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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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缨络没听到自己名字,心下暗暗着急——好不容易讨了表小姐喜欢,如今表小姐要在鸡鸣寺住那么久,等她回来,会不会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沈佩兰看了缨络一眼,说:“你先退下。”

缨络满头雾水退下了,暗想怎么回去和表小姐说,要表小姐带着自己同去——一来是维持主仆情谊,二来是为了躲避青霞,那张脸总是会让她想起死去的紫霞!

房里只有流苏和沈佩兰,沈佩兰说道:“凡是在耳房值夜过的丫鬟,都留下。金钗、冰糖、缨络、还有佩玉都不能跟着今竹去鸡鸣寺。”

多年的主仆默契,流苏明白了沈佩兰的想法:在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谁都不能相信!

流苏沉吟道:“那——剩下的都是些不顶用的小丫鬟,或者是今天刚来的七仙女了,都不太合适。”

沈佩兰拍板说道:“我把玉钗先借给今竹使,你身边那个叫做小红的丫鬟看起来是个伶俐人,可信否?”

“小红?”流苏点头道:“她信的过。”

沈佩兰说道:“好,那就玉钗和小红吧,叫她们赶紧收拾准备。”

凤鸣院,沈今竹早上留了峨嵋吃早饭,昨夜一场恶斗,似乎并没有给峨嵋留下任何阴影,她胃口颇好,尤其是看见沈今竹吃一碗咸卤子的豆腐脑,顿时起了兴趣,照着沈今竹的样子连吃三碗!外加素包子、素冷热菜肴无数,当她终于停筷子,吃力的撑着桌面站起来时,沈今竹觉得她的脸又圆润了许多,身体更是胖了好几斤。

一早瞻园挺凉快的,沈今竹亲自送峨嵋回南山院抄经书,顺便消食,问道:“峨嵋,昨晚那无脸鬼出现,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叫醒我,一个人对付它?”

峨嵋轻松的模样,就像是昨天半夜只是吃了顿夜宵,她说道:“那时我想,若是真鬼,枕下朱砂抄的金刚经和十小咒,还有羊脂玉净瓶里头的露水加上杨柳枝足以对付它,根本不用叫你起来嘛,交给我一个人就够了,那无脸鬼长相难看,你会害怕的。若是我的幻觉,在我的梦里,那就更不用叫醒你啦,做自己的梦,让你睡去吧。”

沈今竹有些小感动,问道:“你就没想过那是人假装的鬼,想要害人呢?你一个人对付不了的,叫上我,起码是以二对一。”

“这个呀。”峨嵋一愣,说道:“我就想到前两种情况,你说的这种,我没想。”

只是见过三次面,峨嵋就如此慷慨的伸以援手,虽说是无知者无畏,沈今竹也十分佩服,换成是她,早就开始瞎嚷嚷了,说道:“昨晚谢谢你,你以后若有什么难处,你去凤鸣院找我便是,我能帮上的一定帮,帮不上,我会求别人帮忙。”

峨嵋当了真,停步说道:“不用以后了,我现在就有难处,你帮我吧。”

“啊?好!”沈今竹有些触不及防,说道:“你说。”

峨嵋认真说道:“你给七梅庵捐一些香火钱吧,我们七梅庵香火向来就不旺盛,了凡师太支撑的挺累,以前都不屑做驱鬼这种活计,现在也开始接了。七梅庵里孩子们的饭食、一月四次的肉、一年四季的衣裳,还有生病的买药钱,一年下来不是小数目。”

沈今竹问:“要捐多少?”

峨嵋也不客气,说道:“你有多少就捐多少,我不介意的。”

这是狮子大开口吧?想到积年的压岁钱都要飞出去喂孤儿,沈今竹有些肉疼,但话都说出去了,不好收回的,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回到凤鸣院,沈今竹按例在书房练小篆,写了几张都心不在焉,脑子里都是昨晚和峨嵋斗无脸鬼的场面,干脆弃笔去了卧房,那时缨络早已将房间打扫干净,屋里不知谁熏了零陵香,昨夜铺天盖地的胡椒粉味道难觅芳踪。

沈今竹仰首看着屋顶天花板上平棋,此时日光充足,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平棋上的团花花纹,这房子是在七十年前修的,天花板采用的是平棋工艺装饰,以遮住房梁,将房顶弄平,美化房顶,隔绝灰尘,所以也叫承尘。这房子的平棋十多年前淑妃娘娘住在这里时重新油漆过的,一个月多前沈佩兰派人收拾凤鸣院,来不及给平棋重新上彩漆,所以平棋上的团花花纹很是暗淡无光。仆役爬上去打扫了一下平棋里头的灰尘,十几年没扫,里头的灰尘足足有书本子那么厚。

要搞清楚昨晚从平棋里传出来的喷嚏声,就要亲自爬上去查看。沈今竹关上门窗,不准人进来,看了看四周,她摩拳擦掌,脱下裙子,只穿着单裤,腰间绑上蜡烛、火镰和一柄剪刀,并扯了床单将一张太师椅绑上,再踩着太师椅爬到一张长腿如意三弯腿案几上,再从案几爬上衣橱,站在衣橱上,吭哧吭哧扯着床单的一头,将太师椅拉上去,复又踩在太师椅上面,拿着剪刀撬开一张平棋,点燃蜡烛,放在平棋装饰的天花板里面,踮起脚尖探首看去,一股刺鼻的胡椒粉味扑面而来:只见房梁以下,平棋以上,一个木头雕的人头模样脸上蒙的一张白皮已经撕裂了,头上还套着长发,周围堆着一套素白衣裙。

第35章 探实情上房又揭瓦,查图画主仆结盟誓

房顶有好几处都是盖着透明的琉璃瓦,太阳光透过琉璃瓦照下来,很是明亮,晚上面目可怖的提线木偶无脸鬼此刻倒有些狼狈而滑稽。沈今竹吹熄了蜡烛,抓着平棋格处的房梁,站在太师椅上踮起脚尖纵身一跃,太师椅在衣橱顶上晃了几晃,没倒,保住了退路,她借势将上半身趴在平棋格子里头了,慢慢蠕动着身体,如一只毛毛虫般将下半身从空中爬进去。

八岁的孩子,又精瘦,趴在房顶的平棋格内,没将一张张平棋压塌了。她爬到横梁处站起身体,因身量还小,在狭窄逼窘的平棋格里居然也能站直了身体,不过还是要小心些,站着的重量要比趴着重的多,要是贸然在上头乱走,一块平棋踩塌,就要从方格洞里掉下去摔伤,沈今竹扶着斜梁,脚踩着横梁,一步步的往“无脸鬼”方向而去,快要靠近时,沈今竹发现无脸鬼周围已经早有有人用宽大的竹排横在两边的横梁上,离着底下的平棋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踩在上面,哪怕是个成年人,也能行走自如,既不会压塌了平棋,也不会发出声响引得下面的人怀疑。

这竹排显然是操纵无脸鬼的人精心布置过的,一个多月前沈佩兰下令彻底打扫凤鸣院,这里头的灰尘蛛网等物都仔细清理过,很是干净,诺大的正房屋顶,肯定不止一个人打扫,即使有内鬼接应,坏人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个竹排搬进来。沈今竹搬来之后,正房整天都有人在,往楼顶搬运竹排脚手架,那么的大动静,沈今竹等人不会听不见。所以此物一定是在凤鸣院修缮打扫完毕、沈今竹搬来之前那有限的几天被人藏在上面的。

八成还是里应外合,因为那几天沈今竹虽然还在乌衣巷自己家,但是已经有部分仆役搬进来住了,每天都有家具幔帐等物搬进来布置,这些家具都是黄花梨紫檀等名贵的树木制成,很是沉重,搬动时出动静就很大,遮盖住了屋顶竹排的声音。

还有操纵无脸鬼之人半夜能在凤鸣院正房卧室天花板平棋里出现,要么是内鬼自己在上头装神弄鬼,要么是内鬼藏蔽了操控之人。

沈今竹有些兴奋:如此一来,查查那几天有那些人布置正房,内鬼肯定就在其中,把她揪出来,就真相大白了!

想到这里,沈今竹乐的舔了舔嘴唇,她抓着无脸鬼的头发,将撕掉了小半张皮的木头脑袋提起来,呵呵笑着:“等我找到你的主人,就把你这个木头鬼头逼她啃了吃掉!哼,敢吓唬我,也不问问我沈今竹是谁,出了名的熊孩子,金陵城我自称熊二,没有人敢自称称熊大!”

言罢,沈今竹突然意识到金陵第一熊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那笑容便从脸上消失了,开始仔细瞧这无脸鬼,无脸鬼脸上、缝在一起的素白衣裙上全是胡椒粉沫子,沈今竹连呛了好几个喷嚏,心想难怪昨晚操控之人将这木头人偶丢弃在原地,要是抱着它跑路,一路打着喷嚏,不暴露行踪才怪呢。人能憋住屎尿,却甚少能憋住喷嚏。

无脸鬼只有人头和细枝做的手臂,躯干全无,提在手里很轻,头和手臂分别用三根结实纤细长长的绳索牵着,线头另一端连着三根放风筝用的纺锤,以操控上下活动、左右转圈,若不是担心上头的胡椒粉洒在卧房里,到时候不好解释,沈今竹都想揭开一张平棋,把无脸鬼放下去实践一番。

操控之人是如何进来,又是如何逃出去呢?看完了无脸鬼,沈今竹开始慢行在里头继续查看,时不时拨开一张张平棋看下面的房间。

原来正房被青砖分隔成九间,但是天花板上却全部都是打通的。最左和最右分别是西次间和东次间。西次间旁边是丫鬟晚上当值的耳房,耳房紧靠着沈今竹的卧房,可以通过墙壁中间的小门进出卧房,方便丫鬟夜间伺候主人,不用走卧房大门。卧房旁边是如厕洗浴的净房,净房旁边是会客用的正堂,正堂右边分别是大书房、一个耳房和东次间,这东次间布置也很华丽,是流苏的房间,平日在这里吃饭歇觉。

也就是说,除了沈今竹睡觉的卧房,操控之人可以从其他八个房间的平棋里跳下来偷偷跑出去,或者——沈今竹抬头看着屋顶罩着的瓦片,瓦片如果有松动的,说不定也可以爬到房顶上,顺着屋檐逃走。凤鸣院到处都是假山藤架,藏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沈今竹围着正房边缘处转了一整圈,摸着上头的瓦片,这房子刚刚修缮过,瓦片都勘的严严实实,没有松动的迹象,房梁也修补了好几根,屋顶拱起处,凭她的身高又够不着,只得望瓦兴叹了,正房甚大,足足九个房间,天花板上头虽然打扫过了,但十分逼窘,阳光透过琉璃瓦射进来,又不透气,沿着边缘走一圈,里头热的像个蒸笼,沈今竹并不知道自己在里头待了多长时间,但是她明白,再多待一会,她就要被蒸熟了。

还是先打道回府吧。沈今竹胡乱将无脸鬼的人头长发都反包在素白衣裙里,打成团,背在背上,沿原路返回,将太师椅归到原位,呛鼻的无脸鬼外头捆上好几个包袱皮,藏在小巷子里,又在熏炉里胡乱塞了一把香料驱胡椒味,沈今竹才叫小丫鬟抬水进来洗澡。

小丫鬟看见沈今竹湿透衣衫的样子,很是吃惊,又不敢问,默默伺候沈今竹沐浴更衣,洗到一半,沈今竹问道:“哎,你去弄一张小的竹梯来,我个子小,书架最上面几排够不着。”

小丫鬟忙说道:“爬梯子太危险了,表小姐够不到,叫书房伺候的几位姐姐帮着拿吧。”

沈今竹不耐烦道:“我在书房不喜要人伺候,自己拿着自在。”

小丫鬟吓的脸发白,说道:“奴婢不敢拿梯子给表小姐,万一出事——奴婢是要被赶出去的。”

无趣!沈今竹突然很想念一个人——缨络,还是缨络好啊,要什么有什么,问什么答什么,有求必应,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就是昨晚我心血来潮要胡椒瓶,她也立马能弄过来,要不是这胡椒瓶,我和峨嵋怎么能把无脸鬼揪出来,缨络是个大功臣呢。

“这快中午了,怎么不见缨络?”沈今竹纳闷,要说这璎珞有心钻营,有事无事都爱往沈今竹身边凑,今日却是一早都不见踪影。

小丫鬟说道:“奴婢不知道,刚才金钗姐姐和冰糖姐姐都在找缨络姐姐,或许是出门办事还没回来。”

有缨络对比着,这小丫鬟简直是个木头人。沈今竹整天心里还想着天花板阁楼里的事情,盼着缨络早点回来,弄个竹梯放在书房里,打着拿书的幌子,以后上下阁楼也方便些。

中午午休,是冰糖当值,冰糖神色有些恍惚,沈今竹问怎么了,是不是昨晚被自己吵醒了走了困,冰糖强颜欢笑说道:“无事的,奴婢睡的很好,就是中午原管事送来了七个丫鬟,齐三家的要奴婢和金钗安排她们住下,大多是生面孔,奴婢想着怎么摸清她们的底细,将来也好管教。”

冰糖婉拒原管事,原管事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冰糖不识抬举,这也难怪,儿不嫌弃母丑,母也不嫌儿子不成器,原管事儿子再混账,对亲娘是甜言蜜语的讨好,无他,不这样,也哄不了原管事拿出银票来供他玩乐。但原管事总觉得自己儿子就是缺个合意的媳妇管着,至于在外花天酒地嘛,等生了儿子,心里有了牵挂,自然就不在外头胡混了。

从今日来看,这原管事结亲不成,倒是想结仇了,冰糖思忖着,抽空回一趟家里,或者捎信给父母也成,要他们小心原管事算计,因此整个中午都有些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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