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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日记_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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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觉得有些压抑,张张口想说点什么转移下话题,结果沐华年转过头来,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醒了?在这里睡不着吗?”又道:“这里条件很差,住不惯明天就让人送你回去。”

光线影影绰绰,房里点的是最老式的灯泡,村里的人节约电,只用了四十瓦的灯泡。不晓得是不是这灯光太过昏黄,他以往深邃而锐利的眸光,此时在发黄的光亮中,竟显得异常的柔和。虞锦瑟的心被这柔软的眼神一瞅,像被一汪温暖的热水浸泡,不由自主也跟着软和了起来,道:“算了,既然来了,我就送你爸一程吧,毕竟他在世的时候,对我很好,而且你们这的规矩不是说,如果没有后人送,老人家会不吉利吗?”过了片刻,她又补充道:“你可别想太多,我是看在你良心发现帮了我爸的份上,就当回报而已……”

一阵沉默,沐华年低低嗯了一声,幽深的目光看不出情绪。

“你不睡,那我睡了,她们都说明天有的忙呢……”虞锦瑟打了个呵欠,将头再次埋进了暖烘烘的被子。

良久,沐华年转过身来,床上的人又陷入了梦乡,约摸是太累,居然发出了浅浅的鼾声。

突然,她梦呓了两句,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左脚从被窝里伸了出来。

旋即,一只手轻轻拉过被褥,将她的脚盖好。

……

翌日,果然如她们所说,会忙死。

真的是忙死,不仅忙死,而且累死。

虞锦瑟披麻戴孝,茫然地站在村里的宗庙里,在时不时的噼啪炮仗声中,看着一*的来客鱼贯而入,拿着香前来吊唁。

吊唁的人有本村的,隔壁村的,还有隔壁隔壁村的,不说多,一两百号人起码是有的。每个人拿三支香,进来对着棺木磕三个头。倘若这样也就算了,她无非在旁边烧烧纸钱就得了。然而,她还得回礼。

什么叫回礼,那就是来客对着棺木磕三个头,她跟沐华年作为儿子儿媳,也必须给来客磕三个头回去。

于是乎,这一两百号的来客,向每人回三个头,她统共磕了五六百个。

这是什么概念,她早不晓得了,因为她已磕得晕头转向。

直到深夜,宾客们散了。半跪在棺木前的虞锦瑟终于可以起身,可她还没站稳,噗通一声,又摔了下去。

——跪了一天,膝盖早跪麻了,腿像断了一样,站不稳了。

虞锦瑟颤巍巍地扶着凳子爬起来,腿疼得正想哭来着,一只有力的臂膀忽然扶住了她,将她往上一提,她的身子得到了支撑,这才正常的站起来。

她扭头看了来人一眼,想挣脱他的手臂,“没事,你放开,我就是脚麻。”

沐华年不放手,径直将她扶到了椅子边,将她往椅子上一按,“休息会。”见她裹着白布麻巾的头发上,散着香灰碎纸钱之类的东西,他又伸手替她拂了拂,仿佛一切自然而然,压根不需要多想。

正在烧纸钱的一个远方舅妈瞧着他们道:“小两口感情挺好呀。”

虞锦瑟:“……”

舅妈,你们真是想太多了。

  ☆、第二十九话爱卿跪安

第三天便是要将过世的人葬入山林了。

偏僻落后的深山里,还没有接纳火化这一思想,他们依然坚定着传统的土葬,认为埋入祖坟是最好的入土为安。

棺木下地的那一刻,所有送葬的人放声大哭。这是最后的道别了,一旦棺木入土,便意味着逝去的人,永生再见不着了。

众人围着坟冢痛哭流涕,被这情绪感染,虞锦瑟也红了眼。她扭头看看四周,哭的最惨的是王礼芳,她抱着墓碑,近乎呼天抢天,而她身后的沐华年,在凄哀送葬的人群里,是唯一一个静默的人。

他没有流泪,一滴也没有,依旧是那个表情,皱着眉薄唇紧抿,但虞锦瑟注意到,他紧扣着墓碑的指尖,渗出了殷红的血。

……

送葬完毕后,一群人下山回到了村落。

夜晚,留下来吃饭的亲戚朋友实在太多,屋里不够坐了,只能转移到了院子,为了防寒,众人燃起一堆熊熊篝火,乡亲父老围成一团,边吃饭边烤火。

虞锦瑟吃到一半,一个婶子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她,问:“华年呢?”

她还真不知道,送葬回来后她就没留意过他,谁知婶子又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道:“他这两天都没吃下什么,你去找他,劝他把这饭给吃了吧。”将虞锦瑟推走的一霎,那婶子摇头叹息道:“哎,华年这孩子,嘴里不说,可心里苦呀。”

……

虞锦瑟找到沐华年的时候,他在后院的一个角落。

这里约莫是以前放柴的位置,很偏僻,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没有灯,光线很暗。

沐华年蹲在那里,以虞锦瑟从未见过的姿势。

在她的印象中,不管是正面还是背影,他从来都是挺拔着,孤傲着,隐含着一种迫人气场的站姿。她从未见过他那个模样,半蹲在墙角,双臂微微抱着自己,仿佛是一个缺少温暖与安全的孩子,在无人的角落里,孤寂地蜷缩着。

虞锦瑟的心倏然感到压抑,端了碗上前去,“婶子给你盛的饭。”

沐华年似乎没瞧见她,他垂着头沉默了好久,蓦地低低出声,“第四次……这是第四次了……”

“喂!”虞锦瑟没听清,蹲下身凑近,“你说什么?”

沐华年的声音低而沉,几不可闻,“我小妹,二弟,再到外婆,现在是我爸……已经有四个人了……”

虞锦瑟的心陡然一紧。

他在说,已死的人!

是了,王礼芳曾说沐华年是四代单传,可其实,沐华年以前是有弟妹的,无非……都夭折了。

他年幼早夭的弟妹,他跳楼惨死的外婆,再到他重症不治的父亲……他一次次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至亲失去生命,一遍遍直视棺木的冰冷与坟冢的隔世。他的人生历经了无数撕心裂肺,与多次无可奈何的生离死别。

旁人可以嚎啕大哭,可以尽情发泄,可他不会,那些绝望苦痛他从不流露,宁愿将眼中泪,生生化作指尖血,埋于无人可见的阴暗处。

其实,他才是最可怜的人。

对比起他曾受过的苦,她的,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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