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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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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戳动了要害,大郎的聘礼不够,人家不点头呢。爹娘对视一眼:大闺女向来听话懂事,吃咸鸭蛋,从来是流油的蛋黄给哥哥弟弟们,蛋青给妹妹们,自己舔舔蛋壳尝尝味就行了,银子肯定不会私藏,正好留着给大郎。

当夜拍板同意缨络去大厨房,第二天清早,缨络起来打扫屋子,给水缸挑满水,熬粥做早饭,甚至抠了两个铜板去外头买了油条煮到粥里去——这油条若只是切切分了吃,三个妹妹休想沾边,煮到稀饭里,妹妹们才可以沾些油腥。

缨络走出家门,没有一丝留恋,她发誓不会再回来了,若真在瞻园不能出人头地,被迫灰溜溜回家嫁人生孩子,重复母亲的生活,再让她的亲生女儿走一遍她的苦日子,她宁可去死!

从大厨房打杂的小丫鬟,到如今四夫人院里叫得上名姓的三等丫鬟,缨络费尽心机,笼络讨好,左右逢源,花了四年时间,已经十八岁了。其实论年龄,她还比金钗大一个月呢,这也不妨碍她一口一个“金钗姐姐”叫的甜。

现在十八岁的缨络面临一个重要问题:她的事业遇到瓶颈期了,继续往上爬的可能性很小。为什么?主要还是她的年龄和资历,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同是瞻园的家生子,人家金钗七八岁家里就安排挤进二门来当差,十二岁成了三等丫鬟、十四岁升二等,十六岁时四夫人有个一等丫鬟出去嫁人了,瞅着空升了一等。

人家金钗隔两月回一次家,四人抬的轿子、伺候的丫鬟婆子、赏的布匹吃食等物装一大箱子,家里有干净的房备着,只等金钗回家住三晚,平日都是锁起来,等闲的人都不让见金钗姐姐一面呢,外男更是如此。

金钗估摸二十出头时会嫁人,或嫁给瞻园某个年轻大管事,生了孩子后回二门里做管事娘子;或是嫁给外头商户做掌家娘子,甚至举家脱了奴籍,嫁入书香门第,夫贵妻荣做诰命夫人呢。

金钗的未来就是缨络的目标。可缨络十八岁了,才刚升上三等,再不能更进一步的话,某天当家主母魏国公夫人清点人口,她这个年龄,地位又无关紧要的丫鬟肯定是要回家或者要被配人的,配的也都是些不大成器的小厮,至于回家?算了吧,她宁可一出园就抹了脖子。

如何更进一步?四夫人身边八个二等丫鬟都在十六岁左右,几乎个个是奔着升一等去的,而金钗等四个一等丫鬟至少两年后才会嫁出去一个——若是有那种发誓终身不嫁的,一等丫鬟的名额就永远占着,现成瞻园里就有好几个这样的老姑娘呢。

即使两年后二等丫鬟有了空缺,缨络也不敢保证能打败众多对手挤上去。当然,也有孤注一掷,一劳永逸的法子——某天被男主子看中,做通房姨娘,生儿育女,等孩子长大,也能过上老封君的体面日子。可缨络相貌在底层算是好的,但在瞻园却是平庸,而且从小被父亲漠视,被大哥弟弟们欺负,缨络天生对男人们不信任。

沈今竹的到来让缨络心思活络起来,若引得了表小姐的注意,要她过去服侍,论理是要升一级的,只要升到二等,暂时躲过配小厮,以后的路就开阔了正思忖着,沈今竹在床上翻了几翻,揉着眼睛坐起来,缨络忙搁下麈尾,挂起纱帐,亲切笑道:“表小姐醒了?喝不喝?先喝点水吧。”

沈今竹睡眼惺忪摇头道:“不要水,没味,我要喝绿豆汤。”

缨络说道:“好,这就去端,在冰盆里镇着呢,可香甜了。”

“不要冰。”沈今竹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前日大嫂那里放了冰葡萄粒的绿豆汤才好喝呢,于是说道:“加冻成疙瘩的甜葡萄。”

这——瞻园可没这个吃法,缨络只是一顿,而后笑的更甜了,“好,奴婢去一趟大厨房冰窖,给表小姐去寻冰葡萄。奴婢叫做缨络,小姐有事只管吩咐。”

第22章 借银针婆媳斗心术,说佛法舌战朱老太

且说徐松夫妇吵架,秦氏气急攻心晕倒在地,请医问药,可到中午都没醒,连太夫人都惊动了,顾不得外头毒日头,亲自过来瞧秦氏。

“怎么还不醒?”太夫人有些恼了,问大夫,“不是说一剂药下去,半个时辰准醒吗?”

“只是一时气急,论理,早该醒了。”大夫战战兢兢说道:“刚才把过脉了,脉象趋于平稳,已是好多了,其实不醒也无妨的。”

“你这大夫,说醒也是你,说不醒也是你,好端端的人一睡不醒了,你倒是说无妨!真是庸医误人!”徐松今日夫纲大振,振的有些过火,直接把媳妇振晕过去,此时看着秦氏惨白着一张俏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胎儿也不知保不保得住,甚是心疼,想起以往夫妻恩爱和生母临终嘱托来,着实有些后悔,便对着大夫发火。

这大夫被叫庸医,心里也是一肚子火,但惧怕国公府权势,不敢拂袖而去,又不甘心坏了名声,暗道:不是想要这妇人醒过来吗?这还不简单!

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针来,“恐是药性还没发出来,我斗胆施针,打通经脉,即刻就醒了。”

徐松有些犹豫,一直保持缄默的沈佩兰说道:“就让他试试吧,醒了也好喂药吃饭,单是灌些参汤怎么够?应该吃些米粥肉蛋什么的——如今是两个人吃饭呢。”

也对,胎儿要紧。太夫人和徐松对视一眼,示意大夫施针。

大夫取了一枚牛毛粗细的银针,银针寒光闪闪,掠过秦氏紧闭的眼皮,正待去扎脑门上的穴位时,秦氏嘤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像是被银针吓的蓦地坐起,抱着徐松的胳膊叫道:“不要扎!我怕疼!”

众人面面相觑,沈佩兰懒得点破,淡淡道:“媳妇醒了,大夫,烦你再看看脉像,崔大家的,准备摆饭。”

太夫人是吃过午饭来的,沈佩兰和徐松一直守在秦氏身边,着急秦氏的身体,两人只用过一些糕点垫了垫。

秦氏抱着徐松胳膊嘤嘤哭泣,哭诉自己委屈伤心,徐松低声哄劝,无非是些都是自己的错,委屈了娘子云云。沈佩兰对这些习以为常,垂首看着自己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等着吃饭。太夫人看四房闹到如此地步,心里暗暗摇头。

太夫人是曹国公府嫡女,娘家经历了从没落到振兴,重现辉煌后又急速衰败;在婆家更是不必说——当年魏国公府夺爵之争,兄弟相残,二死四伤被逐出家门又何其惨烈,秦氏这点小伎俩当然被她识破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后悔:当年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原来的四儿媳病重时提出娶自己侄女秦氏的请求。这秦氏相貌类似四儿媳妇,甚至生的更好些,可是性子差远了,从今日装晕的小伎俩来看,通身小家子气,简直就是争宠姨娘做派!

后娶的四儿媳妇沈佩兰嘛,当初太夫人看中了沈佩兰,除了某些特殊原因,沈佩兰心宽豁达的性格很得她喜欢,继妻就该这样,凡事看的开,不在乎小事,才能宽待原配子女,家庭和睦。可现在来看,沈佩兰的心似乎太宽、太无所谓了。

秦氏怀头胎徐海时,借口保胎,连初一十五都不去沈佩兰那里晨昏定省,生了孩子后也是如此,沈佩兰不理会;秦氏生了儿子徐澄,自觉腰杆硬了,屡屡顶撞挑衅,沈佩兰只是说,儿媳年轻,性子急,敲打几句就住了;秦氏又有孕,沈佩兰说孕妇脾气古怪也实属平常,再后来,秦氏小产,沈佩兰更体谅了,说就原谅这个伤心人吧。

直到这次秦氏当众将沈家二小姐沈韵竹三日和离、丢失嫁妆的事情当笑话讲,太夫人才第一次见沈佩兰发怒,她暗想早该如此了,遂做主将秦氏禁足,足足过了一个多月,徐松、包括四郎来说情她都没点头,沈佩兰亲自来求,她才解了秦氏的禁足令,目的就是警告秦氏,沈佩兰是你婆婆,她是可以管束的。也在暗示沈佩兰,你该管一管秦氏了。

没想到秦氏根本没有教训,一出来就闹开了,徐松这小子色厉内荏,都说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才到“闹”这个阶段,徐松就败下阵来。沈佩兰呢,一直隔岸观火,直到秦氏装晕不肯醒,沈佩兰才出手“接针扎人”。

由此可以看出,沈佩兰不是不敢管,也不是没有手腕调[教秦氏,而是根本不想管、也不屑于管!

这可怎么行!管束儿媳是当婆婆的职责,怎么可以任其妄为,将来酿成大祸怎么办?得想办法啊,太夫人陷入了沉思,略有深意的看了沈佩兰一眼,“我先走了,松儿和秦氏小夫妻俩年轻冲动,行事有时没个分寸,你这个做母亲多教教他们,我老了,孙子这一辈管不着了,四房你多费费心。”

沈佩兰似乎没听出太夫人弦外之音,低头称是,将太夫人送到了院门口。回去时饭已经摆上了,沈佩兰独自吃着中午饭,徐松的饭就摆在卧房里,陪着卧床的秦氏吃饭。

隔着门帘,沈佩兰听见秦氏娇滴滴要徐松喂饭,徐松居然也都依了,要菜给菜,要汤就盛汤,夫妻俩个蜜里调油,还时不时传出阵阵笑,沈佩兰嚼着饭,心中冷笑:怎么管?王母娘娘法力够大,把织女弄到银河边上,那牛郎还不是想着法子骑着牛追过去了么?

沈佩兰心宽,无论那边两口子怎么秀恩爱,她照样吃的有滋有味,令一旁服侍的焦大家的佩服不已。

饭毕,沈佩兰又瞧了一回儿媳妇,见其双颊微红,神采飞扬,徐松说秦氏吃了一碗碧玉粳米粥,几块鸽子肉,一个素包子,四个鱼丸并半碗鱼汤,知其已无恙了,叮嘱了几句,说晚上再过来看看,便回去了。

徐松送沈佩兰出了院门,沈佩兰在凉轿下顿住,问道:“海姐儿和澄哥儿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过来?”

当头一棒,徐松被砸醒了,从温柔乡里回到现实,早上吵架的言辞历历在目,徐松嗫喏片刻,举棋不定,说道:“哥儿姐儿先在您那里住几日吧,我叫丫鬟婆子把他们惯用的被褥衣衫送过去。”

这个继子,说他是个明白人吧,有时也糊涂,外表坚毅,其实耳根子软,意见摇摆;说他拧不清吧,大体上还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当然了,好儿子只是对他亲爹和前面走了的姐姐而言,沈佩兰知道,继子对她只是面子情,她也没什么不忿,因为她对继子也是如此。

曾经也想过,也确实尝试过把他亲生儿子,好好和秦氏相处的,可惜——唉,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正思忖着,凉轿已经到了自己的院子,福嬷嬷在院门口候着呢,亲自扶了沈佩兰下轿。

沈佩兰说道:“大中午头的,不去歇午觉,等在这里做什么,三个孩子呢?”

“听说三少夫人病倒,伤了胎气,夫人不回来,奴婢不放心,哪能睡的着。”福嬷嬷道:“表小姐在东厢房,海姐儿和澄哥儿在西厢房睡着,两个孩子小,叫玉钗当值,应是妥当的。”

“那澄哥儿没了奶娘,肯睡么?”

“澄哥儿吃睡都听话,这多亏了表小姐呢。”福嬷嬷笑着将午饭时沈今竹弹弓射夏蝉的事讲了。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沈佩兰无奈说道:“今竹也就在南山院和大嫂那里装了回淑女,一回来呀,就原形毕露了。”

说着话,沈佩兰回到正房,梳洗更衣,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忙了大半日,怪累的,把缨络叫来给我按按,这丫鬟手法甚是不错。”

福嬷嬷道:“缨络在表小姐屋里当值,奴婢这就去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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