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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凤阙_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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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弟弟,顾东隅。

光听名字,就能猜出两人是兄弟关系。只要知道,顾东岭是嫡长子,顾东隅是庶长子,差距就大了去了。

嫡庶之间,向来泾渭分明。不说地位会像主仆一样,但嫡子能得到的肯定要比庶出的多得多得多——比如说长辈的关爱啦,别人的注目啦,能分的家产啦,以及飞黄腾达所必须的人脉啦……

最明显的差距,就是门荫。

正因为顾东岭毫无疑问地继承了门荫这种好处——进入国子监读书、再考科举——顾东隅就只能读读普通官学了。不过,顾东岭现在才做到右散骑常侍,顾东隅早三年就做到他顶上的中书令,两人的才能高低十分明显。

换做是心眼小一些的人坐在顾东岭这样的位置,怕是视顾东隅如眼中钉肉中刺。然而顾东岭并不那么想。弟弟有能耐是好事,他们便可以一起壮大顾家……

但他现在焦急不安地坐在元府大厅里,就知道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顾东隅回到长安时的动静没有离开长安时大,但顾东岭好歹是个正三品,这些消息早在朝堂上听见了。前两天,刚听到郑珣毓说入流官员已经全部回京时,他还高兴着,觉得下朝回去就能看见自家弟弟了……

然而没有。

顾东岭有些疑惑。但他又安慰自己,顾东隅也许有些急事,处理完便会回家。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家里还是没有多出一个弟弟来。问家中下人,也说从未见到顾东隅。

这下,顾东岭坐不住了。他隐约有些不太好的猜想,但不敢相信。所以,今天一下朝,他便朝着元府来了——谁都知道顾东隅和元光耀是极好的朋友,更是一起从岭南回来;那么,元光耀一定知道顾东隅在哪里。

顾东岭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的。到了元府,他随便一问,就知道顾东隅不仅在元府,而且打算在元府常住下去……

这什么意思?怎么可以?

所以,虽然知道顾东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顾东岭都准备守株待兔。照目前的情况看,顾东隅是铁了心不想回顾府,他一定得把这事儿搞定!

元非晚从后头的侧门走进大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顾东岭。面前的茶一口没动,脸上的神情颇是有些风雨欲来——

得,顾东隅就会把这样的烂摊子扔给她!亏她还叫顾东隅一声世叔呢!

“芷溪见过顾中书右散骑常侍。”元非晚立定,才出声道。

“……嗯?”打死顾东岭都想不到,他竟然先等到了一位少女。事实上,元达挂帘子的时候,他还在烦恼弟弟的问题,根本没往心里去。但元家宝树这个称号也不是白叫的,他马上就回过味来:“你就是元司业的女儿吧?元家宝树?”

“顾常侍谬赞。”元非晚不动声色地道。“不过是些虚名,倒让顾常侍见笑了。”

虚名与否,顾东岭其实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为什么元非晚会出来见他。“东隅还没回来,我便等等。但你这是……”他忽而想到了一个可能——

元光耀的家教自然不会让女儿贸贸然见外客,除非有人之前就交代了她……不会吧,顾东隅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

隔着纱帘,元非晚能看出,顾东岭已经想到了那种可能。她也不点破,只道:“世叔交代,若是顾常侍来,便由芷溪将这封家书交予您。”她略微抬手,元达立刻接过了信封,转身走过去给顾东岭。

“这……”掂着手中轻飘飘的信,顾东岭有些不可置信。上面的字确实是顾东隅的字,然而顾东隅就打算用这封信把他打发走?

“世叔说,他觉得您现在就该拆开看看。”元非晚补充道。其实这句后面还有半句“免得以后后悔”,但她觉得顾东隅不是很正式地在说这个,便省略掉了——

虽然好像不是对仇人的语气,但总归不是好话啊!

顾东岭听着这把不疾不徐的声音,手中动作起来。信封轻飘飘,里头也确实没写什么。实际上,那封信纸上就八个字——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顾东岭嘴唇无声地蠕动着,把这句话念了一遍。这本是一句劝说人们珍惜将来时光的良言,但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再念了两遍,顾东隅终于明白了。东隅东隅,指的难道不是过去,而是他弟弟本身?是说,过去的顾东隅已然逝去,现在的顾东隅将会重新开始?

顾东岭拿着这封信,神色变幻莫测。好半天,他才道:“他说的,就这些吗?”

元非晚瞧他神色,便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一半。顾东隅不愿意主动送去这封信,不愿意自己和顾东岭见面,偏要委托她这个外人在对方找上门来后拿出信……

看来顾家的确有些问题,但问题的主要部分不在顾东岭身上,或者并不是剑拔弩张的问题!

“世叔还说,请您早些回去,有人在等您。”

如果说顾东岭之前还有些微期望的话,现在也被完全掐灭了。他嘴唇不易察觉地抖动着,仿佛伤心,又仿佛挣扎。

又是好半天的沉默。客人不动,元非晚也不出声催促,只耐心等着。

“他的好意,我知道了。”最后,顾东岭终于站了起来。“多谢招待。”说着,他便要朝外头走去。

这话说得……元非晚又扫了一眼没被动过的茶杯。“那芷溪叫人送您。”

“不必了。”顾东岭回答。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现在看起来瞬间老了好几岁。

元非晚在后头目送他的背影,不得不揣摩顾家的爱恨情仇。然而,顾东岭走到一半,却又回头补了一句:“告诉东隅,我不会放弃的。”

“芷溪明白。”虽然嘴里这么应了下来,但元非晚更好奇了。为什么她闻到了一股大哥拿翘家弟弟没办法却始终坚持的味道?这事儿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差不多与此同时,李庭的相府后院里。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能在花园里玩、且最让女孩子心仪的事务,无疑是秋千。这不,一个衣着明丽的少女正坐在上面,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飘散在空气里。

“来来,再用力些!再高一点!”那少女显然还没过瘾,连连呼唤给她推秋千的两个侍女。

靠近亭子的地方,摆放着画架等什物。有个画师模样的人站在那后面,一脸无奈。“三娘,您别动。您这一动,我就画不好了。”

面对相府三千金,他的声音自然大不到哪里去。李安书玩得正高兴,又哪里能听见?

大概是听到苦逼画师内心的哭声,一个贵妇人在侍婢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回廊那头。秋千下有个侍女正朝向那个方向,一眼就看见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而看出对面的异常,另一个侍女回头,吓得也赶紧停住了。

只有李安书一个人没立刻回神。“怎么都不推了?快推呀,我还没玩够呢!”

两个侍婢低着头,还得拼命给她使眼色,难度实在太高。李安书位于高处,自然也看不见。她正待再说几句,忽而跟想到什么一样,往园子入口一看,脸顿时白了。“快,赶紧帮我下来!”

等到相府里的大房夫人长孙佩妍走到秋千附近时,李安书已经跳下了秋千,正眼观鼻鼻观心做乖巧状。“母亲。”

这怯怯的小模样把长孙佩妍原本的怒气打得七零八落。然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不是让你好好呆着,让画师把你画完吗?再这么拖下去,拖到什么时候?当初又是谁一定缠着我要交画像的?”

三句话下来,李安书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母亲,我只是一时忍不住嘛。”她小声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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