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忽如一夜病娇来_第50章

风流书呆Ctrl+D 收藏本站

  合上卷宗,虞品言许久没说话。

  两名龙鳞卫默默将一块襁褓呈上。既已查清沈妙琪经历,他们自然知道沈夫人与侯夫人同在洞中产子的事,随后沈父一路掩盖行迹回岭南,又避免与京中权贵做生意,两人对某些事已经有了猜测,及至看见这块襁褓又联想起沈妙琪狱中喊的那些话,便什么都清楚了。沈家再如何富贵,这宫中贡品也是拿不到的。

  龙鳞卫是皇上手里最具威势的一把刀,掌握着许多官员不能为外人道的阴私绝密,嘴巴若是不牢靠必定活不长。

  虞品言敢让他们去查,自然就不怕他们知道,接过襁褓略略翻看,末了随意扔到一旁。

  其中一名龙鳞卫见他情绪欠佳,踌躇片刻才提醒道,“都统,这沈元奇便是今科状元沈元奇。他当年卖身的那户人家是个有远见的,本让他给家中嫡子当书童,后见他天纵奇才便起了心思,不但替他消除奴籍,还认他做义子供他读书,以期日后多个助力。今年他果然高中状元,最近几日也在打听沈妙琪和二小姐的事。您看是不是要……”

  他以手做刀,在脖颈处划拉一下。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该杀人灭口以保侯府声誉。若是让沈元奇闹上门,侯府岂不成了个笑话?被侯爷当命根子一般护着的二小姐首当其害……

  虞品言沉吟片刻后摆手,“我自有打算,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下去吧。”

  二人不敢忤逆,弯腰行礼后退出书房。

  

  沈妙琪从白云道观的地牢转移到龙鳞卫所的地牢,地方是宽敞了,景象却更为骇人。龙鳞卫刑讯时并不避人,反而喜欢将囚犯都绑来观刑。

  或剥皮剔骨,或生抠眼目,或刀割舌头……沈妙琪当天便被吓晕好几次,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早已不在人间,而是身处十八层地狱。

  她恍惚听同监牢的囚犯提及,那日审问她的俊美青年就是这龙鳞卫所的首领,行事手段更比这些人残忍百倍千倍,当年叛乱的裕亲王正是被他生擒,押回京后在皇上的授意下亲手凌迟处死,割足了三千六百刀才让裕亲王咽气,其杀人功力可见一斑。

  在心中诅咒了几万次的仇人竟如此权势滔天,手段狠辣,沈妙琪这才知道怕了,拼命祈祷家人能早日找到自己。

  仿佛过了一辈子,其实只是十二个时辰,当牢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沈妙琪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清空了狱中囚犯,虞品言缓步走到蜷缩成一团的少女身边,并不扶她起来,也没有一句类似关心的话语,更对她之前十二个时辰的遭遇不闻不问,只微微弯下腰,盯着她脏污不堪的脸细看。

  这张脸像足了林氏,实在激不起他一丝一毫怜爱之情。这人虽然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在他心中却只是个陌生人罢了。他的同情心早在一场又一场血腥杀戮中消磨殆尽。

  沈妙琪挣扎了许久才在他逼人的威势下爬起,膝行过去抓住他衣摆,喊道,“大人,我是冤枉的。太子妃早产一事当真与我没有干系。我不是婢女,却是侯府小姐,求大人帮我找找我的家人吧。来日我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大人恩德!”

  虞品言看了看被抓出几个黑指印的绛色衣袍,皱眉退后一步,见她说完便要给自己磕头,伸出脚尖抵住她快要碰到地面的额头。

  “别跪我,我是你兄长。你姓虞,乃永乐侯府丢失了十四年的嫡女。”他一字一句缓缓叙述,面上没有找到亲人的激动和喜悦,冷淡的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沈妙琪抬头,木愣愣的看着他,直过了好半晌才消化完这席话。两次害她身陷囹圄的人竟是她找了四年之久的亲人,她的兄长?她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觉得自己应该大笑几声以表达心中的喜悦,亦或痛哭一场以显示这几个时辰遭受的委屈。但对上青年漆黑冷漠的眼眸,她只能飞快的低下头,用颤抖的嗓音问道,“你,你果真是我兄长?”

  虞品言不答,招手唤来两名龙鳞卫,命令道,“带她下去清理干净。”

  二人应诺,架起腿软的沈妙琪往牢房外走去。

  一个时辰后,沈妙琪身穿一件青灰色缁衣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虞品言手握一把绣春刀,闭目坐在她对面。

  沈妙琪心下有了不好的猜测,蹑嚅道,“哥哥,你让我穿这身缁衣是为何?”难道他并不打算认我,反而要逼我出家,就因为我身陷牢狱丢了他脸面?是了,他这样冷血无情,什么事做不出来?

  沈妙琪心中刚消下去的恨意又开始剧烈翻腾。

  虞品言年方二十便已杀人如麻,对人的恶意最是敏感,猛然睁开眼睛定定看她。

  沈妙琪悚然一惊,连忙低头揪住衣摆,手背爆出条条青筋。越是相处,她对这位兄长就越是感到畏惧。他眼中除了冷漠什么情绪都没有,就仿佛她不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死一般的寂静在车内蔓延,直过了半刻钟,虞品言才徐徐开口,“你与襄儿是双胎,因你八字孱弱,恐会随时夭折,不得不送去水月庵寄养,只等过了十四岁的生死大劫再接回侯府。这番话你记住了。”

  沈妙琪对他是爱是恨,于他而言无关痛痒,左右不过多一张吃饭的嘴罢了。

  原是为了保护自己声誉。也是,就这么贸然接回去,让人知道她为奴为婢的过去,日后也就没脸见人了。沈妙琪乖巧点头,心中暗暗记住了‘襄儿’二字。

  说起这襄儿时,她分明从虞品言冰冷的眼眸中看见一丝柔软。那人想必就是鸠占鹊巢的沈家女吧?十四年的朝夕相处,果然很有些感情了吗?她夺了自己高贵的身份,享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而自己替她受了整整十四年的苦难还得不到兄长半点怜惜。老天爷怎么就没开眼?

  思及此处,她胸中涌起强烈的不甘和怨恨。

  

☆、第四十三章

  安置好沈妙琪,虞品言直接前往薛府。

  这薛姓人家乃岭南望族,在朝中颇有几分根基,无奈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眼看就要日薄西山。但薛老爷是个有远见卓识的,见沈元奇聪明绝顶、心智不凡,便起了爱才的心思,替他除了奴籍认作义子。

  沈元奇也知恩图报,高中状元后将薛老爷一家接来京中,像孝敬自己父母一般孝敬他们,与薛家嫡长子的关系也极为融洽。

  虞品言早年还得了个‘玉面阎罗’的称号,近几年随着手段渐长,‘玉面’二字便被去掉,直接称为‘活阎王’。盖因他手里的人命越来越多,周身缠绕的阴戾之气也越来越重,容貌再俊美只会叫人胆寒。

  见他手握绣春刀登门,薛老爷吓得两股战战,冷汗淋漓,连话都说不利索,你啊我啊的吭哧半天,还是匆匆赶来的沈元奇替他解了围。

  “下官见过虞都统。”沈元奇弯腰作揖,态度不卑不亢,不惊不惧。

  虞品言不答,锋利的视线在他脸上游移。这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除了眼睛是狭长的凤眼,其他地方与襄儿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单看这张脸就无法否认他与襄儿之间的血缘关系。

  虞品言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越发阴郁,拇指一个用力顶开绣春刀。刀刃摩擦刀鞘的嗡鸣声在厅中回荡,不但尖锐刺耳,还带着几丝杀气,吓得薛老爷一家肝胆欲裂,魂不附体。

  沈元奇听见义兄牙齿打架的声音,沉稳的面上这才显出几分无奈,伸手相邀,“还请虞都统借一步说话。”

  虞品言慢慢将刀摁回去,一言不发的随他离开,薛家所有人霎时长出口气,颇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虞都统请喝茶。”亲手给气势逼人的青年倒了一杯热茶,沈元奇开门见山道,“都统既然来了,想必已查清我身世,那沈妙琪定然也接出牢狱了吧?还真是好命。”

  他嗤笑一声,脸上丝毫不见担忧,只有无尽的怨恨,引得虞品言抬眼去看,淡淡开口,“我记得她是你妹妹。”

  沈元奇摇头,“下官记得你才是她亲哥哥。”话落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对冷酷无情的虞品言来说血缘算得了什么?若是想找到沈妙琪,凭他手中掌控的龙鳞卫,不过是三四天的事。然而他却找了整整四年,足可见对沈妙琪的死活并不在意。若非襄儿当年救他一命,又岂会有今日这般安稳的日子?虞品言素来是六亲不认的。

  见青年冷眼扫过,沈元奇连忙收住笑,徐徐开口,“都统大人无需拿话试探于我。我实话告诉大人,现在的我与沈妙琪并无半分情谊,唯余仇恨。她害沈家倾塌我也只是怨,然而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了母亲的救命钱私自跑掉。母亲在床上熬了三天才含恨而去,我替她合了几次眼睑都没能合上,真真是死不瞑目。你却是不知,她走那天母亲就已经给我递了口信,让我向义父告假带她上京寻亲,说是补偿她这些年受的苦。受苦?她在我家何曾受过半点苦?”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