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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_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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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天,一直密封的小竹筒被打开了。

第四章

竹筒打开,一只苍蝇大小的小虫子爬出外面展翅飞走,眨眼工夫,便消失在任鹏飞眼前,而他,立于原处,些许怔忡地望着小虫飞逝的方向,直至找到食物的野人兴冲冲地奔到面前。

这次野人给任鹏飞带回来的是他昨天主动提出要吃的朱果,还有几块细长口感软糯微甜的根茎。野人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发间还夹杂几根野草,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任鹏飞呵呵傻笑。

任鹏飞看他良久,拿起一颗红果放进嘴里轻咬一口,微酸的果肉在口腔中咀嚼片刻,轻轻咽下去。任鹏飞抬眸继续看他,突地微微一笑,没有任何特意和勉强,也没有半点伪装和戏谑,就是纯粹的微微一笑。

野人傻傻地怔住,任鹏飞记得头一回见面时,他也是这副傻样呆呆坐在岸边目不转睛看他。

任鹏飞难得的胃口好,把野人带回来的食物吃了个精光,然后坐着看野人仍然痴傻一般地,看他一眼,低头撕咬一口风干的肉,又看他一眼,再低头撕咬一口手中的肉。

这次任鹏飞不再觉得烦躁,而是云淡风清地任他看,任他把痴恋一般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吃完东西,在野人又准备扑过来与他腻乎前,任鹏飞挑了下眉,道:「今天,我再教你说点别的吧。」

野人听出他要教自己说话,立刻停下盘腿乖乖坐好,睁大双眼认真正经的模样好似求学若渴的学子。任鹏飞也有些奇怪他为何如此喜欢学习说话,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突然忆起如今的事情,去问时,才知道,他只是渴望着能够与他说话。

说要教他说些什么,是任鹏飞突然决定的,等对上面前这人期望的清澈双眼时,才忆起他根本没想好要教他说什么。

要说些什么呢?

任鹏飞望向不远处平静如镜的水面,还有岸边随风摇摆的杂草,失神片刻后,他才幽幽移回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说:「我教你一句词吧。」是他娘生前最常念的一首诗。

「庭花香信尚浅,最玉楼先暖。梦觉春衾,江南依旧远。」

他娘祖籍江南,嫁给他爹后,到死那天都没再回去过,离开成长的家远嫁他乡,纵然已有另一个家,最思念还是江南吧。

念完,任鹏飞兀自陷入沉思之中,待觉得手有些异样低头一看,竟是他刚刚放出去的那只青色的小虫在他手背上爬动,任鹏飞才稍动一下,小虫子顿时飞起来在他眼前盘旋,似乎在引他前进。

任鹏飞心中一顿,不由往另一边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野人早已了无声息倒在地上。任鹏飞眉毛一拧,上前去推了他几下,他还是没有丝毫动静,手放在他鼻子上,片刻后,心才稍定。

只是,他为何会突然昏过去?疑惑之间,任鹏飞逐渐注意到山谷间不时吹来的风似乎多了些味道。

小虫还在指引任鹏飞前进,他犹豫一下,方站起来跟随,一直走到崖壁之下,他才看到从山顶延伸至谷底的云梯。在谷底待了一个多月,早有些迫不及待的任鹏飞没有多想,登上云梯一阶一阶爬了上去。

山谷实在够深,没有内力的任鹏飞爬得手脚快要没了知觉才终于爬至顶端,第一眼,便看见一身黑衣的鬼婆婆,正立于一处冷冷睇他。待他爬到边沿累得躺下大口喘气时,鬼婆婆一把扯下任鹏飞的袖子,抬起他的手臂仔细一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才走过去把梯子收回来。

「休息够了就跟我走!」

鬼婆婆话没说完,人已经走出五六步之外,任鹏飞深吸一口气,努力站起来紧跟在她后头。

「婆婆,我弟弟他……」

「我明天就动手医治他。」

听她这么说,任鹏飞一颗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不少。

「有劳婆婆了。」

风中,走在前头的鬼婆婆似乎冷冷地笑了一声:「我不会马上救好他,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治,你把孩子生下来那天,才是你弟弟的康复之日。」

任鹏飞的脚下突然趔趄了一下,再抬头时,落在鬼婆婆身上的目光很是复杂。他从未想过把孩子生下来,原本想等任程飞身上的蛊一清除干净,便立刻想办法把肚里的孩子拿掉,却没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鬼婆婆竟早已想到这层,并安排好了一切。

抬头看了看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任鹏飞苦笑,若他堂堂渡厄城城主身为男子却怀孕生子这种事传出去,定会受尽世人耻笑。人言可畏,届时,渡厄城还怎么立足于江湖。

左思右想,烦得头疼,最终任鹏飞自暴自弃地暗忖道:罢罢罢,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终于回到鬼婆婆的药屋中,她让任鹏飞坐好,动手为他把脉,原先紧抿的唇随时间流逝一点一点上扬,收手之后,她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已怀有半个月身孕了!」

鬼婆婆笑得开心,任鹏飞却觉得眼角直抽搐,好不容易忍下心中的焦躁,任鹏飞提出想去见一见任程飞,鬼婆婆摆手摇头:「你今天先好好休息,过几天再去看。」

任鹏飞垂下眼睛,掩去眼中的失望与忧虑。

稍后,鬼婆婆拿来一碗药,示意任鹏飞喝下去,任鹏飞默默接过,却只是望着这碗乌黑的药蹙眉。鬼婆婆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勾了下唇,恶意地笑道:「放心地喝吧,只是安胎药。」

端碗的手一颤,药汁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人却二话不说,端碗一口气吞尽药汁。

也许药里添加了安眠的东西,吃下药汁后不久,任鹏飞倦意上来,倒头便睡,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至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远方隐隐传来的一声长啸,也不知为何心里一沉,睡意顿消,睁开眼睛一看,才知晓夜已深沉,月光零碎地照进屋中。任鹏飞从床上坐起时,透过镂空的窗户,看见一道瘦小的身影立在院中望向前方,是鬼婆婆。

任鹏飞不由下床,推门而出走向种满各种药草的院落,鬼婆婆头也不回,淡淡道:「你也听到了?」

任鹏飞稍顿,方才轻声道:「是。」

鬼婆婆便不再开口说话,再立于原处约半炷香时间,远处再没传来什么声响,她方才转身向屋中走去,与任鹏飞擦肩而过时,他听见鬼婆婆冷冷地一句:「那小子醒得倒快,还以为他会睡上三天三夜!」

任鹏飞留在原处,直至鬼婆婆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屋内,方才侧过身去,望向漆黑一片的山林。

第二日,吃过鬼婆婆递来的安胎药,她便带任鹏飞去到另一间上锁的小屋,任鹏飞走进去一看,便看见躺在床上安详地似乎只是在熟睡的任程飞,任鹏飞当下一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边,握住弟弟的手,再用手一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的气息虽弱但却平稳,这才稍稍放下心,看来鬼婆婆的确遵守承诺。

任鹏飞看向立在他身后的鬼婆婆,低声道:「婆婆,鹏飞已经依您条件怀上身孕,现在,可以为鹏飞的弟弟去蛊了吧?」

鬼婆婆冷睨他一眼,缓步转身取过几样东西,首先取出一颗药丸放进温水里化开,让任鹏飞灌进任程飞嘴里。再等一刻钟时间,又取出一把乌黑的小刀,在床边放一个木盆,执起任程飞左手,在中指指腹上划开一道口子,任黑血不断流入木盆中。若是血流得慢些,便又执刀割得深些,待婆婆准备划第三刀时,任鹏飞早看不下去伸手拦:「婆婆,您这是做什么?」

鬼婆婆望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心疼弟弟了?可是不这么做,老身可就没办法救他了。」

任鹏飞闻言,看一眼面色苍白的弟弟,才慢慢收手,可这回,鬼婆婆直接把任程飞的手塞进他手中,「你自己动手,把你弟弟身上的黑血挤出来,直到挤出白色的东西再叫我。」

鬼婆婆真是知道利用人的痛处,明明知道任鹏飞心疼弟弟看不下去,反而还要让他亲自动手。

可为了救回弟弟一命,任鹏飞犹豫片刻,只能一一照办,一旦黑血流得慢些,便用手去挤。等黑血把小木盆的盆底染成一片黑色,任鹏飞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踌躇时,终于看见有一个小白点顺着黑色流出,落入盆中,在黑血上漂浮。

「婆婆。」一见到这东西,任鹏飞扭头便叫人。

鬼婆婆原本正窝在一处不知道拾掇什么,一听到声响便走过来一瞧,然后又转身从角落的里取出一个镊子和小碟,用镊子把这个白色类似虫卵的东西小心夹进碟子里。

「婆婆,可以止血了吗?」任鹏飞低头看着弟弟指上的伤口,忍不住问道。

鬼婆婆视线在柜子上扫过一圈,拿起一个瓶子丢给任鹏飞:「用这个止血。」

任鹏飞赶紧打开把药粉洒上,这药一洒上,被划得很深的伤口迅速止了血。见血止住,任鹏飞心才稍定,这时方望向坐在桌子边的鬼婆婆,见她正往小碟里倒上药粉,任鹏飞想了想,方问道:「婆婆,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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