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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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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知道?”

“脏肉酸,放再多的大葱都盖不住那股子恶心味。”

“哟,你倒在行,以前干过人市的行当?”

“干个屁,要不是穷得连脏肉都吃不起了,老子才不干栓柱(入伙)别梁子(打劫)的勾当……”

在门口看守的侍卫都是从京城来的,虽听不懂东北土匪的黑话,但是也瞧出这些人并非普通的叫花子,顿时心生警惕,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继续在原地守着,另一个去值房叫了其他侍卫一起过来。

肚里子有了食,话也多起来了,一个老土匪挤到朱思炫身边套近乎,身边伺候的太监忍无可忍,赶紧拦在跟前说道:“大胆刁民!郡王面前,休得放肆!”

朱思炫被这阵咆哮声惊醒了,说道:“今日是腊八,大家都免礼平身罢,不用拘礼。这位老人年纪大了,是个长者,赐座。”

老土匪受宠若惊,他坐在朱思炫的下手处,紧张的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了,干脆如猴子一样蹲在椅子上,双手插进袖筒里,和朱思炫拉起家常来了,“你这个娃儿长的真俊,就像观音娘娘莲台座旁边的莲花童子似的,就是瘦了些,我说,我看你家里的摆设,应该是能顿顿吃鸡的人家,咋就是不长肉呢?听我一句话,每晚睡前喝一碗肉汤,连喝一个月,保管这脸就像发面馒头似的涨起来了。”

说老实话,和这群肮脏粗鲁的乞丐在一个屋子里,朱思炫反而放松下来了,点头笑道:“老伯说的是,身体最重要了,我叫厨娘每天熬一锅鸡汤温在炉子里。”

老土匪嘿嘿笑道:“这娃真听话,东北那么冷,你爹娘放心你一个人到这里来啊。”

他们肯定不放心,不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他们都自身难保呢。朱思炫指着伺候的太监,还有门口的侍卫避重就轻的说道:“无妨的,有他们陪我呢。冬天虽冷,房里有火炕,挺暖和的。”

老土匪惦记着藏宝图,试探问道:“俺们东北也不是尽这样的下雪的,也有好东西,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人参貂皮都是富贵人才能享用的,唯有这乌拉草穷人富人都能穿,把乌拉草塞进草鞋里,冬天脚上不长冻疮。你家有啥好东西,和老伯唠一唠。”

一听这话,众土匪都停止吸溜腊八粥了,都盯着朱思炫。朱思炫笑道:“我的郡王府还没开始建,这屋子里的东西都不是我的。听工部的大臣们说,等春暖花开,泥土解冻时就开始动工修建郡王府了,到时候需要很多人出力挖土打地基,你们都过来找份活干,工地管饭,月结工钱,到了明年冬天,就不用在街头乞讨为生了。”

众土匪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这幅心慈手软的模样,被人骗了都还倒给人数钱,难怪被他堂叔抢了皇位,不欺负你欺负谁呀,活该!

心虽如此想的,嘴里却很诚实:粥熬的厚、包子肉多、麻花炸的脆,瞧在这顿饱饭的份上,以后逮着你了,不会给你吃苦头,乖乖把藏宝图交出来就行了。

老土匪嘿嘿干笑,说道:“好啊,我这把老骨头要是能熬过这个冬天,就去工地里干活——郡王府在那里开工?”

“这个嘛——”朱思炫憨憨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工部的大臣要先看风水、量土地、绘图纸,等开工的时候会到处张贴告示,你们去应征就行了。”

老土匪期待的说道:“那敢情好,不过那时应征的人多,轮不到我们怎么办?”

“是啊是啊!万一当官的不要我们怎么办?”一群土匪开始起哄了。

朱思炫想了想,说道:“那我写一个字条吧,再按上私章,你们拿这条去报名,就是字据了。”朱思炫说道做到,当场命内侍取来笔墨信笺,挥毫泼墨,挨个问众土匪姓甚名谁,在信笺上写下类似“陈二狗”、“刘重八”之类的名字,盖上自己的私章,送给每一个在这里喝腊八粥的土匪。

老土匪小心翼翼的吹着信笺上未干的墨迹,旁边一个土匪说起了浑话,“这老鳖孙装样!对待你家婆娘都没这么吹过!”

老土匪用手扇着风,说道:“郡王的字写的真好看,比镇上的秀才还好,我好好留着,指不定那日能买个大价钱呢。”

朱思炫看着旁边的老乞丐把名字都拿反了,也不点破,只是笑笑,继续低头写剩下的奇葩名字。几乎每个名字背后都有一段故事,比如老土匪叫做“稻生”的,是他娘在稻田割谷时生下的;叫做“香火”的,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还有一对孪生兄弟叫做“天知”、“地知”的,并非爹娘肚中有墨水,取了文雅名字,是因娘是娼家,爹是谁只有天知地知了……

朱思炫的腊八节就和一群乞丐过了,难得的是和这群人在一起,他是两年多来第一次有了发自内心的笑。粥桶见底、肉包子吃干净了、连麻花都连吃带拿偷偷揣进口袋里,众土匪回到窝棚里,依旧冷如冰窖,不过肚子吃饱了,也不觉得冷,同伙们挤在一起悄声议论这个只有在戏文里才会出现的人物:“不是说皇上都是龙变的吗?怎么皇子和咱们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模样?和正常人差不多啊。”

“拉倒吧!你那丑样也好和人家比?郡王那皮嫩的,比大姑娘生的还好看。白蛇传里白娘子还是条蛇呢,生出来许士林不照样是个人,还考上状元。龙比蛇厉害多了,他生个儿子成人形,有啥奇怪的。”

“可是他爹被他堂叔从皇位上赶下来了,他叔成了龙,他爹被红毛番的炮火轰断了两只龙角,成变了蛟,所以他不是龙子了。”

“你傻啊!成了蛟精也比蛇精厉害啊!”

“对!人家再咋地也比寻常人有本钱。他身上肯定有藏宝图!你们寻思寻思,他中途去一趟厕所,旁边那个阉人还有门口的侍卫也紧紧跟着不放,也不怕厕所臭,肯定是担心丢了藏宝图!”

“就是!那种重要的东西,肯定是贴身藏在裤裆里啊!”

“我说,咱们总是这样耗着不是办法,我看守卫的护卫也不多,旁边太监的力气还没有娘们大,不如合伙一起冲进去,把他抢过来,脱了裤子再放他走,拿到藏宝图就成。”

“呸!这藏宝图是我们黑风寨的!你们跟着瞎凑啥热闹!”

“藏宝图写你们黑风寨名字了?道上规矩,谁抢到就是谁的!”

老土匪将朱思炫写的字条贴身藏在怀里,吼了一句,“都他妈闭嘴!晚上的吵出那么大动静,脱裤子放屁,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干嘛的?那些护卫手里有手枪!”

子夜,一弯新月升起来了,照着雪夜如同白昼,不知是谁在外头大呼,“失火了!王府失火了!”

老土匪等人猛地惊醒,在外头踩点睡觉都不脱衣服的,闻言一群土匪就往外冲,果然是睡前喝粥吃肉包子的王府起火了,老土匪宝刀不老,反应最快,叫道:“不好!藏宝图会烧成灰的,兄弟们先冲进去,把郡王从火里抢出来!”

这时周围隐蔽的土匪们倾巢出动,纷纷往火力冲,东北的冬夜水都成了冰,无法泼水救火,只能凭借蛮力将一床厚被子顶在头上向大火发起冲锋。其实这火是王府的侍卫们监守自盗,想要将朱思炫关在卧房里烧死。没想到火刚刚烧起来,一群人就闯进了王府救人,侍卫人数少,只有二十余人,阻拦不住几百群匪的冲击,鸣枪都不管用,反而被土匪们捅了暗刀,放了冷箭,倒在雪地里。

群匪将朱思炫裹在一床被子里扛出来,冬季干燥,天蒙蒙亮时,大火将“郡王府”烧成了灰烬,朱思炫裹在被子里不出来,抖抖索索道:“我——我的裤子呢?”

第187章 旧太子宴请假乞丐,藏宝图搅浑一锅粥(二)

黑山县县令“及时”赶到火灾现场时,朱思炫已经被一群“乞丐”救驾到了草棚里避寒,大火将一切都化为乌有,内侍和宫人们烧死了大半,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内侍活下来了,侍卫们干脆全军覆灭,这群土匪扮作的乞丐担心官府追责,引来麻烦,干脆毁尸灭迹,将尸体扔进了燃烧的房子里,这火本是他们奉命放的,没想到成了自己的火葬场。

看到这个结果,县令腿都软了,这可怎么办啊,如何向上头交差?听说这群侍卫都是从京城来的精锐,个个都有家世背景的,无辜丧命在东北,连尸首都分不清谁是谁,得罪了一大票人啊,本来年年考评都是下等,这次死的都是京城来的人,恐怕自己一辈子都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衙役们扶着脸色发白的县令去脏臭的草棚里见朱思炫,县令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少年郡王,还好还好,就是头发眉毛烧焦了一点,脸上有些烟熏火撩之色,并没有受伤,朱思炫围着一床被子坐在稻草上,有些尴尬的说道:“县令请起,我没事的,被这群乞丐救出来了,当时境况紧急,匆忙中裤子掉了,鞋也没穿,是他们帮我找邻居借了一床被子,还把自己的鞋脱给我穿着,我带来的箱笼都烧毁了,一个都没抢出来。”

县令听了,忙脱下自己的官靴和外裤双手递过去,说道:“这地方太脏了,还请崇信郡王移驾县衙,下官另行给您安排住所。”县令晓得政治上的争斗,一国不容二主,对他而言,谁是皇上他就效忠谁,但是他同样不希望崇信郡王在自己地盘出事,因为一旦有变,他这个县令会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死鬼,以平息民愤。反正在这鬼地方当县令,总比在地狱当冤鬼强些。

侥幸逃生的两个内侍用棉被扯起屏障,朱思炫穿上裤子和靴子,将老土匪稻生的鞋子还给他,说道:“多谢老伯了,这乌拉草编的草鞋果然管用,穿着柔软暖和还不膈脚。”

稻生连忙摆手说道:“郡王若不嫌弃,拿着回去穿就是了,我还有一双换着穿。”

朱思炫说道:“那怎么行?冬天还长着呢,你一双鞋子是撑不过去的。”

稻生笑道:“郡王是神蛟的儿子,我这双鞋子能被贵人穿着,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求郡王收下。”

朱思炫便不再推辞,说道:“这样吧,等我安顿下来,会要内侍给你送一双棉靴过来。”这种脏臭乞丐冷铺待久了,县令担心会沾上虱子,使了个眼色,衙役们便过来簇拥着朱思炫上马拉爬犁车。

朱思炫一走,草棚里再次沸腾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我咋地没想到脱了自己的鞋送给郡王呢,少不得也捞一双棉靴穿穿!”

“大事不好!郡王被请到县衙门住了,我们还怎么踩点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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