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江南_第25章

末回Ctrl+D 收藏本站

一个白衣男子随意且闲适地倚在栏杆前,长发披散,双眼微眯,鼻梁高挺,薄唇轻抿,胸前的衣襟半敞。若是其他人敢如此装扮,定然被骂衣冠不整、放浪形骸、寡廉鲜耻,可在这人身上,别人能想到的词,只能是天姿卓然、风情万种、风流不羁,举手投足令人心向往之。

连任程飞这样的翩翩佳公子都不禁看直了眼,更不消说旁人,本来还闹哄哄的整个厅堂顿时鸦雀无声,直至鸨母轻咳一声,众人才如梦初醒。

鸨母扬声对楼上这人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聂公子,打扰到您休息了。」

楼上的男子一双刀刻般的美目在鸨母身后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微笑道:「无妨。我方才在屋中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你身后的这位公子想必也是慕名而来,就这么让客人败兴而去,有违生意之道啊。」

「可是……」鸨母一脸为难地看他。

这次这位男子直接对任程飞说道:「这位公子,方才冷蝶儿正在屋中为在下弹琴唱曲,若你不介意,可与在下把酒言欢,顺道领略一番中原名妓冷蝶儿的风采,如何?」

任程飞没有拒绝,或者应该说,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一位彬彬有礼、卓尔不凡的男子。

稍顷,任程飞走进三楼的雅间之中,在席间盘腿而坐,立刻有相貌清秀的丫头前来摆上美食,再为他斟满酒。

已经径直坐在任程飞对面的白衣男子则自己动手倒酒,先干为敬,随后勾起一抹略显得懒散的浅笑道:「这酒乃名驰天下的仙人酿,闻时清香入骨,饮时甘醇入髓,世间难求千金难买,尝尝。」

任程飞学这人的样子举杯一口饮下,随即呛得面红耳赤,在家中向来被兄长管得过严,这是他头一回饮酒。

「二爷!」坐在他身后的护卫赶紧倒茶递到他面前。

接过茶喝了几口,任程飞才算是缓过气来,眼角瞥见对面男子勾起薄唇似笑非笑的脸,双颊蓦地一烫,放下茶杯,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隋也,你出去等。」

「二爷?」

「出去!」

护卫犀利的双目在屋中转过一圈,落在对面男子凝笑的脸上,片刻后才垂首退出去。

「你这护卫不错。」白衣男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饮一口。

任程飞拦下欲再为他斟酒的丫头,自己拎起酒壶满上:「是我哥安排的,身手不错,跟了我不少年。」

「你哥?」白衣男子再小酌一口,「对了,在下姓聂,别人都叫我聂公子,还未请教公子的尊姓大名?」

任程飞不以为意地道:「哦,我姓任,名程飞。」

聂公子喃喃,「任程飞?」随后一笑,「如雷贯耳。」

「真正如雷贯耳的应该是我哥才对,我呀,顶多是沾了渡厄城和我哥的光。」任程飞之所以有这点自知之明,主要是因为对兄长的崇拜和敬佩,因此在说这些话时,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骄傲至极。

「渡厄城城主任鹏飞。」聂公子转动酒杯凝视印在杯上的花纹笑容淡淡,须臾后放下酒杯道,「我想冷蝶儿该补妆完毕了吧,怜丫头,去请你家小姐吧,任二公子在此怎可怠慢。」

「是。」方才为任程飞倒酒的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了声便退出去了。

等到名妓冷蝶儿千呼万唤始出来时,任程飞不免有些失望,美则美矣无甚灵气,反倒是坐在对面的白衣男子看起来顺眼得多,纵然由始至终都是一副懒淡的模样,偶尔对上他的目光,举杯浅笑。

一来一往,不知不觉就有些喝多了,好在仙人酿不上头,就算是头一回喝酒的任程飞也无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头昏,在护卫的搀扶下,还算是能走得动,只不过护卫为防万一,雇了辆马车送他回渡厄城。

回到自己屋中,本想倒头便睡,没曾想向来令他又敬又畏的大哥早在此恭候多时。

「哥。」任程飞没什么力气地唤了一声,拖着脚步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上去。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任程飞知道瞒不过他,索性一五一十说了。任鹏飞听罢良久无言,见任程飞双眼就快要撑不开,才淡淡道:「你长大了,大哥不会像从前那样管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便好。」

「……嗯。」回答的声音模模糊糊。

任鹏飞轻叹一声:「你休息吧。」

任程飞的身子顿时瘫倒在床上,不过片刻便传来细细的鼾声,任鹏飞上前,轻手轻脚地帮他褪去鞋袜,解下外袍,推到床上摆正,再拉过被子盖好掖实,这才吹熄蜡烛走出屋外。

走在院子,任鹏飞挥手招来一人,低声吩咐道:「你去查一查月盈楼里的聂公子是什么来历。」

「是!」

院里又只剩下任鹏飞一人,他双手负于身后,走向青青住的明阁,看一看女儿睡了没。

夜色如霜,他对月独酌,一杯接一杯,直至抑制不住的咳嗽打断,然而这一咳,咳得撕心裂肺也未止。

「少爷!」

屋外有人闻声闯进,冲到旁边的矮柜找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先递与他,再赶紧为他上一杯温水,服药后饮下。

药吞咽下去后片刻,咳嗽才终于止住,他闭上眼等胸口的刺痛缓去,闯进屋中的冷蝶儿赶紧把他方才丢落在席上的酒壶酒杯收起,再找来抹布吸干酒液。

「少爷,你的内伤还未痊愈,喝这么多酒伤身,你还是少喝些吧。」冷蝶儿拭干草席,见他仍合眼不动,担忧不禁袭上眉头,「少爷,华夫人又来信了。」

他终于动了下:「娘?」

「是的,她想让你回去。」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本来迷离的眼中逐渐透出不容置喙的坚定:「不,我不回去。」

冷蝶儿低头把抹布放在一边,轻声道:「少爷,华夫人找了你二十几年,她此时最想做的就是好好陪着你,照顾你。你看,你来蜀地两个多月,她的信就送了二十多封,她舍不得再和你分离。」

望着明月的人隔了半晌,才哑着声道:「等我心愿了了,就回去陪她。」

「少爷……」

「你别说了,娘她同意的,否则她不会让我来这。」

看窗前的人一脸淡漠,冷蝶儿再无语,收拾好东西,默默退出屋外,轻轻掩上房门。

天下之大,遍地林木,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中原的生意少了一半,那就把生意开在其他地方,先稳定渡厄城的根基再做打算,总不能被人一再打压下去,这不是任鹏飞的作风。可在他为反击一步一步布局实施时,却遇上了一些令他半夜睡不着的事。

天下再大,那也是皇帝的,在皇帝老儿的土地上做生意,就得和他手底下的官打交道。京城离蜀地相隔十万八千里,皇帝老儿又终日坐在守备森严的皇宫之中,任鹏飞本事再大也抱不住皇帝的大腿,所以渡厄城在生意道上的靠山是在京城为官的一个二品官员。

每次任鹏飞上京城都会拜见这位原给渡厄城行过方便的户部官员。就在任鹏飞打算上京请求这位官员再行个方便,让渡厄城的生意开到别处去时,这位官员就以贪污受贿的罪名被罢官抄家压入大牢了。

一下子就抄了位二品官员的家,当下给朝廷上下的官员造成恐慌,就算任鹏飞在朝中还拉拢过其他品阶较低的官员,这时候恐怕也没有人敢往枪头上撞。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