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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儿_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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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发展也确如他所料。

  「一处是侥幸、两处也能说是碰巧;可如今粮草被烧被抢的据点足有八处之多,这不是内神通外鬼是什么?」

  看完帝王让人传到他手中的战报,禁军将领之一、在此仗中担任先锋的戚盛鼎首先发难怒斥道,「居然将这些据点的储粮状况都摸得如此清楚……最可疑的,便是那些出征前才混进来的文书崽子吧?」

  「戚中郎将慎言。」

  见帝王的眉头因对方胡乱臆测的言语瞬间又更紧上了几分,已经预见到后续话题发展的沈燮忙出言劝阻道,「此事真相如何还是两说;何况此次随军出任文书的、俱是我大昭未来的栋梁之材,委实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作出这种事……中郎将无凭无据便如此妄加论断,未免有失偏颇。」

  「有失偏颇的,难道不是沈参谋吗?」

  像是早料到了沈燮的干涉,戚盛鼎一声冷笑:「且不说你曾私底下让人对那些书生多加照拂,单单你如今的身分,就没资格帮那些人开脱了。」

  「……喔?」

  「别忘了,你如今虽权兼圣人帐下参谋,身上挂着的太子少傅一职却还未撤下,平素也与太子多有往来……亲近太子如你,帮那些太子党人说话不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么?」

  「……听中郎将之意,是暗指此事与太子有关?」

  见戚盛鼎不仅将他的好心当驴肺,还傻傻地自个儿拼命往圣人逆鳞上撞,沈燮也懒得再帮他打圆场了。当下毫不掩饰讥讽地如此一句反问脱口;随即便见戚盛鼎一个颔首,露出了个「你终于承认了」的表情:

  「有能力安排这一出、又不希望咱们打得太过顺利的,除了太子还──」

  「够了。」

  中断其未尽之言的,是御案后蓦然响起的一声冷喝。

  分辨出音声的来源,先前光顾着打击沈燮的戚盛鼎心下一紧忐忑回眸,只见帝王正睁着那双凌锐狭长的凤眸冷冷睨着自个儿,神情间的沉怒一望可知;饶是他至今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么,仍不由给那冷凝愠怒的目光迫得背脊一凉,忙单膝跪地一个叩首、颤声道:

  「圣人息怒──」

  「息怒?你知道朕因何动怒?」

  「这……」

  思及自个儿未尽的话语、想到京中那些关于圣人如何娇惯、信任太子的传言,这位先锋大将紧张之余又有些委屈,忍不住辩解道:

  「臣确实不该妄议太子;可就像人家说的,无风不起浪、无穴不来风,那些书生崽子经手不少军情文书,对存粮的状况可说再了解不过,又是太子门人……如今出了事儿,臣因此疑心到太子身上,不也是理所当然?圣人若是不信,且待臣将那些书生崽子抓来逐一审问,自然便能查出个一二来。」

  「查出个一二?让你屈打成招,栽赃嫁祸么?」

  听戚盛鼎越说越离谱,言词间分明将爱子当成了大逆不道之人看待,萧琰便清楚这个手下将领十有八九是受人蛊惑才会对太子有此偏见,仍不由给气得浑身发抖:

  「储君亦是君,你既无御史风闻奏事之权,又有什么身分、什么立场对朕的太子妄加非议揣测?朕念着昔日袍泽之情,对汝等多有优容,岂料却纵出了你这等把愚昧当耿直的蠢货!」

  帝王混迹行伍多年,对这些武将鲁直缺心眼的性子十分了解,故率军出征以来,私下召见也好、正式会议也罢,都极少拿朝堂上那一套来约束、限制这些将领的言行……不想纵着纵着,竟将人纵成这副不知好歹的德行;不只私下议论太子,还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胡言挑唆?

  「圣、圣人息怒──」

  给萧琰这么一番劈头痛骂,戚盛鼎原先单膝跪地的姿势立刻转成了俯伏下拜、五体投地,背后更是冷汗涔涔,一方面仍旧觉得有些委屈──他确实没有刻意诬陷或嫁祸的意思──一方面也因帝王的质问和斥责隐隐觉出了些异样,因而更是心惊胆跳、手足无措。

  幸好眼下在这中军大帐里的,可不只有帝王和犯蠢的戚盛鼎而已。见后者的气焰已让帝王的雷霆之怒生生压了下去,已经看了好一会儿戏的沈燮这才施施然地开口插了话:

  「说也奇怪……戚中郎将虽为禁军将领,平日职司却以戍守京畿为主,即使入宫晋见,能见到太子的机会也十分有限,更别说是进一步交谈了。换句话说,太子若非太子,于中郎将而言也不过就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缘何能让中郎将生出如此之深的恶感?」

  「这──」

  「中郎将可别用『听其言、观其行』之类的话语随便敷衍。太子的温良恭俭、谨言慎行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若非遭小人蒙蔽误信谗言,谁会把太子当成那种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的人?不说其他……中郎将只因那些随军文书与太子亲近、又是最有机会犯下这案的人,便自以为是地将罪名安到了太子头上;却不知太子根本没想将你口中的『太子门人』安插进军中,而是圣人顾及太子立场亲自做出的安排?」

  「当、当真?」

  戚盛鼎原就是个直心眼直脾气的──若非如此,又怎会直接当着帝王的面毫无技巧地指责、怀疑太子──听沈燮连消带打地这么番分析解释,倒也真觉出了不少疑点。

  仔细想想,若非有人一直有意无意地暗示他「太子不是好人」、「太子有问题」,他又怎会一出了事儿便往太子身上想?意识到自个儿多半是给人当枪使了,终于反应过来的戚盛鼎更是汗如雨下,却又说不出「圣人恕罪」这等无耻讨饶的言词,只好死死压低头颅,盼能以此平息圣人怒火了。

  好在萧琰气归气,却也知道戚盛鼎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将气撒在此人身上根本无济于事。故几个吐息稳下心绪后,他也未再疾言厉色地加以斥责,只是一声叹息,道:

  「众人只道朕对太子溺爱宠信非常,却不想想朕缘何在五子中独厚太子?实在是太子聪明敏慧、至纯至孝;朕身为人父,又如何能不亲近、疼爱这样的孩子?」

  「确实……」

  戚盛鼎也是成了家育了子的,经帝王这么一解释,倒也心有戚戚焉……「是臣驽钝愚昧、误信小人所言。」

  「既然知道了,就莫再轻信谗言、受人挑唆。若有人私底下非议太子,你也要多加留意遏止,知道吗?」

  「是。」

  「好了,下去自领十军棍吧。」

  「臣遵旨,谢圣人恩慈。」

  戚盛鼎脑筋转过来了,自然也就知道自个儿方才的言词作为有多么不妥了。故萧琰虽仍让他自去领罚,戚盛鼎对这十军棍却全无异议,仍是恭恭敬敬地叩谢行礼了番才退出了大帐,只将帝王和沈燮二人留在了帐中。

  「……都说积毁销骨,若非朕对太子信任非常,让人这番接二连三地栽赃诋毁,只怕信也要变成不信了。」

  想到戚盛鼎先前那番气得他肝疼的话语、思及无辜背负上这些指谪诋毁的爱儿,即使事情已算是暂时压了下,萧琰紧紧蹙着的眉头,也依旧未曾舒展开来。

  沈燮也明白帝王的顾虑。

  「这可是离间圣人和太子的大好良机,那些人又如何可能错放?好在幕后之人有能力干涉的,也就是平日镇守京畿的禁军而已。以圣人在军中的威望,只要能洗清太子在那些将领心中的嫌疑,想来便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响了。」

  「……若真是栽赃嫁祸倒还好;朕只怕粮草的事儿,真是某些自诩太子门人的蠢货干的。」

  「这……」

  下面人自做主张坏事儿的例子,帐中的君臣二人都没少见。故听帝王此言,沈燮一时也有些无言以对;足过了好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问:

  「若臣所记无差,太子在岐山书院的那个同窗此次也随军出征了?」

  「不错。」

  萧琰对那个先让爱子醉酒、后又给人利用来陷害的宸儿的士子印象颇深,故此人虽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帝王却仍是一提就想起了对方的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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