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将军令_第259章

偷偷写文Ctrl+D 收藏本站

  段其义身为副帅,位居要职,陈则铭并不敢擅自动他,只能奏请萧定,再来决断。

  此时粮草将尽的问题已经开始浮现,军中不断有人抱怨伙食,说是火头军弄的粥越来越清,简直快要能当镜子照影用。兵士们不知道,此刻城中已经是米价飞涨,十两银子一升还买不到。段其义醉后关于陈则铭贻误战机的论调若是传开了去,军心浮动几乎是必然的。陈则铭心中恼怒已极,恨不能将此人送到某处与世隔绝起来,偏生考虑诸多因素又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到了夜间,陈则铭辗转难眠。

  他难以入睡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朝华门之变后,夜不能寐于他而言已经成寻常之事,通常是天蒙蒙亮了,才能恍惚入睡一会,长期累积下来,头痛之症越加严重。

  在陈则铭看来,天朝之所以成了今天这种局势,自己实在是难辞其咎。

  那些失势后的白眼落魄时的嗤笑,对他而言都及不上那种巨大的愧疚带来的压力令人恐惧。正因为如此,在萧定启用他的时候,他心中甚至是有感激的,他感谢这个人给了他最后的机会,让他有拨乱反正的可能。他前半生曾念念不忘的那些屈辱和仇恨,此刻都烟消云散了,并不是因为他心胸宽广,而是因为与祸国这样重大的罪名比起来,那些个人荣辱之类的东西委实微小到不值得一提。

  直到他上了战场,再度看到那些血溅沙场,看到那些狼烟四起,他渐渐想到了自己接下来真正该做的事情——他犯的错,他得最大程度地挽救回来。

  青青的话,独孤航的话,他都很清楚,萧定的笼络亲密为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可他不在乎,他愿意配合萧定演这场君明臣贤的戏,他甚至想,再不堪的事情他也能做,只要这条路能通往他的最终目标。

  他在自己的臆想中激动不已。为了等到预料中的战机,他始终按兵不动,坚持用最小的损耗来打这场守卫战。他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可行的,然而援兵的迟迟不至,粮草的告急这类坏消息却接踵而来。为他的计划增加了许多不可预料性。

  它们便如同一块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他心上,压得他更加无法安睡。他整夜整夜地构想整场战役的打法,为每个细节反复思量推敲。

  门外的亲卫只看到殿帅屋里的灯彻夜不灭,早晨跨出门的陈则铭面色疲惫却毫无倦意,每一场仗他都在前线,在人们看来他似乎永远精力充沛。只是他到底渐渐地瘦下去,哪怕药物也不能压制住那股头痛了。痛得厉害时,他裁下布条紧紧扎在额间,再戴上头盔遮挡。他并没有继续去寻医,他觉得这就是天谴。

  自己该遭的罪,原来多年前早有端倪。

第七章

  独孤航出城已经十日。

  这十天来匈奴的攻势并不猛,然而援兵依然没到。陈则铭感觉得到人们的惶然,那气氛不是来自前线,而是来自人的内心。

  他提着灯走出门,门外亲兵坐在地上,一个依墙睡着了,另一个垂着头,听到动静,连忙叫醒伙伴站起身。

  陈则铭要去巡营。他夜里的时间太多,需要做些事情打发。他叫上那个没睡的,往城墙方向走去。

  途中,他们经过伤兵营。哪怕是这样的后半夜,依然听得到有人在低声无力地呻吟。陈则铭站住了,在他的计划中,这样的伤损已经是最小,然而终究还是难以避免。难以避免的事情还会继续,还会更多。

  在战争中,你就是会面对大多数和少数、全局和局部的问题,这时候,你只能有所舍弃,就会有不得已。

  正在此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则铭回头,一名亲卫赶来,朝他行礼:“将军,万岁的御使到了,说是请将军即刻入宫议事。”

  陈则铭转过身,远远看着城中心高大的黑影。那是大内的宫殿群,它们远高于民居,巍峨雄壮,纵然是从这里也是一眼便望得到。

  是了,那里的那个人也曾经说过……不得已。

  待入了宫,四处灯火辉煌,原来萧定也是衣不解带,不曾入眠。

  见陈则铭到来,萧定叫人端来坐杌赐座。陈则铭大惊,赶紧推辞。这坐杌在君王面前却不是人人可以享受的,只有政事堂的宰相才坐得。萧定道,朕已经拟旨封你为枢密副使,可全权处理段其义纷乱军心一事,明日这道旨便会连同绶印一起下达,这坐杌你自然是坐得的。

  陈则铭连忙郑重谢恩,这才依言落座。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