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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蜜方_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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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艾到现在腿都是软的,不免腹诽这男人的精神头怎么这么好啊,她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你把手机还给我。”昨天沈北惹下的那个烂摊子,她还没解决呢,当缩头乌龟不是钟艾的性格。

  哪知她还没说完,手腕已经猛地一紧,她的惊呼声还卡在嗓子眼里,只听“噗通”一声,她整个身子便向泳池里栽进去——

  “季凡泽,你要不要这么坏!”

  光顾着骂他,钟艾呛了口水,四溅开来的水花落下去,她身上的衬衫全湿透了,就这么被季凡泽拽进水里,牢牢地抱住。

  他的脸靠上来,她想要挣扎,却听他说:“陪我待一会儿,等下我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今天就乖乖待在家里,知道么?”

  “???”

☆、蜜方五十九之三

  钟艾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来到诊所时,没有记者认出她。

  倒是前台护士把她拦在了门口:“这位小姐,我们今天停诊。”

  钟艾摘下一侧口罩,给对方看了一眼,又极快地把口罩戴回去,她小声说:“是我。”

  小护士惊得瞪圆眼,急得直跺脚,“钟医生,你怎么来了!那个……你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可钟艾只是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便扔下一脸惊诧的小护士,径直走进诊所。成功躲过走廊里那一双双火眼晶晶,她不放心地又把帽檐压低了些,这才快步走向会议室。

  季凡泽今早那句“你乖乖待在家里”始终盘旋在她耳侧,可她到底没听他的话。钟艾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心里有个声音在跟季凡泽的叮嘱天人交战——麻烦因你而起,你必须勇敢站出来。

  所以,她来了。

  从昨晚开始,季凡泽就没收了她的手机,不许她跟外界接触。她理解他的袒护,毕竟火烧在她身上,稍稍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随时牵动她的神经,让她着急上火。但一直不知道事情解决了没有,更令钟艾心烦意燥,因此早上季凡泽前脚出门,她后脚偷偷跟佣人借了手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钟艾在登陆微博后,惊讶地发现病人资料外泄事件的发展比她想象中严重许多。尤其是有不少病人担心自己的隐私不安全,一大早便聚众到诊所滋事,要求全额退还咨询费,更有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砸破了诊所的玻璃门,场面极度混乱。

  这还不算完,短短几分钟的打砸视频一经网络播出便被疯狂转发,一度上升到社会层面的讨论。就连圈内的知名专家都跳出来参一腿,口沫横飞地热议起“如何完善保护病人隐私权制度”以及“如何规范私人心理咨询行业”等等。

  每个人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每一条相关新闻链接都力求夺人眼球,比如“美女老板娘夺子案败诉曾自杀,祸起私人心理诊所”、“年轻女医生身陷三角恋,为谋私欲泄露患者隐私”……所谓的真相早已湮没在一片严重歪曲事实的舆论大军中,活脱脱地衍变成一部颠覆伦理道德的狗血大剧。没有人在乎当事人的感受,更没有人在乎他们动动手指头在键盘上随便一敲,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看着这些,钟艾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万般没想到事情会被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诊所决定在当天下午两点召开记者会,以平息社会舆论的消息也夹杂在铺天盖地的舆论之中。这是事件发展至今首度、也是唯一的官方回应,自然令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纷至沓来。

  当钟艾在会议室门口驻足时,记者会已经开始了。

  小型会议室布置得简单严肃,正中摆了张桌子,桌上架满带着各家媒体Logo的麦克风以及录音笔,薛铭林和另外两位诊所合伙人正襟危坐在桌案后。而一众记者背对着门坐在他们对面,洗耳恭听的同时做好随时发问的准备。

  薛铭林的发言稿是事先准备好的,类似于“诊所会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力争挽回公众信心”云云。但这些危机处理的公式化论调显然无法满足记者的八卦欲,等他刚闭上唇,一连串犀利问题便接踵而至:

  “钟医生严重损害了诊所声誉,难道你们不考虑辞退她么?”

  “钟医生泄露病人资料和隐私是否说明诊所的管理有问题?”

  “是不是真如专家所言,目前心理咨询行业十分混乱,尤其是你们这种私人诊所普遍存在心理咨询师素质低、乱收费,以及保护患者隐私意识薄弱等现象?”

  “……”

  其实答案很简单,只要薛铭林适当地跟钟艾做一下切割,他大可以说医生是医生,诊所是诊所,病人隐私外泄属于她的个人行为不当,我们会严惩失职员工,那么钟艾为诊所招致的一切麻烦便会迎刃而解。

  可是薛铭林并没有这么做。

  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追问,他表情沉稳,语调笃定:“钟艾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咨询师,我们不相信事件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如果再有任何媒体发布不实报道,或者对钟医生进行人身攻击和诽谤,我们考虑启动法律程序……”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和外甥达成了共识。

  “可以让我说几句话么?”

  突然从门口传来的女声令现场当即陷入一片刻的沉寂,但只是一秒钟,甚至更短,随着某声激动的惊呼:“钟医生来了!”那些扭头看向门口的记者们便呼啦一下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一阵脚步的移动声和骚乱中,钟艾立马被围堵得严严实实。

  薛铭林暂时脱离了记者的围攻落个清静,可他始终刻意保持的冷静面色当即隐隐一沉,这姑娘是来找死的么?

  这次钟艾没有向上次面对记者时那么狼狈,她摘掉了棒球帽和口罩,抿了抿唇,说: “首先,我要为自己给杜小姐、诊所和社会带来的恶劣影响道歉。杜小姐的病历确实是从我这里外流的,这一点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我不是恶意或者故意泄露患者隐私,更不存在任何私情与个人恩怨。这次的事件只是一个意外,与诊所管理制度没有关系,也希望媒体不要再把事件复杂化。我感谢所有相信我的人,目前我已经获得了杜小姐的谅解,希望一切能到此为止,谢谢。”

  当事人的意外现身和她这番淡定诚恳的发言,令在场的记者无不为之惊讶。这种时候,钟艾当只缩头乌龟多好啊,反正她有诊所撑腰,也有高富帅男友的庇护,何苦主动跑到摄影机前来澄清呢?不过不可否认,她的坦白与勇气是令大多数记者赞赏的,随之而来的问题明显不那么苛责了。

  但仍止不住还有些刁钻的问题冒出来:“钟医生,你能具体地解释一下病历为什么会外泄吗?”

  闻言,钟艾垂在裤线两侧、因紧张而握起来的拳头不由握得更紧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从踏出季凡泽那套别墅的大门开始,她就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她有着跟普通女孩一样简单的生活经历,虽然上过电视,但除了栏目组之外,她从未有过跟新闻记者打交道的经验,她根本无法预测现场会有如何犀利的问题等着她。她来了,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出现,不能当那种躲在别人羽翼下的胆小鬼,她得给自己一个交待,也给所有关心她的人一个交待,仅此而已。

  所以此时此刻,她只觉被这个问题逼到哑口无言的境地,难道她要供出沈北来么?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个名讳,她的心跟刀绞一般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现场很静,所有的人仿佛都有默契似的,等着她回答。

  在这死一般静寂的时刻里,钟艾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或态度去面对那个男人了。这么多年,是是非非全都搅和在一起,究竟是该把沈北当仇人还是朋友,她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正当她脸色发白,苦于组织语言时,嗅觉灵敏的记者再次转头向门外看过去,像是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钟艾被挤在记者堆里看不到门口的情况,她刚疑惑地拧起眉毛,就听到有人说——

  “这个问题由我来代替钟医生回答吧。”

  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透过清透的光线,钟艾看到了那个说话的人,眉登时拧得更紧。就这样,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步履稳健地穿过侧身让路的记者,然后来到她身边,站定。

  干练短发,休闲装扮,沈北的样子与往常一点没变,只有那双清亮眼眸下微微泛起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好似受到了某种折磨。最先认出他的人是市电视台的记者,他的同事,那人小声唤了声“沈监制”之后,录音笔和麦克风便举到他唇边了。

  沈北是这起事件中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作为媒体人,尽管他不从事新闻类栏目,但那些记者多少对同行抱有不愿得罪或者网开一面的心理,再加上他上面是市电视台,很多同业能避则避,所以至始至终脏水都不曾泼到他身上。

  没有开场白,亦没有丁点铺陈,沈北敛下眸,直接道:“杜小姐的病历记录是我在钟医生的诊室盗取的……”

  一句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顷刻间爆破,威力之大惊起一片哗然:“原来钟医生真是无辜的!”

  就连钟艾都生生怔住了,她的罪名就这么被一下子洗刷干净,轻易得令人不敢相信,那种感觉仿佛沉冤昭雪般令人如释重负。可此刻比这释然更强烈的感觉是诧然,来自于——她身旁这个男人。钟艾不知道沈北脸上带着怎样的表情,无奈的,狼狈的,抑或是良心发现之后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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