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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威武_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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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将军威武105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 让江俊大口喘着气、握紧了剑柄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月光将系鸿轩那修长的身影勾勒在了门框上,黑夜映衬下, 楠木制的门框都被衬出了一股檀香木般的纯黑色。

门框攒插上的冰裂纹也随着系鸿轩的影子, 一同投射在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月影下重檐, 清风散旧梦。

江俊抖着嘴唇、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 这才一根一根指头地缓慢松开了那差点被揉进掌心的剑柄。

长剑坠落在榻上,发出一声闷响。

门上系鸿轩的影子也动了动, 不过江俊也同时披上了外衫, 下地来替系鸿轩打开了门。今夜的系鸿轩一反常态着了一身白衣, 原本带着疤痕的面庞被衬得更加苍白。

“江公子这是做噩梦了?”系鸿轩靠在门口,也不冒然踏入江俊的房间。

“嗯, ”江俊似是不好意思,摸了自己的鼻子一把,“系寨主呢?这么晚还不睡?”

系鸿轩勾起嘴角笑, 用眼神示意江俊看向不远处、院中桂花树下的一张小石桌。浅白色的月光下,石桌上摆放着一个木质的牌位, 牌位前还有一壶温好的酒。

江俊一愣:“系寨主这是……”

“今日四月十二, ”系鸿轩看了一眼天空中将圆不圆的月亮,淡淡一笑, “是内子的忌日。”

“……抱歉, 系寨主, 我……”

“不妨事的,我也是在陪内子说话的时候,听见公子房中有异响, 故而过来问上一问,”系鸿轩摆了摆手,面上流露的神情是与平日不同的温柔:“内子……去了也有十年了,每年今日,不管在哪里,我都要设下香案,陪他说上一会儿话的。”

十年?

遥遥看着那个小小的香案,江俊也笑:“没想到,系寨主也是个痴心人。”

系鸿轩嘴角微微翘了翘,看了江俊一眼,便往后回身去了石桌旁:“江公子若不嫌弃的话,一同过来喝杯酒吧,”顿了顿,他又道,“做了噩梦,一时半会儿也是睡不着的。”

看着他在石桌旁取出新的一只杯子斟酒、虚位以待的样子,江俊周身压抑的气息突然就去了大半,他点点头,笑着走向了系鸿轩身边的位置:“是江俊从前错怪寨主了,江俊只以为——寨主是同烟波江上崔宁、崔寨主那样冷面无情之人。”

“崔宁么……?”系鸿轩取了酒杯递给江俊,低喃道:“崔寨主与我是不同的,他天生沉疴又背负血海深仇,很多事……有心无力。”

江俊勾了勾嘴角,执杯与系鸿轩碰了碰杯,没说什么。

他不说话的时候,系鸿轩也没急着开口,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杯中酒,才把目光放空看向了远处夜色下波光粼粼的尘湖,湖面上微风乍起,零星有渔火点点。

系鸿轩准备的酒偏甜,有些像是现代的米酒。这酒不像是系鸿轩这样生杀予夺的男人爱喝的,倒反像是在尘湖上那些画舫里准备给客人的甜酒。

左右被噩梦靥着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觉,江俊觉得两个大男人月下枯坐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看了一眼那灵位上的“于月楼”三个字,主动开口同系鸿轩攀谈:

“系寨主瞧着年纪与我们也是相仿的,恕我冒昧,十年……十年前,寨主和尊夫人……想必感情挺好吧?”

不料系鸿轩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内子……其实,他生前……根本没成为过我石鹏寨的寨主夫人一天,但在我的心里,早已当他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奈何……”

没想到系鸿轩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来,江俊蹙了蹙眉,等着系鸿轩接下来的话。

“内子他……其实,是个男人……”系鸿轩看了一眼江俊,低下头轻声道:“月楼,是他的艺名,他是在尘湖画舫上唱青衣的一个戏子,从前石鹏寨还没有成为第一水寨的时候,我总是上他那里去听戏的。”

没有人从一开始就是天下第一,也没有任何一个水寨从刚刚建立起就能够统领整一片的尘湖水域。

系鸿轩和他的石鹏寨能有今天,也是他凭本事一点一点挣来的。

但凡一个筚路蓝缕的故事里,总会有那么一些无奈的悲欢离合。比如系鸿轩将系鸿明送到了千崇阁,比如崔宁和赵墨梅终归没能相守在一起。

“月楼当时在尘湖上有一点薄名,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打小多病,却生了一副好样貌。家中到底养不起他,只得买入了戏班子看老天爷赏不赏这口饭吃……”系鸿轩回忆道:“戏班主当时,只怕也没想到——他这么一个病秧子,险些要成为了尘湖的一大家,只可惜……”

江俊见系鸿轩的眸色渐渐黯淡下去,也知道之后的故事定然不好。

十年前的系鸿轩不过是一个小小水贼,本领在高强,也敌不过尘湖上数十家水寨的联合围剿追查。

他要石鹏寨崛起,就势必要吞噬尘湖上其他水寨的土地;他要成为龙头,就必须踏着旁人的血肉尸骨、一步步登顶。

如此,必遭人嫉。

系鸿轩父母双亡,亲戚凋零,唯一的弟弟也已经被他送入了千崇阁当中。于月楼,很快就成为了他这位新任龙头,唯一的弱点。

“我……曾经想要接小楼入石鹏寨中,”系鸿轩的声音有一丝儿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颤,道:“可小楼不答应,他说,他要成为尘湖一大家后,披着凤冠霞帔,等着我驾着尘湖上最高、最大、最漂亮的战船去迎他。”

“他还说,他要三媒六聘,他要在戏台子上举办我们的婚礼,他要让整个尘湖的人都看着我们在一起,让所有画舫上唱戏、唱小曲儿的歌女、戏子都羡慕他找了我这么个好夫婿。”

系鸿轩说着,嘴角带着笑,声音却哽了哽:“江公子,你知道太|祖皇帝同宁王顾宁杭么?”

“知道啊……”

“那你听说过尘湖一夜的故事么?”系鸿轩红着眼睛,看向了江俊,见江俊点点头后,他苦笑着看向了远处的尘湖道:“江公子,我们尘湖附近的百姓都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说当年太|祖皇帝同宁王两人最终是个曲终人散的结局,也是要怪这尘湖、祝不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楼……是为我而死的,”系鸿轩手指陡然用力,“呯”地一声,掐碎了那个白玉的酒杯:“死在了他最爱的戏台子上,身披着他最喜欢的那套喜服,凤冠披霓裳羽衣,为了我……唱了最后一台戏。”

系鸿轩说,十年前的四月九日,于月楼被五六家他的死敌围在画舫中。死敌准备用于月楼的性命威胁他。

而于月楼却从被死敌捉住开始,就冷静异常地站在画舫中开始唱起来。

“他唱了三天三夜,”系鸿轩望着掌心被碎裂酒杯扎出来的血迹,绝望地苦笑道:“唱到口吐鲜血也没有倒下,哪怕被那些人、被那些人捅了一刀又一刀……都没有停……”

系鸿轩说不下去,他顿了顿,望向江俊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江公子,我带人杀出重围赶到的时候,你、你根本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披着霓裳带着凤冠的美人,脸上挂着一抹自得的笑容,勉强靠在戏台子上脸色苍白得可怕,原本殷红的戏袍,如今更是红得可怕。

红的血,烈的火,几乎一瞬间将整艘画舫点燃成了一个讽刺的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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