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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路_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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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族人颇有怨言,私下都喊他老糊涂,好好的自家族人不认个去做儿子,偏是捡了个干儿子,真不知在想什么。族中长辈也觉如此不好,四五人到徐家来劝说,都被徐老爷挡了回去。

徐氏家族每年的祭祀、祖祠修葺、大小家族酒宴都是徐老爷出的银子,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长辈到底不好多说,久了,也就默认了。

而徐老爷对陆正禹是越发满意,如今不争不抢不急不躁的年轻人已很难见,虽然还觉他有意疏离,但这种疏离更代表他不贪图自己的钱财。给什么,他用什么。送什么,他收什么。从不多求一分半两。看了大半辈子的人,他笃定自己不会看错,也果真是没看错。

他两个弟弟也十分懂事用功,虽然不及他聪颖敏锐,但在同龄男童中,也不会被淹没光彩。只是儿多事多,他只愿认陆正禹这一个儿子,也就更加上心。

真是恨不得他就是自己亲生的,切断以前一切和他有关联的事。

而鹿州的来信,便是他最在意的。

刚收到的信已经摆在他桌上,管家小心翼翼用刀子将封口的蜡油刮掉,不留一点蜡碎,将信交给他。

徐老爷将信过了一遍,见上面的字迹和以往的不同,娟秀小巧,笔画端正,是个姑娘的。他微微蹙眉,信上并未提什么事,便重新折好。管家轻手接过,放回信封里。又点了蜡烛,滴回封口处,待蜡油凝固,信好似全然没拆封过。

“继续将二少爷的事都盯紧了,尤其是有关陆芷的事。”

“是,老爷。”

徐老爷要留这个儿子,就绝不会让他找到陆芷,至少三年内不行。他是个有骨气的年轻人,若是知道找到妹妹,定会离开,不认自己做爹。他年事已高,怕此生再不能预见这样的年轻人,可以继承他的偌大家业。

那些觊觎他家业的族中人,他怎会让他们得逞。

也正是不愿家产有纠纷,所以娶妻一人,只要了一个儿子,便让妻子喝避子汤。女色他年轻时也好,但妾侍抬进门,少不得要生孩子,还得操心内宅,他便一直没有纳妾。瞧着喜欢的姑娘,便买个宅子养着,要什么买什么,该疼的疼,该要银子的便给,唯有一点——不给名分也绝不让她们有孕。哪怕有了,也绝不会让她们生下来。

好好跟着他的,他自然会好好对她们。想了花花肠子要弄出个孩子的,堕胎之后,他便至此弃之不理。

他做事有他的原则,也希望那些跟了他的女人,能遵守他这原则。

可谁曾料想得到,老天竟这样薄待他,让他老年丧子。

所以如今终于碰见一个合适的人,他又怎会轻易让他离开自己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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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大宅在半里地方,也算是豪宅了。若非要等孩子出世,早就换了个更大的宅子。元宵时谢嫦娥生下一女,姨娘早产,产下一子,前后不过差十天。常家上下欢天喜地,大摆流水宴,请了三天三夜庆贺添丁。

谢嫦娥生时有些难产,半条命都去了,还是挣扎着看了一眼孩子。也不知是心里装着事,还是先入为主,明明脸还皱着没舒展开的婴儿,却还是觉得长得十分像那人。

听见是个女婴,她长松一口气,悬了九个月的心,可算是平静下来了。

只是常家十分不痛快,盼天盼地是儿子,却没想到是个女儿。常宋倒觉还好,只因他坚信自己还能生,明年再生一个不就好了。让谢嫦娥生个七八个,他就不信全是女儿。

又过十日,巧姨娘早产,生了儿子,常宋更是不在意妻子生的是什么,还觉得儿女双全,美得很。

谢嫦娥已顾不得公公婆婆喜不喜欢,她只知道自己是放下心来了,儿子长得不像常宋的话,总会惹非议。但女儿长得不像的话,就少有人说闲话了。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底,早就盼着这是陆正禹的孩子,而不是常家的。

只因她害怕流着常家骨血的孩子,品性也像常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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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京师,才近北方,就已见飘雪。北边的山路,已是白雪皑皑,铺卷山林,远远看去,像是翠山镶嵌云朵,松松软软。看得生在南方长在南方,从未离开过鹿州的谢崇华看得好不惊奇。

饶是在书上“看”过许多雪景,但也只是纸上所言,死物而已。哪里比得过亲眼所见这样让人震撼和惊讶,他真想将这些雪都搬回家中,给妻子看看。

齐妙虽不喜欢寒冬,但却喜欢雪。奈何他们那边极近南边边缘,别说平地,就算是到了高山顶端,也不过是瞧见顶窝那有一点雪,姑娘家哪里爬得上去。在山脚下瞧,也看不见多少,怎会像如今这样,满山白色,就像秋时的满山红枫,让人一眼便会喜欢。

若是他能参加殿试,那就能留在京城。到时候将母亲妻女接过来,年底就能和他一起看这雪景了。

想到他要再努力一把的动力竟是雪,连他也觉有些好笑。

会试合格者,才能去殿试。会试在二月初九,他赶到时,才一月底,在客栈住下,也有个时间准备。

客栈外面的街道很是热闹,两旁东西琳琅满目。饶是窗户开着,谢崇华也不会分神。

日后有得是时间看这些,如今急了,以后就看不了了。

转眼二月初九,会试开考。

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春景却迟迟不来。若是在南方,早已见萌芽初生,满布绿景了。

会试分三场,二月十五考完。

因回家太远,考完后谢崇华便继续在客栈住着,等会试放榜,再看看可有机会考殿试。能考殿试,便横竖都是能做官的了。

殿试只考一日,由圣上出题,翰林学士批阅,择前十最好者,送交圣上。再由圣上定出三甲。也唯有前十者,方能入翰林,这也是俗称的点翰林。其余的将分发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职。

若要往上游,那翰林出身是最好的,多少大臣都是翰林出来的。如果是外放到什么偏远小县,那真是等于从头往上爬,爬个十年,也未必能再回京师。在天子脚下,自然是最好升官的。在偏僻的地方做了再多事,也未必有人知道。尤其是像他这种没有门路的人,更难高升。

忐忑等了七天,终于会试放榜。天还没亮他就过去了,他来得早,可有人来得更早,还是被堵在了三层人群外。

天刚亮,朝廷就有人来贴榜了。围看的人热闹起来,纷纷往前挤。

一如上回乡试。

谢崇华挤到前头,一个一个名字看过去,每看一个心就揪紧。直至看到名字,这才彻底放心。又特地看了看名次,虽未成会元,但也在第六,已出乎他的意料。

他这才离开人堆中,挤出来时,脊背已热得出汗。

后面还有喧闹声,有欢呼有叹气也有人在哭天抢地,可这都与他无关。他疾步跑回住处,写了一封信给家里报喜,让人替他送回家去。

殿试在三月十五,为了那一日,他仍不能放下心来。依旧挑灯夜读,星辰相伴。

这日坐于窗前温习,见书渐染橙红,抬头看去,天色渐晚,晚霞满空,是他来京师后见到最漂亮的景致。看着,思乡愁绪渐起,想起家中老母亲,又想起妻子和女儿来。女儿半岁,该会爬了吧。百岁酒已摆,他做爹的却没办法回去。

心中太过挂念愧疚,一时竟也扰了心智,字里行间看出丝丝愁闷来。他干脆放下书,去取了银子,下了楼去买东西。

他所在的地方是京城的繁华街道,似乎是寸土寸金,店铺虽多,却不比他们卢嵩县的大。但有许多新奇的东西,只觉妻子定会喜欢,真想全都买下来,带回去给她瞧,让她欢喜。然而银子绝不可能够,精挑细选之下,便买了支兔纹钿钗,小巧精致,她定会喜欢的。

买好给妻子的礼物,正巧旁边有人卖铜制小马,里头还放置了铁珠子,轻轻一晃便有叮咚作响的闷声。不过一个巴掌大,买来给女儿玩倒也好。付完账,旁边有个妇人也来问价钱,那小贩已顾着那头生意去了,没听见。谢崇华便好心说道,“这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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