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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小娇娘_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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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西侯透过窗棂,静静地凝视着屋子里这个形容憔悴一身狼狈的妇人。

  看了许久,一直等到她终于吃饱了,这才走进来。

  阿烟见到这平西侯走了进来,忙跪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她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那位权倾朝野的平西侯,燕京城里,无人不忌惮。

  他的威名远播,以至于当日她在穷乡僻壤的小镇,也曾听到他的大名。

  隐约中她也记起,这个人昔年自己也是见过的。

  就是在昔日未嫁之时,那个时候他还年轻,只是一个刚刚打了胜仗的武将,不成什么气候,跟在当日的齐王身后,并没几个人会多看几眼。

  平西侯望着地上跪着的女人,沉吟片刻,想着该怎么称呼她,最后还是道:“沈夫人。”

  阿烟手指头颤动了下,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了。

  她那病重的夫君去了,临走前留下遗言,要她照顾好他的侄子。

  一把刀割下去,她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妇人,蓬头垢面,灰头土脸,默默地坐着零活供奉着侄子。

  人们通常随意呼唤她一声“顾婆子”或者“顾阿婶”。

  沈夫人这个词,太过遥远,以至于她几乎忘记了。

  平西侯见她如此,忙命她起身,勉强低笑了声:

  “夫人不必紧张,本侯虽然素日与你并不相识,可是却和夫人的父亲顾左相有过几面之缘。如今既然夫人落难,本侯冒昧地问一句,夫人如何沦落到这燕京城街头,若是可以,本侯或许能帮夫人一二。”

  阿烟听着这话,心中微暖,她也看出,这平西侯倒是一个仁厚之人。

  当下她笑了下,低头将自己平生用三句话轻描淡写地说来,最后道:“世事沧桑,万不曾想今日阿烟得侯爷救助,感谢侯爷一饭之恩,只可惜,阿烟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平西侯拧着眉,打量着她道:“夫人,那沈越承受你十年抚养之恩,如今金榜题名,为皇家乘龙快婿,竟然将你拒之门外,实在是忘恩负义之辈。若是夫人愿意,本侯自然向皇上禀明此事,还夫人一个公道。”

  阿烟听此,却摇头淡道:

  “侯爷,沈越纵然不孝,纵然忘恩负义,可也是人之常情。世间知恩图报者本为少数,是以才能传颂千古。再者阿烟十年辛苦将他抚养,原本不是求他知恩图报,而是我家夫君临死嘱咐。今日阿烟见他住大宅,封高官,认了母亲,娶了公主,也算是春风得意,阿烟也算不负夫君临终所托。”

  平西侯越发拧眉:“夫人看着这等忘恩负义之辈飞黄腾达,难道心中不还有怨恨?难道不曾为自己十年付出而后悔?”

  阿烟依旧笑,笑得淡漠:“阿烟相信,恶人终究有恶报之时,他既我亲手抚养,我却不愿意他因我而毁。世事多变,将来总有一天,他会得到自己应有的报应吧。我顾烟,却只要问心无愧便是了。”

  平西侯听此话,从旁静静地望着这个带有狰狞伤疤的女子,削瘦憔悴的她立在那里,竟隐隐有几分恬静淡定的释然。

  他轻叹一声,深深地望着她,试探着道:“不知道夫人离开燕京城后,打算前往何处?”

  阿烟低头:“无根之萍,随风漂泊罢了,去了哪里,便是哪里。”

  平西侯略一沉吟,终于道:“夫人,我府中有东书房,至今无人打理,若是夫人不嫌弃,可否留在府中,为我操持那东书房之事?”

  听到这话,阿烟笑了,一笑间眸中仿若有流星划过,灿灿生辉。

  她笑望着平西侯,摇头道:“多谢侯爷美意,可是阿烟十年为市井妇,如今已经目不识丁,怕是有负侯爷所托。”

  平西侯听此,微皱眉,道:“侯府之中还有一跨院,院中一直杂乱不堪,无人管理,若是夫人不觉得折辱,冒昧问一句,可否——”

  阿烟已经明白这平西侯的意思,他也是小心翼翼,既不愿伤了自己的自尊体面,又想着能够对自己有所照拂,她眸中泛出感激,不过她还是笑着摇头:

  “侯爷,阿烟如今一个人在外头习惯了,这侯府里规矩大院子大,怕是住不习惯。”

  平西侯听此,坚毅的唇轻轻抿着,就这么望着她。

  阿烟却别过脸去,透过雕花窗棂,望向外面的天色,淡道:“如今天色已晚,阿烟该离开了。”

  平西侯垂下眸子,语音暗哑:“夫人,本侯命人送你出去吧。”

  一时阿烟迈出门时,平西侯望着她那虽然穿着极为滑稽,可是依稀能见昔日娇美婀娜的身段,心间微动,轻轻握了握拳,忽而沉声问道:

  “夫人,若是一切能够重来,你是否依旧会选择今日今时的路?”

☆、遇刺

  阿烟听到这话,身形顿住,微愣。

  今日今时的路,是什么路?

  她的人生有许多的岔路口,譬如选择嫁给她的夫君沈从晖,譬如拒绝那些求她为妾的众多男子,譬如选择十年寒窗供养沈越苦读。

  无论是哪一个岔路口,她但凡选择另一条路,都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她怔怔站在那里,闭眸良久后,再次睁开眼,落日的余晖映到了她的眼眸中。

  曾经清澈的眼眸中,都是余晖的昏红。

  她唇边绽开一个凄凉而无奈的笑容,缓慢而决绝地道:“若有来世,我自然再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纵然不悔今生,可是若有来世,她却是再也不要为他人做嫁衣裳,再也不要付出所有只为了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再也不要去嫁给那个临终前将一个沉重的担子放到自己肩上的男人,再也不要十年的孤身守候,到头来看到的只是一个飘落在风中的可笑谎言。

  说完这个,她不再回头,快步走出了这花厅。

  走廊之中,有一阵香风吹过,远远地,一个凤钗云鬓华衣丽服的夫人在众侍女的拥簇下走来。

  阿烟见了,忙低头,恭敬地候在一旁,一直等着这夫人从面前经过。

  低头间,那绣有精致花纹的裙摆在青石板路上摇曳出动人的姿态,脂粉的香气儿弥漫在鼻端,这是来自燕京城最尊贵的侯夫人的气息。

  其实曾经的阿烟,也是那个当自己行过,众侍女婆子都要低头让路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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