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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_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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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的如果,偏生没能改变他幼时的命运。

雨水冲刷着闵安的脸庞,雷声掩盖不了他的嚎啕,天公陪着他尽数倾倒哀伤。玄序走过去,撑着伞遮住闵安的身子,极清楚地说道:“你明白了么?这与十一年前不同,你现在长大了,有足够能力自保,甚至还能改变很多事的结局。”

闵安拉住玄序被雨水溅湿的衣摆,仰头看他:“是你安排的么?”

玄序并不伸手拉闵安起身,只对他说道:“沉溺伤痛于事无补,站起来。”

闵安站了起来,玄序又说:“记住这里,它是你的病魔,也是让你解开心结的地方。”

闵安环顾四周,这才看见屋角那边还有一条夹道,一对长相聪敏的兄妹挤在屋檐下,冲着自己笑着。

哥哥拉着妹妹的手,向闵安鞠躬:“谢谢哥哥救了我们。”

隔着雨帘,闵安仍能看清一对孩童干净的眉目,内心大为震动。他们能完好无损地面对着他,向他笑着,当真让他看到了一个不同于他的将来。

孩童们又向玄序鞠躬,撑起屋角的伞,一起走向了茫茫雨幕。

“好孩子,不费我苦心安排。”玄序轻叹了一句,不知在赞许谁,推着闵安回到了宅院里。

闵安不解地问:“你怎会知道我六岁时的事情?”场景竟然布置得那样相似。

玄序淡淡道:“老爹说的。”

闵安一听是师父转述的内容,心知师父没把玄序当外人,更是打消了疑虑。他回屋泡了一个热水澡,睡得极安稳。窗外雨声隆隆,也不能惊醒他的美梦。他在梦里,已经和哥哥一起坐在竹林里读书识字,活得美满。

玄序关好窗户,回头探望了一下闵安的睡容。他的脸很沉静,呼吸均匀,再也没有任何受梦魇困扰挣扎的姿态,可见已放下了心结。

可是玄序的心结并未解开。他坐在床边,执起闵安的手腕,低声说:“闵聪并未死,你知道么,以他对你的影响,势必会改变你的想法。若我求得他的支持,你也会支持我么?”

闵安兀自沉睡着,没法回答玄序。或许,玄序并不需要回答,只是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求得闵聪支持他的任何决定和计划,随后就能获得闵安的谅解。

他毕竟是朱家寨人,所做的事情,是与抵抗朝廷有关。闵安为世子效力,刚好与他的意见相左。

慢慢来,总有解决所有困难的那一天。

玄序不会为未到的担忧瞻前顾后,因此他很快地站起身,掩好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雨气沉沉,青黑的山尖上不时盘旋过两道雷闪。

闵安与玄序装扮一新,齐齐钻进了白翅黑背蜜蜂所占据的山洞里。洞壁渗水,嘀嗒有声,干涸处便落下大片白灰香粉。两人越朝前走,火把越发跳跃不停,火光快要熄灭时,闵安只觉头痛胸闷,不由得一下子坐在石块上大口喘气。

玄序拿出水囊,给闵安喂食了清神醒脑的药丸。

闵安借着火把看清了洞内的光景。就在他脚边不远处,扑倒着一具腐烂的尸身,从残存衣着上可推断出是进洞查探的官差,标志性的帽翎和腰牌仍在,显露出他的来处:昌平府衙刑房公捕。

闵安合手向尸身拜了两拜,将腰牌取过来说道:“这位大概就是一直未归案的巡捕大哥,听说当初衙门派人来去旁郡案发地查找,谁都没料到他竟然死在十里外的地方。”

玄序脱下外袍,小心收敛了尸身,将骸骨放在石块下,给亡故的巡捕就地垒了一道石头坟。闵安休息妥当,要朝深处走,玄序拉住他:“里面的苦腥味太重,恐怕是蜂窝,再走进去就有危险。”

闵安拍拍周身穿戴齐整的衣甲,笑道:“已经走到这步了,再回头也不划算,好歹抓只毒蜂子归案,我才能回去交差。”

玄序无奈,将闵安的头脸包好,随着他一起摸向黑洞深处。火把已熄,玄序就取出夜明珠照亮,让他们勉勉强强抵达了一处阴湿地方,穹窿顶上的石灰岩腐蚀出了数以千计的洞眼,里面塞着草末屑,不多久,一只只体大背高的蜂子闪着翅膀钻出来,震得草屑树籽纷纷落下。

闵安一心记挂着查清毒源便于结案,连忙掏出网兜抓捕白翅蜂王。玄序一边看着他,一边打量着洞里的光景。山洞蜂巢是四周山峰的汇集处,东南西北四面都可行走,可见除去他们进来的那条路,其他的郡子也有入口。在石灰水结集的笋柱后面,扑倒着两具乡农打扮的尸身,依稀可辨面目,血肉并未腐烂干净。

玄序走近细细查看,突然察觉到,里面这两具尸身与外面的巡捕尸身有些不一样。乡农的指尖触着地面攒生的一圈白菇,身上的肉色呈黑红色,像是失水而竭的迹象。

闵安抓到了两只白翅蜂王,小心收在罐子里,也走过去查看玄序发现的景况。他懂得验尸,不多久就给出了答案:“这两位大叔不是被蜂毒蛰死的,倒像是走到这里,气力不支倒地,然后活活渴死的。”

玄序看着乡农手指的白菇,心下奇异,没有答话。

闵安凑过去看了看白菇,说道:“在毒蜂出没的地方,又是个阴湿处所,这类的野菇多半有毒。”他怕玄序不信,取出银针试了试毒,针尖果然变黑了。

玄序顿时像是失了兴致,笑着说:“走吧。”闵安起身就走,玄序落在后,隔着巾帕挖了几朵白菇,小心收进了腰包里。

白菇一旦被挖,地底的根眼里就冒出一点淡香气。白翅蜂子突然闻香而动,扑打翅膀就蛰了下来,玄序拉住闵安的手,使出全力朝外跑。两人边躲边打,衣衫头巾散落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逃出石洞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又双双笑了出来。

“进洞一趟,成了叫花子。”闵安笑着,替玄序理好了衣襟。

玄序拉住闵安朝草坡下滑,急急说道:“快去通知郡衙,将洞口封起来。”

闵安随后报告了郡衙长官,石洞里有毒蜂,让自己写的封条发挥了作用。

当晚,玄序烧了几道菜给闵安吃下,又点了安神香助他休眠,见他睡得安稳了,才带上门走向了偏房。偏房铁笼里,还关着那只用来做演示的山猴。玄序刮了些白翅蜂王分泌出的白灰香粉,和在糖浆里给山猴吃下,不多时山猴就要倒毙在桌上。他连忙取出浸泡好的白菇,分出一点喂给山猴,再过一刻,山猴就蹒跚着站起身,颤巍巍地跳下桌去。

玄序仔细看着山猴的动作,推算着时间。山猴走了几步,没捱到门边,突然又一头栽倒,再无动静。玄序走过去探了探它的鼻息,已是冰冷。他小心收敛它的尸身,放进和山洞湿气一样重的地坛里,封存起来,以待数日后验尸。

如果不出他的预料,山猴倒毙后的症状应与乡民一样,也即是表明,白翅蜂王看守的白菇,实在是它们的天敌,能一时缓解它们的蜂毒,不至于让中毒者马上发作倒地死去。中毒者服食了白菇后,以毒攻毒,能阻遏毒血流畅,是以山洞里的乡民并未显露出中毒迹象,到了最后只是因为体力不继的缘故,被活活困死在蜂巢,留下了被蛰死的假象。

山猴之死,却是玄序有意为之。他特地挑了一点白菇作解药给山猴服下,看它抵不住毒发时也不加分量,目的就是为了便于查看它以后的反应。

玄序做了一番试验之后,心里就有了底气。趁着天黑,他去了趟羊倌的住所,再摸进洞挖出了一圈白菇,小心收藏起来,随后洗净了身子睡下。

天色刚亮,玄序洗漱完毕走到碑林收蜂蜜,按照以往的惯例,再去了羊倌的石屋收集消息。羊倌见他来,接过他的赏银,利落说道:“我打听过了,知道白蜂洞的人不多,也就这郡子里的几个老家伙,快要死干净了。白蜂洞的其他出口,东面的落在旁边郡子的官道上;北面的落在悬崖石壁上,鸟儿都飞不过去,公子可以不操心;南面的有点棘手,一直通到了清泉县郊野,听说那里有兵农挖沟修墙,正堵在了山前。”

玄序听得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羊倌见他面有喜色,更是顺溜地说下去:“这两天郡子里的文书传得急了些,都说楚南王的二公子下乡郡巡查,还说昌平府里加紧了盘查,在找一个要犯,关口又没贴出绣像来,那人是男是女都弄不清。”

玄序听完所有,弯腰作揖,答谢羊倌,随后提着陶罐走回宅院。

闵安蹲在河边捞虾子,大概在挂记着可口的明虾球。玄序满足他的口欲,炸出虾球,趁他吃得高兴,劝告说道:“蜂毒太霸道,最好炸断出口,封死了洞穴以防万一。”

闵安迟疑地说:“在山洞口围了石台栅栏,贴了封条就足够了,不用炸山。”

玄序反问:“若是有不懂事的孩童走进去呢?”

闵安想了想,只能应道:“其余三处出口在哪里?”

玄序一一说明。

闵安擦了嘴说:“那我拿着昌平府的办事腰牌去走动吧,劝得其他郡子长官封山堵洞口,保证当地民生不再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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