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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_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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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桌上,粗碟内,细细长长晶莹剔透的糖丝裹着炸得金黄的山芋块儿,看了就叫人打心眼里欢喜起来。今夏心花怒放,一筷子一个,满嘴鼓囊囊,吃的正欢。

  “……晚饭我还要吃这个……说好了啊……”

  她口齿不清地朝杨岳道。

  杨岳扶着头看着她,无奈道:“这顿还没吃完呢,你就想着下一顿了?”

  “说明你厨艺好,小爷欣赏。”她又挟了一块,欣赏地看着亮闪闪的金丝儿,然后一口咬下去,香甜满口。

  正吃着,有人敲门。

  杨岳起身开了门,恭敬道:“爹爹。”

  今夏见杨程万,也赶忙站起来,只是筷子还舍不得放下,唤道:“头儿……吃了没有?大杨做的拔丝山芋,您也来尝尝?”

  杨程万摆摆手,坐了下来,满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显是有话要说。今夏筷子上还戳着块山芋,见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舱内凳子不够,杨岳便只得站着。

  “伤口如何?”杨程万问她。

  “没事,已经开始收口了。”今夏忙道,“不过这陆绎当真可恶,摆明了是给我们下马威嘛。”

  杨程万盯着她,皱眉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该收敛些。”

  “头儿,你怎么还偏帮着他说话?”今夏不服,一口咬掉筷子上的山芋。

  杨岳在旁也不服道:“爹爹,昨夜里那情形你没瞧见,他瞧见今夏跌过去,压根就没停手的意思。”

  “别不知好歹了,他若存心,今夏还保得住命么,也就是吓唬你们。按你所说,他瞬时撤了内力,那可是极易受内伤的。今日我先告诉你们俩,对陆大人须得恭敬,不管案子怎么查,礼数都不可缺,记住了?”

  见杨程万如此,今夏和杨岳也没敢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都应了。

  “昨夜里的蒙面人是何来历,看出来了么?”杨程万接着问道。

  今夏边嚼边回想着:“身量约七尺二寸;虽然说官话,可听得出有江南口音;那袭玄衣的料子是冰蚕丝,总之,这位爷家境殷实,颇有些来头。他还与沙修竹说,他若入了水,陆绎便是八臂哪吒也拿他不住,可见此人水性极佳。”

  听罢,杨程万沉思不语。

  “爹爹,他会是谁?”杨岳低声问,江湖上的门帮派别不少,他委实想不出究竟是何人会与沙修竹以兄弟相交。

  杨程万不语,一径想着什么。

  今夏想着:“沙修竹是曾将军的手下,说不定这蒙面人也与曾将军有瓜葛,看他年纪也就二十出头,那么多半是他的父辈与曾将军有故。”

  杨程万仍不语。

  “曾将军是被仇鸾所害?莫非当年,仇鸾与曾将军有仇?”杨岳问道。

  杨程万摇摇头:“没有,仇鸾此举是受严嵩指使。”

  “曾将军得罪了严嵩?”今夏好奇问道。

  “没有,严嵩与曾铣无冤无仇,他真正想害的人并非曾铣。”

  “可他明明就是害了曾铣,”今夏一头雾水,愈发弄不明白:“头儿,你把我们弄糊涂了,他到底想害的人是谁?”

  “夏言。”

  杨岳知道此人:“他是在严嵩之前的首辅大人。”

  “你们应该知道,边将结交近臣是什么罪名。”杨程万缓缓道,“仇鸾折子上告的便是曾铣结交首辅夏言。”

  今夏与杨岳静默了,他们自然知道。边将结交近臣,是圣上最忌讳的事情之一,因为它意味着图谋不轨,有犯上作乱之嫌,被按上这样的罪名,只能说必死无疑。

  夏言,字公瑾,江西贵溪人,正德十二年进士。嘉靖七年,言调吏部,得世宗赏识。嘉靖十年,任礼部左侍郎。嘉靖十五年,擢武英殿大学士,入参机务,不久任首辅。嘉靖二十七年,被诬陷结交边将,弃市。妻苏流广西,从子主事克承、从孙尚宝丞朝庆,削籍为民。言死时年六十有七。

  言起自微寒,豪迈而有俊才,纵横驳辩,人莫能屈,虽身处宦海,仍心系天下,胸怀万民,然终为严嵩所害。

  言死,嵩祸及天下。

  

☆、第十三章

  当年人未识兵戈,处处青楼夜夜歌。

  花发洞中春日永,月明衣上好风多。

  淮王去后无鸡犬,炀帝归来葬绮罗。

  二十四桥空寂寂,绿杨摧折旧官河。

  站船缓缓停靠在扬州官驿码头,风已是江南的春风,带着些许凉意,轻轻拂动衣袍发丝上。

  今夏掮了行装,与杨岳跟在杨程万后头下船。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此行官阶最高的大理寺左寺丞刘相左,头戴乌纱,身穿青绿锦绣圆领袍,袍上绣着白鹇,银钑花带,脚穿皂皮靴,规规矩矩,绝对没有半分越逾之处。

  陆绎行在其左后,仍旧是一袭飞鱼服,神情淡淡地,与天色相得益彰。

  码头上,一早就得了信的扬州城内大小官员高高矮矮站了一堆,粗粗数过去估摸着至少有数十人。再一眯眼,为首者所穿常服上绣孔雀,可知是三品大员。

  今夏撇撇嘴,这些人自然不是来迎她的,而是冲着刘相左和陆绎。刘相左是大理寺左寺丞,也不过五品而已,还没有能耐让三品大员亲自到码头相迎。唯一能有此“殊荣”的自然就是陆绎,虽是七品锦衣卫经历,但有个锦衣卫最高指挥使的爹,得到待遇当然不一样。

  看着陆绎既不失礼数又不失倨傲地向扬州大小官员一一见礼,又见他朝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说了几句什么。按察使点了点头,转头吩咐了随行,随行之人快步上船去,不多时便将那八口黑漆樟木箱抬了下来,又把沙修竹也押了出来。

  他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沙修竹?还有这套生辰纲?今夏想不明白,陆绎行事完全无法猜测。

  眼下看着箱子被抬走,更是想不明白,今夏捅捅杨岳,低声道:“你说,那些箱子会搬哪里去?”

  杨岳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此处,按老规矩接着会有顿接风宴,江南名菜甚多,官员亦是富得流油,他脑中正猜想着待会儿会请他们上哪里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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