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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_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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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鸿无语。

窦文华扎下一针,感觉他身体发僵,分散他的注意力道:“当初你甫入朝阳宫,我便劝你不要与太子那般亲近,那时候你是‘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

又是一针:“你替他挨打受过,皇上事事拿你做盾,我又劝,那时你是‘疾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可你仍是不肯听。”

再一针:“后来出了下毒案,你劳心劳力,以命搏命,是‘疾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我再劝,你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最后一针:“如今,已是‘疾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窦文华小声叹道,“荆鸿,夺嫡之事,素来凶险非常,我看你不是贪图富贵荣华之人,为何如此执着。”

荆鸿给他扎得大汗淋漓,敛目说道:“你几番问我‘为何’,我却只能答你,纵然他是我身上的毒瘤,我亦不能剜去。剜去他,我便什么也没有了。”

窦文华收了针,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八个字:“讳疾忌医!何至于此!”

荆鸿拭去汗水,理好衣衫,笑着向他道了谢。

他匆匆出去,去为那个“毒瘤”熬安神糖水。

何至于此?至于。

因为他是我的太子。

夏渊抱怨荆鸿去了太久,喝了糖水,挨着他寸步不离。糖水中没有加血剂,所以他并不嗜睡,捏着荆鸿的手依旧是汗涔涔的。

天色渐晚,聂咏姬这一生就生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屋里传来消息,说孩子出来了,长孙殿下出来了。

夏渊当下也不管什么避讳什么礼俗,拉着荆鸿就冲了进去。他本以为能看到神气活现的儿子,正等着大家道贺,却不料一屋子的人都是愁眉苦脸,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聂咏姬经历了难产的痛苦,已然筋疲力尽,彻底昏睡过去,幸而身体没有大碍,傅太医说没有性命之忧,多多滋补,好好休养即可。

可抱在嬷嬷手中的小婴儿情况就很不乐观了。

孩子不哭。

夏渊看着面色紫黑、无声无息的孩子,吓得嘴唇直哆嗦:“他……他怎么了?”

老嬷嬷小心地倒提着孩子,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啪啪的声响似敲打在夏渊的心尖上,他怒道:“大胆!你干嘛!”

荆鸿拦住他的责骂:“殿下,臣虽不太懂这些,但孩子不哭不是好事,嬷嬷应该是在救治长孙殿下。”

夏渊越发紧张了:“孩子为何不哭?”

嬷嬷战战兢兢地答道:“太子妃难产,长孙殿下憋闷太久,恐怕……”

“恐怕什么?!”

“如此拍打依然不出声,长孙殿下恐怕是……熬不过来了。”

夏渊脑中蓦地一片空白。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这孩子都还没有睁眼看他一眼,就要没了?

夏渊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他想去碰碰那一团小小的身体,又害怕自己碰到的是一片冰凉,猛地收回手,哀求道:“傅太医,你想想办法,救救这个孩子吧!”

傅太医无法,死马当活马医,在孩子的两个穴位上施针,可惜毫无用处,眼见着孩子就快不行了,初为人父就遭受如此打击,夏渊满脸无助,双眼都失去了神采。

嬷嬷都已经放弃了,准备用襁褓裹起孩子,免得让太子看着伤心。

荆鸿握紧拳头又松开,终是叹了口气道:“给我看看吧。”

荆鸿看着怀里即将死去的婴儿,心中万般纠葛。

救是不救?

这孩子的死,许是天命,他已违抗过一次天命,知道那会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救了他,或许又会给夏渊的称帝之路增添阻碍。

可是……

他看着夏渊惶惑期盼的眼神,抱着孩子的手微微颤抖。

可这是夏渊的孩子,怎能不救?

天命究竟如何,本就不是他能说得准的。这孩子既已出生,就该有活下去的命数。想到这里,荆鸿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此处太吵,不要跟进来。”他说着将孩子抱到屏风后,避开了众人视线。

聂咏姬就在屏风后的床上休息,嬷嬷见状说不合规矩,想拦他,被夏渊制止了:“这时候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

夏渊对荆鸿有着盲目的信任,此时荆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绝对照做。

荆鸿解开襁褓,将孩子紧抱在胸口,用放在一旁的剪子割开自己手臂上的皮肉。他念了句什么,那处伤口只留出很少的血就止住了,但经络中似乎有什么在挣扎扭动。

荆鸿整条手臂都麻木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伤口,直到那个东西从伤口中挣脱出来,带出一条血线,他立刻捉住它,同时伤口也消失了。

聂咏姬挂心孩子,睡了一会儿后勉强睁开眼,就看到荆鸿立在她的床边,将一只滴着血的虫子送向孩子的后颈。

放手!

那是我的孩子!你在对他做什么!!

聂咏姬大惊失色,想要大喊,却只发出了微弱的气声。

她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说话了。

她惊恐地看着那只虫子咬破了孩子的后颈,一下子钻了进去,然后那个被咬开的破口迅速愈合,像是从来都没存在过。

孩子,我的孩子!你把什么东西放进我孩子的身体里了!

聂咏姬艰难地动着嘴唇,怨恨地看着荆鸿。

荆鸿把孩子放在她的身边,轻声对她说:“我在救他,没有固魂虫的支撑,这孩子就要死了。安心睡吧,太子殿下的孩子,会好好活着的。”

聂咏姬侧头,看到孩子脸上的紫黑色渐渐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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