呆萌呆萌的单纯;而此人的眼神则像是染了墨汁般地深沉,且还常常于不经意中露出一丝微不可辨的凌厉来。

从老街到庙前街原也不远,便是那位“家主”拉着虎爷的手,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且那人还时不时停下来问一问路边摆着的各色货物的价钱,就这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到底还是到了庙门前。

远远看到庙门时,雷寅双便扯着天启帝的手,指着那庙门一侧随风招展着的一面幌子道:“就是那里。”

天启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头一眼,便看到那高高挑起的幌子上绣着的三个大字:“姚一贴”。

他的眼不由微微一眯,顺着那竹竿往下看去。

只见那幌子下面摆着张条案,一个头戴员外巾的老头儿坐在那条案后面,正摇头晃脑地读着一本书。

雷寅双放开天启帝的手,朝着那老头儿紧跑了两步,却是忽地又站住脚,疑惑地一偏头,然后快步跑过去,撑着那条案问着案后的老头儿道:“咦?怎么是你?我姚爷爷呢?”

老头儿从书上抬起头,颇为不悦地横了雷寅双一眼,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正眯眼打量着那老头儿的天启帝一怔,蓦地扭头看向雷寅双——这活泼得跟条鱼儿似的小子……竟是个丫头?!

☆、第64章 ·过客

第五十八章·过客

却原来,守着姚爷摊子的,竟不是姚爷,而是庙前街上那家药铺子里的坐堂先生。

姚爷是游医,照理说,该跟药铺子里的坐堂先生不对付才是,可奇妙的是,二人竟是棋友——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姚爷精通的是各种外伤,那坐堂先生精通的是内症,二人的“业务范围”并不相冲。且姚爷到底没那个资本备齐各种药物,他开的药方,总要到药铺子里去抓药的,所以两家其实也算是“业务单位”。

所以,一般若是姚爷那里有什么走不开的事,且坐堂先生又正好来找姚爷对弈,他总是很乐意顺手替姚爷看一看摊子的。

今儿便也是这样的情况。

“才刚小兔来找你姚爷爷,两人嘀咕了一阵子就走开了。你姚爷叫我帮他看一会儿摊子,说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不等雷寅双再次发问,坐堂先生便颇为不高兴地堵了她一句:“我可不知道他俩去哪儿了。”

雷寅双一眨眼,赶紧换了个笑脸,对那脾气颇有些狷介的老先生一阵憨笑,道:“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吧……”她转转眼珠,回手一指那坐在枣红马上,明明硬忍着脚痛,偏还挤出一张和蔼笑脸的“账房先生”道:“就是这位爷爷崴了脚,看着疼得很厉害的样子。要不,您费心给看看?”

虽说坐堂先生精通的是内症,对于这种跌打外伤倒也不至于不会看。且医者父母心,便是老头儿脾气古怪,却不会把个病人撂在一边不理会。于是老头儿不客气地指挥着那几个“护院”把“账房先生”从马背上抬了下来,一边给那“账房先生”把着脉一边问着他受伤的经过。

“家主”自然是不会替属下答着这种问题的,那“账房先生”因搬动引发的痛楚,正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所以也就只好由“护院头子”刘棕来答话了。他道:“我家……先生,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脚。麻烦您给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坐堂先生翻着眼皮儿给首辅大人把了一会儿脉后,又摸了摸那伤处,见“账房先生”痛得连连倒抽气,老先生立时不以为然地一撇嘴,道:“小伤而已,不过是扭着筋了,并没伤着骨头。便是不上药,养个两三天也能好。”

见老先生这神气,雷寅双便知道,这位“账房先生”应该真的就只是个小伤——要说这位坐堂先生原就是个狷介的性情,整日里总是看谁都不顺眼,偏首辅大人被人那么郑重其事地从马上抬下来时,又是那么一脸的苍白,叫老先生误以为他这是得了多大的症候。如今诊出来竟是这等普通人家都不会当一回事儿的小毛病,老先生的脾气立时就上来了,直把这位白白胖胖的首辅大人当作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富家翁,所以说话才不客气起来。

雷寅双自然是知道这位老先生的毛病的,且她引着人来,原就是想着替她姚爷爷挣点诊费膏药钱的,便忙问着那老先生道:“那若是用了我姚爷爷的秘制膏药,该很快就能好吧?”

她的小心思,从来都是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不仅天启帝等人看了个清清楚楚,老头儿又岂能看不出她的那点小算盘?便冲着她摇了摇头,从条案下拿出姚爷的药箱,翻出一枚狗皮膏药往桌上一拍,道:“便是不贴这药,过了两三天也就好了。贴了的话,睡一觉,明儿也就没事了。”——这种小伤,任是谁家都不会来花这个冤枉钱的。老先生虽然是生意人,却有着自己的坚持,绝不肯叫病人在不知情下乱花钱的。

而这一行人,自然是没一个缺钱的。雷寅双看看那“家主”,便替他们做了主,逼着坐堂先生给那“账房先生”贴了一剂膏药。

说来也奇,那膏药贴上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原本叫首辅大人痛得脸色发白的伤处竟真没那么痛了。天启帝见了,点头笑道:“果然是姚一贴。”

处理完伤处,那位“家主”却并不急着启程,而是坐在那里和坐堂先生拉起家常来。

可坐堂先生却是个脾气古怪,总认为富人都是为富不仁的,如今看这几位都是富贵人家打扮,老头儿心里就不乐意跟他们搭讪。他抬头看看已经偏了西的太阳,回头对雷寅双道:“你替你姚爷守着摊子吧,我那铺子里也走不开人呢。”说着,一把将雷寅双拉到条案后坐了,他则冲着天启帝和首辅大人拱拱手,便这么扬长而去。

天启帝原想找个成年人问问市景收成什么的,却不想那老头儿竟不乐意跟他说话,周围小镇百姓看着他们这一行人也跟看猴戏似的,只肯远观不肯靠前。于是他也就只好继续逗着雷寅双说话了。

好在这孩子是个有趣的,且似乎知道的事情还挺多。这么一聊,天启帝才知道,原来这丫头的爹是个铁匠,常常会被周边村子里的人请去修个农具什么的,偏她爹年轻时遇到鞑子伤了腿,所以这丫头常给她爹打个下手背个工具箱,倒是把周边的乡镇都跑了个遍……

这么又坐了约有半个时辰,那位“姚一贴”仍是没有出现。

此时天启帝岂还能猜不到,那一位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是在故意躲着他了。

他看看雷寅双。这会儿他俩几乎已经把能聊的话题都聊了个遍,那孩子正无聊地趴在条案上,拿着支半秃的毛笔,在那开药方的毛纸片上画着踏香的图形……至少天启帝觉得,那黑乎乎的一团,应该是这孩子总时不时拿眼去觊觎着的踏香。

——便是没任何证据,只这孩子和她亲爹长得一模一样的眉眼,以及那骗不了人的家传绝学,还有这位秘制得一手治外伤的好膏药、偏又姓姚,还躲着不肯相见的“姚爷”,种种一切加起来,就足以从侧面印证了他心里的那点猜测。

若不是不愿意在这时候打草惊蛇,且当年他又是亲手替那位入的殓,他都想要叫这丫头带他去看一看,她那个所谓的“爹”到底是谁了。

当“账房先生”受不住“护院头子”频频投来的哀求眼神,再次征询地看向“家主”时,“家主”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摸摸雷寅双的脑袋,却是忽地一怔——他给忘了,这一身男孩儿打扮的孩子是个姑娘家。若是个男孩,他这样倒没什么,对个姑娘家,这样就显唐突了……

当然,也幸亏她是个丫头。

天启帝的手在雷寅双的头顶上微不可辨地顿了一顿,到底还是顺着她那乌黑油亮的马尾辫子撸了下去。

小老虎自小就被人这么摸着脑袋,早被摸习惯了。她都没觉得这异乡来的客人充着个长者模样摸着她脑袋有什么不妥,因此只抬头看看那位“家主”,又带着种遗憾神情看看终究没能找到机会摸上一摸的大黑马,道:“姚爷肯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又好心提醒着他们道:“你们应该是从城里出来玩的吧?要是想在太阳落山前赶回城里的话,这会儿就该走了,不然就得走夜路了。”她看看大黑马的蹄子,“听说马要是崴了脚,整个马可就废了,多可惜啊。”

天启帝听了,不由就扭头看向那崴了脚的首辅大人。

雷寅双那么说,只单纯是冲着马去的,结果叫那位“家主”这么一眼看过去,倒好像她在故意嘲讽着那个“账房先生”一般了。雷寅双赶紧一挺腰,站起身来,冲着那位“账房先生”一阵连连摆手,道:“我没有打趣您的意思,我就只是单说着那马的……”

每逢着这个时候,她的口舌就明显不够利索了。她不禁一阵恼火,瞪着那个“始作俑者”叉起腰,喝道:“没想到你竟也是这种坏人!别人不过一句就事论事的话,偏你们自己心里藏着坏心眼儿,故意把人的话往歪里带不说,回头还说是我说了人坏话!”

她这抱怨,不禁叫天启帝一阵感同身受。自他登基后,他的每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上个七八遍才敢说出口。而便是这样,他仍是常常被人抓住痛脚,或者被人有心利用——明明不过是一句无心的话,甚至只是特定场景下的一句特定的评语,却总有人故意曲解着他的本意,然后以此作为凭据,拿到朝堂上去一阵兴风兴雨……

于是他叹了口气,收敛了笑容,冲着雷寅双拱了拱手,道:“是我错了。”

雷寅双原还有许多想要抱怨的话,偏此人竟如此干脆地认了错,倒堵得她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了。她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悻悻地放下叉在腰间的手,“算了,肯认错都是好孩子。”

“噗!”

首辅大人一个没忍住,竟在御前失仪,笑出声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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