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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威武_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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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龚良泰着人带上江俊画像往北地打听,一听到“百步穿杨、骑射非常”之语,画像比对又相似,龚良泰便确定了此“江俊”便是彼“江俊”。

一个好好的京城公子,放着家中的清福不享,反而要跑到北地去风餐露宿、历经风雨,而且要出“假死”这一招金蝉脱壳——其中的意味还真是非常值得揣摩。

清官难断家务事,龚良泰自不必去做这恶人。

于是京中就有了流言四起。

舒永忠本是好意,但他常年带军在外、久不归京,并不知道镇国将军府“江俊”的死讯,又认为阔野一役中的“江俊”非彼“江俊”,所以好心办了坏事。

直到他收到了家书,舒永忠才明白自己闯下大祸。

原来,舒永忠和唐浩广一案中牵扯的洛川清吏司司长舒永思是俩兄弟,虽然嫡庶有别,却都是纳言阁大学士舒庆山之子。

舒庆山为朝廷三权首领之一,原配慕容氏与江俊亡母林氏同属姑苏人士,两人一起嫁来京中,久而久之情同姐妹。

林氏在时,江、舒两家常来往,两位夫人虽无亲属关系,但二人以姐妹相称,江俊小时候也会把舒家兄弟们唤作“姨表兄”。

后来林氏过世,江家仰仗的太子又失势,舒家和江家的来往就渐渐少了。舒永忠长大以后对江俊就没了多少记忆。这次经过父亲家书中提点,才恍然想起这位“小表弟”来。

一个人情愿“假死”都不愿意留在家中,可见那个家里已经没了他的容身之所。舒永忠虽然是个军人,可对各个大家族内部的斗争还多少有些了解——

镇国大将军府里的尹氏,和朝堂之上的尹氏,又能有多少区别?

吟香楼至今悬而未决的“暴|乱”,岁锦密林突然燃起的大火……舒永忠心里愧疚:自己一份名录,只怕又一次给江俊带去杀身之祸。

江俊三番两次助他们兄弟,他们却恩将仇报还人家一个性命之忧。

坐在大帐中沉思了少顷,舒永忠还是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于是他给自己的副将交待了一些军中的常备事务后,便带着两个人策马离开,他先往东去洛川找舒永思,却不料这个弟弟和他不谋而合,两人在路上相遇。

之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往千崇阁赶去。

因此,在江俊昏迷不醒的日子里,舒家两兄弟就到了千崇阁之中等候着。等着向江俊道歉,为他们的鲁莽,为他们的考虑不周,也想着能否有法子补救。

同时,京城镇国将军府的江家也得了确切消息:有人带着密信到了镇国大将军府上,亲手将信笺、交到了江老将军手中。

若说从前“江俊未死”的流言只是叫人生了一丝儿希望,那江老将军看见信笺之后,却是险些喜极而泣、老泪纵横——

这信封上饰以明黄暗纹栅格,信纸打开异香满室,且其内容乍看不过是一首首词韵不通的诗,可若与一副江老将军珍藏的落梅图透光对照来看的话,又有不同真意。

于是,江老将军便确定了长子未死、江俊还活着的消息。

孩子还活着这是好事儿,老将军也没有刻意隐瞒家人。而江夫人尹氏却因此大闹,在江氏里外大说长子江俊不孝,欺瞒父母、罪大恶极,要江俊速速归京。

“男孩儿在外多些历练也好。”

——在尹氏不知第几次当着全族人抱怨的时候,江老将军终于发了话。

“何况夫人,”老将军神色如常地看了妻子一眼:“你做的那些事儿我并非一无所知,吟香楼之事多有蹊跷。而岁锦密林中的大火更是烧出了多少腌臜隐密——那日,孩子的尸身回来我便看过了——即使面目全非,有些痕迹也不能全部消弭。”

尹氏的脸色微微变了,讷讷道:“良人是何意?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会谋害自己的孩子不成么?”

“夫人做过什么,夫人自己清楚,”老将军不想多言,他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尹氏一眼,道:“俗语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夫人还是不要泯灭了自己的良心才好。”

尹氏咬牙不语,只能恨恨地看着江父离开的背影。

“孩子既然宁可假死都不愿回京,”江父的声音遥遥传来:“那就让他在外头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回来也罢,也罢——”

只要孩子好,在何处不都是家。

江父行至中庭,抬头正好看见一行北雁南飞,清风吹过,树梢上摇摇欲坠的黄叶被吹拂而下,如稻田里打落的金穗。

夏末秋来,凉意未起而云层渐去,夏日里那燥闷的暑气也悄无声息地退却。连日来郁结在胸口的一口浊气,也随着夏暑而去,只留下了通体舒泰、神朗气清。

江俊醒来,已经又是三日后的事情。

有些犯难地喝着无烟端过来的苦药,江俊心想自己还真像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头的段誉——身怀六脉神剑绝迹,可是却“时灵时不灵”。

或者说,像是用了劣质电池的机器人、被安装了劣质芯片的终结者,强悍的时候强得无人能敌,但是关键时候总是会掉链子。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三声整齐的敲门声,无烟看了江俊一眼后才道了一句“请进”,进来的人是个千崇阁的杂役,他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托盘,而那个托盘上放着一封信。

“小人来给公子送信。”

“信?”江俊赶快放下喝了一半的药碗,也不顾无烟埋怨的眼神,连忙示意那人呈上前来。

信封一到江俊近前,他就知道这是父亲的家书,他心里“咯噔”一下便闪过了千般念,手指灵动更是快速地拆开了信来看——

看着父亲熟悉的字迹,江俊哽着声要无烟先谢过这个送信的杂役,心里却在感慨: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舒永忠给他来这么一手,真叫他原来那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先手优势”尽失。

大好的棋局,自毁前程,又入险境。

江俊长叹了一声向后仰头靠在了床榻上,正好无烟关上门回来,江俊便叫他准备。

“准备什么?”

“唉——”江俊揉了揉额角,又叹一口气:“无烟啊,我这会儿肯定又要被追杀了,千崇阁是待不下去了,你说——天下之大,我到何处安身立命?”

无烟眨了眨眼,还是不解:“少爷怎么了?千崇阁你待得好好的、怎么又待不下去了?”

“唉……也不知道这里出家当和尚容不容易?”江俊颓然地闭上眼睛,苦笑一声自嘲道:“不然我们去当个道士——来日拉个‘每日一卦、神通显灵’的牌子去招摇撞骗也行啊……”

“少爷,”无烟凑过来,皱眉看着他:“药太苦把你呛魔障了?”

“什么要当和尚、道士的?”无烟摇摇头,顺手从旁边摸出了一盘子桂花糖来:“少爷你这个喝药怕苦的毛病,还真是从小就这样,怎么也改不过来——现下倒好,连千崇阁的人都知道了。”

睁开眼看了一眼那精致透明的糖糕,江俊一反常态地没有动。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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